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贼眉鼠眼
更有甚者,李世民还很讲究鲜卑族的礼仪,玄武门之变后,李世民入宫见李渊,“跪而吮上乳”,那画面……啧!
脑海里浮现那些感人的画面后,李钦载突然觉得被李治牵牵手也没什么,大家都是直的,断无拼刺刀的可能。
入殿后,三人各自落座。
李治今日心情很高兴,坐下便大声吩咐设宴上酒。
为了迎接李钦载的到来,李治显然事先有过安排的,话音刚落,一群宫女便端着热腾腾的酒菜入殿。
李钦载很懂宫廷规矩,斟满酒后立马起身,主动向李治和武后敬酒,满饮之后,恭敬地坐下。
李治擦了一把胡须上的酒渍,笑道:“景初此番出使,为朕大大挣了一回脸面,想当初朕任尔为使,朝堂上不少老臣上疏劝谏,说你轻浮惫懒,举止无状,出使必丧大唐国威。”
“如今景初大胜归来,以吐谷浑数千里土地为礼,朕倒要看看那些酸腐儒生们还能说什么。”
说着李治禁不住冷笑起来。
李钦载垂头道:“臣只是尽了本分而已,微末之功,不值一提。”
李治摇头,长叹道:“景初啊,你或许不知你立下的功劳有多大,因你之故,朝堂至少省了三年的粮草,免了数万将士的伤亡,每年国库能增两成税赋,数十万百姓将纳入我大唐户籍……”
武后笑吟吟地接道:“不仅如此,吐谷浑归我大唐后,安西都护府与关中之间的路途拓宽了数百里,从祁连山到积石山,全部归于大唐,从今以后,大唐与西域之间的那条商路牢牢地把握在大唐手中。”
“更甚者,此战将吐蕃打回了高原,从此不敢东进,而我大唐掌握了更多的主动权,只要将吐谷浑消化干净,未来我王师必陈兵于唐吐边境,百十年内,西面吐蕃这个强敌再无翻盘的可能。”
“而这些,全靠你和数千将士便做到了,大唐立国以来,前所未有的大便宜,让咱们大唐占足啦!”
李钦载苦笑道:“越说臣越惶恐,臣只是做了应做之事,功劳或许有那么一丁点,但绝没有如此夸张,没有辜负陛下的嘱托,臣庆幸之余已经很满足,不敢再谈功劳。”
李治大笑道:“景初还是如此谦逊,难道怕朕又遣你出使,让你刀山火海里闯一回?”
武后这时似乎也忘了昔日与李钦载之间的种种不愉快,露出关切之色,道:“听说景初出使颇为惊险,先是被困于吐蕃大营,后来又陷入吐蕃军的重围,幸好苏老将军的兵马及时赶到,景初一定撑得很辛苦吧?”
李钦载神情一黯,叹道:“确实有些惊险,鄯州城外陷入重围,臣麾下五千余将士,最后只剩下数百人,余者皆战死,臣愧对他们,愧对他们的父母妻儿……”
说着李钦载整了整衣冠,朝李治拜伏道:“陛下,臣冒昧恳求陛下,追封追赏那些阵亡的将士,从优抚恤那些将士的亲眷家人,臣已无法为他们做什么,只能为他们的亲眷家人尽一份心力了。”
第六百一十三章 爵晋县侯
入宫聊起的第一件正事,为阵亡的将士请求抚恤。
作为主帅,这是李钦载应尽的责任。
那么多热血儿郎,为大唐慷慨赴死,每个人都为社稷流尽了最后一滴血,活下来的人怎能让长眠的英雄失望?
李治顿时露出肃然之色,道:“早在景初归京之前,朕已下旨从优抚恤阵亡将士,景初放心,朕不会让将士们的亲眷后人寒心。”
“臣多谢陛下。”
李治又道:“朕听说,你请求苏定方将阵亡将士的遗骸送回关中?”
李钦载垂头叹道:“那是将士们阵亡前最后的请求,故土难离,落叶归根,臣实在无法拒绝……”
李治点头:“阵亡将士的籍贯朕已下旨令有司查清,然后令籍贯所在之官员妥善安葬于故乡。”
大殿内气氛陡然有些沉重,武后嫣然一笑,道:“今日是君臣重逢的大喜日子,不应悲伤,陛下,是否传太常寺歌舞?”
李治也展颜一笑,道:“皇后所言正是,既是大胜,又是大喜,怎能做那儿女之态?来人,传歌舞。”
一队歌舞伎袅娜入殿,行礼后站在大殿中间。
李钦载发现这队舞伎居然穿戴铠甲,手执刀盾,目光不由一凝。
激昂的乐声响起,大殿内的气氛突然变得壮怀激烈,舞伎们竟然如同军队对阵一般,开始变阵,手中的刀盾也在激昂的乐声中熠熠生光。
歌伎们的歌声也适时唱起。
“主圣开昌历,臣忠奉大猷。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
李钦载顿时肃然起来,表情凝重而端庄。
《秦王破阵乐》,由名臣魏征等人撰写歌词,后为唐初军歌。这首歌舞的意义对大唐皇室和臣民来说,非同一般。
没想到李治竟安排如此隆重的歌舞来迎接他,李钦载不由感动之极。
一曲歌舞毕,李钦载朝李治行礼:“臣愧受此曲。”
李治笑道:“你完全担当得起。一人之力,为大唐挣来千里版图,一曲《破阵乐》,怎能尽述景初之功?”
说着李治与武后相视一笑,李治突然沉下脸,严肃地道:“李钦载听封。”
李钦载急忙起身离座,双膝跪在大殿中央。
“卿殚国怀忠,守土拓疆,周旋于敌酋而不失其智,身陷于重围而不易其节,碧血赤胆,智勇恪忠,朕得此贤臣良将,蒙天之怜也,焉能不封?”
“敕晋李钦载‘渭南县侯’之爵,增实食邑五百户,赐上田两千亩,赏黄金三百两,丝帛五百匹。可许禁中骑马,赐紫金鱼袋一。”
“其子李荞,着晋飞骑尉,其妻崔氏,着晋一级诰命。”
李钦载吃了一惊,这封赏,着实有些过重了,原以为只是封个县侯,没想到李治不仅赏赐了一大堆,连妻儿都封了,典型的“封妻荫子”。
李钦载急忙道:“臣只是立了微末之功,陛下不宜封赏过重,恐朝堂非议,累损陛下声名,臣请陛下收回成命。”
李治哈哈笑道:“一点也不重。景初啊,正是由于你给朕长了脸,朕才有底气封赏,朝臣若有非议,不妨让他们当面与朕辩说,他们若有本事立下这等功劳,朕也不吝加封重赏,呵,他们有那本事吗?”
武后也笑道:“景初尽管放心,以你立下的大功,陛下封赏正适宜,朝中不会有非议,只会人人称羡。”
李钦载无奈叹了口气,只好道:“臣,谢天子隆恩。”
……
太极宫门缓缓打开,一名宦官捧着黄绢匆匆出了宫门,直奔英国公府。
英国公府正张灯结彩,李勣亲自站在中庭,指挥下人布置酒宴,打扫庭院。
六十多岁的年纪,李勣站在院中仍像一棵永不弯腰的青松,此刻的他满面红光,不时捋须微笑,精神矍铄的样子至少还能多活二十年。
得知孙儿在吐谷浑立下大功之后今日归京,李勣从大清早便忙开了。
将门之后,最风光的时刻莫过于大胜还朝,这是属于武将的荣耀,李勣戎马一生,深知经历了生死战场后的将军,归来后更需要家人的热情,来抚慰战争的心理创伤。
庭院外的回廊下,李思文耷拉着脑袋路过,李勣眼尖看见了他,顿时道:“思文,过来。”
李思文快步走来,朝李勣行礼。
李勣看了他一眼,道:“从润州回来数日,你可知今日钦载归京?”
李思文垂头道:“午时听下人说了。”
李勣嗯了一声,道:“钦载如今出息了,在吐谷浑立下大功,这桩功劳之大,连老夫都羡慕不已,你这当爹的难道一点都不高兴?”
李思文笑了:“孩儿自然也高兴的,但教子当严厉,无论他立再大的功劳,终归不能给他好脸色,不然这劣子定会飘飘然,不知哪天又惹下大祸。”
李勣摇摇头:“教子过严也不好,再说钦载如今早已长大成人,不怕丢脸的说,他如今的成就和本事,可比你强多了。”
李思文老脸一红,不自在地哼了一声,道:“本事再大,他也是我儿子。”
李勣淡淡瞥了他一眼,道:“你的嫉妒像一泡憋久的尿,都快喷出来了,老子不如儿子,当爹的不脸红吗?”
李思文颓然一叹:“孩儿承认,钦载这几年确实越来越厉害,我不如他。”
李勣嗯了一声,道:“知耻而后勇,以后多琢磨点实事,任上多为子民多谋些福祉,你儿子在鄯州舍生忘死,为救数万百姓,不惜自陷重围,你若有此气魄,润州早已是繁城美景。”
边城的军报早已传到长安,阖府上下皆知李钦载的种种事迹。
李思文也无话可说,真的,无论任何方面,这个儿子好像都比他强多了。
李勣又缓缓道:“钦载进宫面圣,说话就要回家了,大过年的,你莫再跟以前一样板着脸,或是满院子追打钦载……”
“他如今已成人,干了不少光宗耀祖之事,咱李家或许会添他这一脉分支,从此开枝散叶,你再责打他,不合适了。”
李思文顿觉不高兴了:“我是他老子,凭啥不能打他?”
李勣大拇指一翘,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气定神闲地道:“因为这话是他老子的老子说的,你若再敢揍自己的儿子,老夫也揍自己的儿子。”
第六百一十四章 喜报佳讯
老子揍儿子,天经地义。
李家就是一条完整的食物链,李勣处于食物链顶端,老子可以揍儿子,儿子可以揍孙子,孙子可以揍曾孙,奇怪的是,曾孙却把曾祖当马骑。
完美闭环。
李思文认真思考了一下李家的食物链,以及自己在这个食物链中的卑微位置,只好忍辱负重地答应以后不揍儿子了。
李勣满意地捋须微笑。
甚好,一家人整整齐齐,和睦友爱,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家业蒸蒸日上,功名恩荫不断。
全靠他这个一家之主持家有道啊,老夫今晚当浮一大白。
管家吴通突然匆匆跑入中庭,见李勣父子后不由兴奋大叫。
“老公爷,二郎君,宫里来天使了!”
李勣神色一紧,急忙命大开中门,摆上香案接旨。
宦官手捧黄绢入门,宣念圣旨。念完后一脸逢迎地双手将黄绢和告书送上,并躬身恭贺英国公府又晋一位县侯,家业百年不衰。
李勣大喜过望,捋须仰天哈哈大笑。
李思文也一脸惊喜,展开圣旨,将里面的词句看了一遍又一遍。
“好!好!不愧是老夫之孙,李家麒麟儿!”李勣大笑道。
李思文急忙补充道:“不愧是我的儿子,果真出息了!”
李勣瞥了他一眼,大喜的日子没好意思伤他自尊。
儿子都封县侯了,当爹还只是个润州刺史,喜悦之余是不是有一种淡淡的羞耻?
送走了宦官,李勣令府里的下人继续布置,又让管家告之崔婕和荞儿李钦载晋爵的喜讯。
……
太极宫。
君臣酒宴尽欢,李治今日心情显然不错,纵然武后和李钦载苦劝,他还是多饮了几盏酒。
李钦载无奈,很想劝李治既然饮了酒,今晚最好不要跟武后行房,不然酒精兴奋之下,真的很容易爆血管。
然而这话题不好说,你一个外臣掺和天子的房事是啥意思?
李治端盏又饮了一口,望着李钦载笑道:“百骑司给朕送来军报,景初在凉州城可是闹得天翻地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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