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贼眉鼠眼
突然暖阁门口光线一暗,搓麻的四人一齐扭头朝门口望去,接着四人赫然睁大了眼睛。
李钦载领着众人起身,纳头便拜:“臣拜见陛下,皇后。”
李治和武后穿着常服,含笑走了进来。
“哈哈,免礼免礼,朕与皇后刚进门便听到偏院里热闹喧嚣,好奇之下过来看看……”
接着李治看到屋子正中的麻将桌,奇道:“咦?此为何物?”
李钦载迟疑了一下,道:“是臣无聊时弄出的新玩意儿,名曰‘麻将’……”
李治喜道:“又是景初弄的新玩意儿?哈哈,景初弄出来的东西向来是极佳的,此物有何用途?可否助朕荡平天下?”
李钦载沉默半晌,道:“……耍钱。”
李治:???
武后:???
李素节和李显俩货的脖子明显往后缩了一下。
良久,李治试着给李钦载台阶下:“只是为了耍钱?”
李钦载眼疾手快接住了台阶:“当然不止,此物可供睿智有识之士玩耍,充分锻炼体力,臂力和脑力,规则颇为简单,但妙处如同用兵,生死胜负存乎一心,在于如何在混乱中重建秩序,暗合儒家大治天下之王道……”
李钦载越说,腰板挺得越直。
当鬼话糊弄到一定的境界,说鬼话的本人也会被自己催眠。
李钦载越说越觉得自己真的很牛逼,原来麻将这玩意儿暗含如此多的哲理,继续说下去,他甚至察觉到桌上的麻将牌都散发出氤氲的光芒。
那是阳光折射吗?不,那是宇宙至理的道韵啊!
李素节和李显等人也吃惊地看着他,原来咱们刚刚干的事情竟如此伟大,如此正经。
李治和武后也愈发吃惊,李治震惊道:“竟有如此妙处?”
武后也赞许道:“景初弄出来的东西果真不凡,本宫已多次领教。”
李治大马金刀占住麻将桌一边,兴奋地道:“来,教朕玩玩。”
李钦载和薛讷等人面面相觑,互相用眼神鼓励之后,李钦载咬了咬牙,罢了,不差这一哆嗦了。
于是李钦载果断坐在李治的对家,薛讷坐下家,李显比李素节动作快,一屁股坐在薛讷的对家。
四人正要开始,武后悄无声息站在李显背后,不知出了什么阴招暗算了李显,李显哎呀一声痛呼,果断起身,毕恭毕敬将位置让给武后。
武后满意而矜持地坐下。
好吧,一帝一后一犬子,一桌麻将凑齐了。
组合有点奇妙,有种夫妻饭后遛狗的既视感……
李钦载迅速瞥了一眼薛讷,薛讷一脸忐忑又兴奋,小手不安地搓着衣角,毕竟他这样的纨绔子弟能如此近距离接触天子和皇后的机会实在不多,更何况还能同坐一桌玩麻将,他爹都没这待遇。
将规则玩法从头说起,碰吃杠胡,各种胡牌算番,李钦载解释得口干舌燥,李治夫妇终于有点明白了。
说得再说不如实践,四人开始搓麻。
几把下来,薛讷胆战心惊地胡了一把,李钦载也胡了一把,武后误打误撞也胡了一把。
然后,李治夫妇终于完全弄懂了玩法,天赋跟纨绔们一样惊人。
这也很好理解,李治登基之前是晋王,也是典型的纨绔子弟,长安城权贵子弟干过的事,李治都干过。
至于武后,千古以来唯一的女帝选手,以她的精明算计,区区麻将玩法还不是轻易拿捏。
“好,朕明白了,咱们正式开打!”李治撸起袖子大声道。
武后咳了两声,轻声道:“陛下,注意仪态。”
李治满不在乎道:“怕啥?景初不是外人,还有两个是朕的儿子,嗯,还有……”
薛讷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李钦载委婉地解围:“还有一犬……嗯,薛家的公子,年少有为,腰缠万贯,牌桌上不可多得的大冤种。”
李治欣然道:“然也。”
薛讷脸颊抽搐了几下,也不知该不该感谢吾皇隆恩。
李治搓麻的动作已然非常老练了,一边搓牌垒牌,一边道:“景初为何突然造出此物?真是为了打发时光吗?”
李钦载叹道:“臣的本意,是见家祖年迈,子孙常年不能在身边尽孝,便造出此物让家祖多一点娱乐,同时此物能锻炼脑力和体力,不至于越老越糊涂……”
武后赞道:“景初一片孝心可嘉,此物也造得奇妙,想必过不了多久,定会风靡长安乃至天下。”
第六百三十九章 帝王任贤
过年发明麻将,也算给这个世界添一抹打发无聊的亮色。
论其初衷,李钦载确实是给李勣发明的,前世就听说过,麻将能预防老年痴呆,也不知有没有科学依据。
李钦载是真心不希望李勣太早辞世,一代名将,又是自己的爷爷,多活些年头不好吗?
与李治玩了几把后,见一旁观战的李显跃跃欲试,李钦载便将位置让给了他,自己则在四周游走,观察他们的牌技。
从一个人的牌技能看出他的性格。
李治的牌打得很稳,他从来不做大牌,通常是顺势而为,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屁胡,赢了仨瓜俩枣笑得开心。
但李钦载略微总结了一下,发现胡牌次数最多的也是李治,毕竟屁胡没啥难度,量变引发质变,李治赢的钱也最多。
武后打牌也很稳,但她多少带了几分锋芒,起手的牌不论多差,她总试图做个大牌出来,那么只能依靠接下来摸牌的手气。
虽然大部分时候她都没机会胡牌,但凭着偶尔爆出的手气,居然也让她胡了两把大的,输掉的钱基本回了本,稍微小输一点点。
至于薛家的犬子……
这货就是个猛打猛冲不带脑子的玩法,起手的牌再烂也要做个清一色,于是输多赢少,果如李钦载所言,是牌桌上不可多得的大冤种。
至于李钦载自己,牌技的路数跟李治有点像,不刻意追求大牌,通常都是顺势而为,不同的是,李钦载偶尔也会做一点冒险的全凭手气的事,起手如果四对牌的话,也会冲动一下试图做个小七对。
四个人打牌,四种不同的性格,牌桌上都能看得出来。
李治是最终的胜利者,小赢积多,换大胜。
帝王格局,果真与常人不同。
李治盯着面前的牌,眉头轻皱,显然这把手风有点不顺,啥都不靠,嘴里却道:“景初年后有何打算?”
李钦载一愣,道:“臣本打算上元过后回甘井庄,继续教书育人,陛下是否有安排?”
李治嗯了一声,扔出一张二饼,道:“教书育人是大事,景初出使数月,学堂里那群竖子没了管教,要翻天了,李敬玄……呵,压不住他们。”
武后摸牌的动作突然一滞,接着恢复如常,打出一张五万。
李治立马道:“碰!”
武后笑了笑:“陛下可就等着臣妾呢……”
李治也笑了笑,又道:“景初年后回甘井庄后,再为朕做一件事吧。”
李钦载道:“陛下请吩咐。”
李治淡淡地道:“今年大唐又要改年号了,正月初始,改元‘麟德’,也就是说,从今日起,便是麟德元年……”
李钦载脸颊抽搐几下。
这位天子怎么说呢,英明确实是英明的,但也有一些中二的毛病,尤其是喜欢改名字,改年号。
好好的御史台,非要将洛阳的御史台改“东台”,长安的御史台叫“西台”,搞得好像俩国家电视台似的。
年号也是,李治登基十几年,什么永徽,显庆,龙朔,如今又要改什么麟德。
三十多岁的人了,咋就这么叛逆呢。
至于为何改元麟德,李钦载回京后也多多少少听说了原因。
原因有点扯淡,据说是十月时,有宫人在长安大明宫含元殿外看到了麒麟的脚印。
这个事在史书上也有明确记载,“丙午,含元殿前麟趾见”。
看见个不明动物的脚印,非要牵强附会说它是麒麟,上天赐的祥瑞呀。
于是李治果断将年号给改了,天子这中二的毛病应该去看看大夫。
这毛病李钦载不知如何评价,奇奇怪怪,可可爱爱吧属于是。
“好年号!”李钦载果断唱赞歌:“麒麟现世,大治之象,寓我大唐天子圣名上达苍天,盛世不远。”
李治哈哈大笑,面露得意之色,浑然不觉自己多中二,反而沾沾自喜。
武后瞅准时机又喂了一张牌:“八万。”
“碰!”
李治的清一色显然快做成了,神色愈发欣悦,打了一张废牌后,突然一愣:“咦?朕刚刚想跟你说啥来着?”
“年号,陛下刚说,今日始,改年号麟德。”李钦载提醒道。
“啊,对,改年号了……”李治说着又愣了一下:“朕无端端为啥说改年号?接下来朕想说啥?”
李钦载叹气,蠢萌蠢萌的样子,真是可爱死了呢……
啪的一声,李治狠狠拍了一下大腿,道:“对了,改年号!改完年号,今年要科考了,没错,科考!”
李钦载懵懂地看着他,科考跟我有啥关系?指望我去考个状元吗?
武后恰到好处地白了李治一眼,笑道:“陛下的意思是,今年科考,算学科取士比往年要高一些,以往算科取士不足十人,今年打算扩至五十人。”
李治接道:“对,景初的算学本事朕和朝臣们皆是亲眼见识过的,你所创的那些新玩意儿,也确如你所说,都能用算学解释。”
“在算学一道,景初的学识远迈朝中学士,可称当世无双,所以朕打算,今年算学科的科考题,由景初来出。”
李钦载一惊,急忙道:“陛下,臣的能力不足以服众,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李治不悦道:“若连你的算学都无法服众,放眼天下,何人有资格出题?”
一旁默不出声的薛讷,李素节等人都惊呆了。
科考出题,向来是当世大儒的专场,哪怕是比较冷门的算科出题,也必须是当世赫赫有名德高望重的算学奇才,比如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传奇道士李淳风。
没想到今年的科考,天子居然让二十多岁的李钦载出题,这可是闻所未闻的先例,可以想象,当消息传开,朝堂将是何等的卧槽。
李治任贤,果真不拘一格,帝王魄力,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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