作者:贼眉鼠眼
李钦载后背一靠,露出跋扈的嘴脸:“不为啥,就是心里不痛快,想找点麻烦,不行吗?”
马县令苦笑道:“行,但下官不过是个可怜的县令,您想找麻烦可否莫牵扯下官?下官经受不起啊。”
李钦载正待要跟他继续讨价还价,宋管事匆匆进了偏厅,行礼道:“五少郎,滕王殿下驾至门外。”
李钦载一愣,接着腾地站起身,惊喜道:“大冤种……啊,不对,滕王殿下至矣?快快迎接,高规格迎接!”
第七百零六章 宾至如归
不管滕王的性格如何,在李家,滕王绝对是贵宾,洗完直接上三楼休闲区消费的那种,很贵。
幸福来得太突然,李钦载一时间竟出现了短暂的怔忪。
要不是时间来不及,他还打算沐浴焚香后再待客,这样比较隆重。
现在滕王已在大门外,李钦载只好整了整衣冠,默默地将表情管理到最佳状态,然后步履若游龙般轻灵,别院侧门打开,李钦载张开双臂热情地迎了上去,脸上堆满了宾至如归的爽朗笑容。
“哎呀!滕王殿下驾到,寒舍金光闪闪,蓬荜生辉啊!”李钦载的语气很夸张,当初迎接李治武后时,他都不曾如此用力过。
站在门外的滕王脸色不大好看,眼神里凶光闪烁。
从长安城到甘井庄这一路上,滕王已经酝酿了足够的情绪,设想了九种弄死李钦载的方法,九种!
然而他却没想到李钦载热情得如此过分,眼睁睁看着李钦载飞快出门,张开双臂向他奔来,像极了天真可爱的敛财童子奋不顾身地奔向财神……
滕王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李钦载一双猿臂狠狠地抱住,抱得很用力,滕王整个人都离开地面小半尺。
这简直是拥抱初恋的力道啊。
滕王还在懵逼中时,李钦载已放下了他,然后热情洋溢地搀住他的胳膊,拽着他往门内走。
“殿下一路辛苦,酒宴必须安排上,今日我亲自下厨,为殿下接风……”李钦载深深打量了他一番,喟叹道:“殿下清瘦了许多,并州修路想必受了很多苦吧?”
滕王这时终于回过神来,不对呀,本王是来兴师问罪的,差点被糖衣炮弹腐蚀了,必须赶紧找回初心。
于是滕王怒哼一声:“本王今日登门,是想告诉你,你与我女……”
话没说完,李钦载突然心疼地比划了一下他消瘦的胳膊,叹道:“明日我便向陛下上疏,殿下在并州修路劳苦功高,陛下理应封赏,您是宗亲,官爵无可再封,但我可向陛下进谏,再给您安排一桩差事……”
滕王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无话可说。
热情地将滕王引进前堂,李钦载吩咐下人端上糕点,然后向滕王告了一声罪,便独自去厨房忙活。
半晌之后,李钦载端着亲手下厨的菜肴进了前堂。
滕王鼻翼抽动,不得不说,李钦载做菜的手艺真是长安一绝,难怪长安城的权贵们赞不绝口,仅闻这些菜肴的味道,滕王就有些忍不住了。
虽然这货是祸害自己女儿的小流氓,但……美味的菜肴是无辜的呀。
于是滕王闷不出声,开始大口地喝酒吃菜,吃得满嘴流油。每吃一口还用凶恶的眼神狠狠瞪李钦载一眼,吓人得很。
贵客临门,李钦载当然要一直客气下去。
滕王大吃大喝的时候,李钦载端起酒杯不时敬酒。
然而滕王终究还是有几分骨气的,菜可以吃,酒可以喝,但对李钦载的敬酒,他却视而不见,李钦载几次敬酒他都毫无反应,仿佛面前的菜肴都比李钦载顺眼多了。
李钦载也不尴尬,不过滕王今日显然是挟怒而来,必须得把他陪舒坦了,理论上他也是自己未来的老丈人呀。
僵局难以打开,李钦载思考了片刻,赫然想到此刻偏厅里还坐着一位马县令,刚才急着迎财神,差点把他忘了,想必他还傻傻地坐在偏厅里等着自己呢。
哪怕一张厕纸都有它的用处,马县令那么大一个活人用处自然更大。
于是李钦载告了一声罪,走出前堂,进了偏厅。
马县令果然还傻傻地坐在偏厅里,一脸懵然地望着房梁发呆。
李钦载进来后没跟他废话,开门见山地道:“马县令,有个事情劳烦你,今日我家来了贵客,是当今天子的叔叔滕王殿下。你是官场中人,迎来送往酒没少喝,现在给你个任务,帮我把那位贵客陪好。”
马县令愕然道:“‘陪好’的意思是……”
“灌醉他。”
“呃,下官……”
李钦载不待他拒绝,立马道:“若你能灌醉他,征调庄户的事,我不让你为难,保证一个不少。”
马县令顿时精神一振,挺胸道:“下官不是自夸,酒宴内下官未曾遇过敌手。”
领着马县令回到前堂,马县令立马热情迎了上去。
滕王以前是个老纨绔,可在并州修路大半年后,兴许也体察了一些民间疾苦,如今的他性格多少有了一点变化,对品级低微的马县令倒也含笑招呼。
虽然对李钦载满腹怒火,但滕王并未迁怒到马县令头上,面对马县令的频频举杯敬酒,滕王也是来者不拒。
李钦载笑吟吟地在一旁看着马县令发挥他的特长,小半个时辰后,滕王已然有了七八分醉意,马县令再敬酒时,他已有些迟疑。
李钦载朝马县令投去一记眼色,马县令心领神会,于是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停地向滕王敬酒。
半晌之后,滕王终于承受不住酒场老油子的进攻,脑袋猛地朝前一栽,扑倒在桌上,酒渍菜汤溅了一身。
从进门到醉倒,滕王终究还是忘了初心,兴师问罪的话一句都没机会说出口。
见滕王醉倒,李钦载笑得愈发灿烂,朝马县令赞许地点点头。
承诺马县令一定会将庄子里的壮丁带给他,马县令千恩万谢地告辞。
看着堂内不省人事的滕王,李钦载拍了拍掌,叫来几名下人,命他们将滕王抬回房休息。
然后李钦载又叫来刘阿四和几名部曲,指着前堂精致的摆设,道:“抄上家伙,给我把前堂砸个稀烂,越烂越好。”
刘阿四大吃一惊:“五少郎,您没喝醉吧?”
“我倒是想喝醉来着,人家不给我机会呀。”李钦载叹道。
“不必废话,给我砸,砸完以后再去前院,把院子里种的花花草草都祸害了,总之,我要看到盗匪闯进我家灭门的效果。”
刘阿四和部曲们一脸怪异地看着他,眼神里透出浓浓的担忧。
“我很正常,再用这种眼神看我,信不信我抽你?”李钦载指着前堂,道:“砸!”
第七百零七章 毁灭吧
摆设精致的别院前堂,随着李钦载的一声令下,刘阿四等部曲不得不将它砸了个稀烂。
李钦载站在院子里,看着前堂内尘土飞扬,叮当哐啷,不由大笑出声,像极了一只刚拆了家的二哈。
院侧的回廊下,下人们面面相觑,五少郎这跋扈的模样,这魔性的笑声,活脱一副败家纨绔子弟的德行,时隔数年他该不会又犯病了吧?
李家的下人都清楚,这位少郎君的纨绔名声,在长安城可是有口皆碑的,好不容易痛改前非,这才几年呀,就故态复萌,把自家前堂砸了,还砸得那么开心……
刘阿四等部曲砸完后,来到李钦载面前复命。
李钦载摸着下巴沉吟片刻,道:“还不够……要不你们干脆放把火,把别院烧了吧。”
刘阿四等部曲大惊失色,立马道:“五少郎,这就过分了,恕小人不敢领命。”
李钦载表情有些失望,叹了口气道:“也对,屋子烧了,我婆娘孩子住哪儿?罢了,给我的胳膊缠上布条,上面再洒点狗血,这活儿会干吗?”
刘阿四点头:“会干,凉州城时小人干得很熟练了。”
当初三国使节谈判,李钦载遇刺,也伪装了伤势,刘阿四对这个情节记忆犹新。
一边帮李钦载缠布条,刘阿四一边好奇问道:“五少郎今日这番作为,是为了设计?您要对付谁?”
李钦载哼了哼,道:“我只是戏精上身而已,说了你也不懂。”
做好布置之后,李钦载又指了指部曲和下人们,道:“明日,都给我加戏。”
……
第二天一早,滕王终于从睡梦中醒来。
睁眼后的第一感觉就是头痛,痛得快裂开了,嗓子也痛,全身都痛。
然后便是到处找水喝,嗓子干得快冒烟了。
衣衫凌乱地打开门,早已守候在门外的丫鬟急忙递上水,滕王大口咕噜咕噜灌了好几大杯。
丫鬟为他整理衣冠,服侍他洗漱后,滕王这才忍着头痛走向前堂。
脚步刚迈进院子,滕王便赫然一惊。
昨日进李家别院时,院子里还种满了花草,前堂也是富丽堂皇,然而今日滕王视线内见到的李家别院,院子里的花草如同被狗啃过似的一块绿一块秃,前堂更是被砸得七零八落,满地狼藉。
滕王呆怔半晌,顺手拽住一名过路的下人,惊愕道:“昨晚贵府进盗匪了?”
下人脸色苍白,见到滕王更是如同见了鬼似的,任由滕王如何盘问,就是瑟瑟发抖不敢吱声,使劲挣扎之后,下人抱头鼠窜。
下人的反应令滕王莫名其妙,别院的宋管事这时战战兢兢地迎上前行礼。
滕王急忙拽住他询问。
宋管事神情畏惧,不敢迎视他的眼神,抖抖索索地道:“殿下昨日与五少郎饮酒,大醉之后做了什么,莫非殿下不记得了?”
滕王震惊地睁大了眼,心头涌起不祥的预感:“本王……做啥了?”
宋管事叹了口气,一脸萧瑟地指了指院子里狗啃似的花草,以及七零八落的前堂,摇摇头没出声,但他表情里流露出的意思滕王却看懂了。
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滕王惊道:“本王干的?”
宋管事默默点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本王岂是酒后丧行无品之人?”
宋管事也不争辩,只是长长叹了口气,陪笑道:“殿下说不是,那便不是,无妨的。”
宋管事这态度,让本来自信的滕王心里不由犯起了嘀咕。
“难道真是我干的?”滕王喃喃道,脸色越来越难看。
很难说,滕王的酒品其实也不算多坚挺,严格说来,滕王算是半个艺术家,与文人士子厮混多年,那些文人士子喝醉了是啥德行,滕王当然也是啥德行。
文艺的说法是狂放不羁,浪荡潇洒,通俗的说法是酒疯子,喝醉后啥都敢干,打砸抢也不是没干过。
昨日怒气冲冲来甘井庄兴师问罪,结果莫名被一个连姓名都没记住的县令灌醉,本就是挟怒而来,喝醉后的滕王很难说不会干点什么发泄一下。
滕王与宋管事两两对视,良久,滕王痛苦地揉了揉太阳穴,没宿醉过的人不会理解这种痛苦。
“李钦载呢?”滕王问道。
宋管事的表情愈发复杂,看着滕王几番欲言又止。
“快说!”滕王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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