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贼眉鼠眼
见吐蕃军前锋仍奋不顾身朝前阵冲来,李钦载皱眉喝道:“孙从东,调几名神枪手,潜行绕到敌军侧翼,给那个拜神的将领打个冷枪,擒贼擒王,咱们没时间耗在这里。”
孙从东点头会意,三名神枪手被抽调出队伍,孙从东低声嘱咐几句后,神枪手很快消失在阵列中,眨眼不见人影。
紫奴看着三名神枪手消失的方向,欲言又止。
李钦载看了她一眼,道:“别看了,三眼铳的射程比弓箭远,只要准头够的话,那名吐蕃将领将提前过上清明节。”
紫奴垂头羞惭地道:“我……当初偷你的三眼铳,实非本意……”
李钦载笑了笑:“我知道,不然你也早该过上清明节了。既然当初把你放生,说明我没跟你计较这事儿。”
紫奴横了他一眼:“什么‘放生’,真难听。”
两人说了几句话,战场上仍然刀箭齐飞,双方战况激烈,但总的来说,唐军的伤亡还是比较小,主要是三眼铳占了大便宜,吐蕃军根本来不及冲到百步内,就被三眼铳收割了性命。
李钦载却仍不满意,抬头看了看天色,喃喃道:“有点不妙……”
紫奴愕然道:“唐军占尽上风,哪里不妙了?”
李钦载神情凝重地道:“禄东赞既然在此地安排吐蕃军堵我必经之路,怎会如此轻率地只派一万余人扼守?以禄东赞的算计,他不可能犯下如此重大的错误。”
“你的意思是……”
李钦载突然放声喝道:“阿四,擂鼓,让宋金图抓紧穿插,击溃吐蕃中军!”
正说着,突然听到吐蕃军侧翼两声枪响,李钦载抬眼望去,却见那名拜神的吐蕃将领捂住胸口倒下。
李钦载大喜:“敌羞,吾去脱他衣!”
“敌将已授首,咱们稳住阵脚,敌军马上要乱了!”
乱军阵中,原本攻守严谨的吐蕃军,果然在片刻之后开始混乱了,不仅阵型漏了破绽,甚至还出现了逃兵。
李钦载本来没指望斩首战术能奏效,但没想到麾下的神枪手竟如此争气。
“擂鼓!全军出击,火铳手向前推进!”李钦载大喝道。
明明胜望在握,可李钦载的表情却看不出太多高兴,反而不安地四下张望。
这场近在咫尺的胜利,对他来说,却是危机四伏。
敌将被斩,孙从东和宋金图大喜过望,正指挥唐军乘胜追击。
李钦载却突然道:“阿四,派几名部曲从四个方向散去,探出十里外。”
第五百九十六章 绝境同生死
明明胜利就在眼前,可李钦载感到一股强烈的不安。
如同老魏遇到危险时耳根会发痒的毛病一样,李钦载的这种不安感觉也是毫无道理,可李钦载却相信自己的直觉。
一定有某种危机,安静地潜伏在不久后的某个地方,给他一记必杀的痛击。
所以李钦载才会在唐军大胜,追击败军之时,意外地派出部曲打探四个方向。
他没被胜利冲昏头脑,战场上一旦产生得意的情绪,意味着更大的失败在等着他,此时他和袍泽们仍在敌军的包围圈里,他还不是笑到最后的胜利者。
“传令收兵,不必追击败军,”李钦载神情凝重地道:“咱们换个方向,不往东了,改道朝南。”
鄯州南面百余里是河州和洮州,也是边城,说是两座城池,实则比县城都小,故而大唐在两州的驻军只有不到千人。
李钦载选择改道,是因为他察觉到禄东赞不可能如此轻率地留下漏洞,放他逃脱包围圈。
往东至兰州,是他的必经之地,仅靠一万余人是无法阻挡他的,也就是说,如果继续往东,前方必有更多的埋伏。
所以,改道往南是最理智的做法。
禄东赞多谋,但李钦载也不傻,老狐狸与小狐狸斗法,彼此算计对方的人心,谁胜谁负犹未可知。
孙从东和宋金图的人马很快撤了回来,吐蕃军败退后往北逃窜,李钦载决定置之不理。
吐蕃军逃命,李钦载更要逃命,大家各逃各的,各有所逃。
宜将剩勇追穷寇这种事,不是现在该干的。
兵马重新集结,李钦载下令清点折损,此战仍是遭遇战,由于接战迅速,又对敌将实施了斩首,敌军溃败也快,这一战倒是折损不多,仅有二百余伤亡。
收拾善后,打扫战场,掩埋袍泽遗体后,李钦载下令马上朝南行军。
马蹄隆隆,南去北望。
只剩下三千余将士,每一次遭遇战,都是与袍泽的一场生离死别。
李钦载心头沉重,却不敢表现在脸上,害怕影响军心士气。
凛冽的寒风从脸颊呼啸而过,耳边只听到寒风的呼啸声,整个世界仿佛在风声中停滞,只有一支兵马,在广袤荒凉的平原上,孤独地狂奔。
前行数十里路程,李钦载马速未减,突然喝道:“五里后,全军再次改道,往东南行进。”
孙从东和宋金图领命,他们不明白李钦载为何脸色如此凝重,也不明白为何在行军途中临时改道。
但李钦载自从入吐谷浑以来,每算皆无遗策,他的决定自有他的道理,孙从东和宋金图无条件选择服从。
五里后,全军改道东南,将士们根本没闲暇的时间休息用饭,都在是策马疾驰的途中,匆忙掏出干粮垫一下饥腹。
至于战马,更是疲累不堪,许多战马已跑得嘴冒白沫儿,喘息声加剧,李钦载越来越焦急,心中那股不安也越来越强烈。
应了后世那首歌,《没那么简单》。
是的,李钦载几乎能笃定,禄东赞没那么简单。
往东南方向又奔行了几里后,一名斥候匆匆迎面驰来,隔着老远李钦载都看到了他脸上的惶急之色。
“报!李县伯,前方有敌军踪迹,黑压压的大约两万兵马,在二十里外列阵。”
李钦载心头一沉,刚要下令再次改道,又一名斥候从后方奔来。
“报!李县伯,西北方向有敌军追来,大约一万兵马,皆是骑兵,敌军来势甚凶,离我军只有十余里。”
李钦载叹了口气,为了歼灭他这支兵马,禄东赞真的什么都不顾了,估摸吐谷浑境内所有的吐蕃军都被他抽调过来,以鄯州城为阳谋,给他布下了天罗地网。
虽气愤,但能理解。
李钦载这支兵马的存在,就是这场战争中最大的变数,将心比心,若换了他是禄东赞,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他歼灭再说。
苏定方的正面战场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这支神鬼莫测的游击军,一旦稍微露出破绽被李钦载抓住,便会改变战争的结果。
骑在马上,李钦载四顾荒原,苦涩地叹了口气,道:“不出意外的话,四个方向应该都有吐蕃军了。”
孙从东抱拳,厉声道:“李县伯,末将愿领一支兵马死战,掩护李县伯突出重围!”
沉默寡言的宋金图也道:“末将所领骑兵,更适合掩护李县伯突围,死战而已。”
李钦载冷笑道:“你们真伟大,牺牲自己,成全他人,我成了衬托你们骁悍刚烈的绿叶是吧?你们都是英勇就义的英雄,我却成了抱头鼠窜的逃兵,呵!”
表情渐渐冷厉,李钦载加重了语气,道:“我李钦载虽然有点贪生怕死,但要我扔下袍泽兄弟独自逃跑,如此失德丧行的事,我还干不出来,逃回长安也没脸见天子,没脸见我爷爷和妻儿。”
“别废话了,要死战,便死战!”
李钦载左右四顾,见数里外有一座地势颇高的山头,于是手指山头方向,道:“咱们不跑了,踞此山而守,若是命好,说不定能等来援兵,若是命不好,袍泽兄弟皆在,黄泉路上一同作伴,也不孤单!”
旁边的刘阿四眼眶一红,老魏也露出决然之色,竟豪迈大笑道:“五少郎,此番能否活命,老汉没把握,我只能保证,老汉头颅被敌军砍下之前,五少郎还是完完整整,没伤一根寒毛。”
孙从东拔刀指向山头,悲怆道:“占据那座山头,全军备战,……死战!”
将士们纷纷举起了拳头,异口同声喝道:“死战!死战!”
绝境中本该低迷崩溃的军心士气,此刻却出乎意料地分外高涨,仿佛一粒火星溅到火药桶里,瞬间炸开了。
那股迎面袭来的炽烈的热浪,李钦载清清楚楚感受到了。
他的眼眶也禁不住发红,叹道:“都是大唐健儿,都是大好儿郎,我,实在对不起你们的父母妻儿……”
当李钦载率领众将士占领了山头时,四面八方派出去的斥候也纷纷回归了。
孙从东见斥候们归来,气得抬脚便踹,一个一个踹了个遍,踹完指着斥候们的鼻子破口大骂。
别人或许逃不出去,但斥候们分明有机会逃出包围圈的,可他们却傻乎乎地跑回来了。
一名被踹得踉跄的斥候梗着脖子直视孙从东,这一次他不害怕将官了。
“袍泽兄弟同生死,何以独遗小人?”
第五百九十七章 许家商队
荒原上的山头不算高,山上没有任何植被作掩护。
李钦载的兵马占据山头后,明明白白地摆在面前,每个人站的位置都看得清清楚楚。
四面八方被围,李钦载只能选择占高地据守。
如同做梦似的,从战略主动,到完全陷入被动,转折点是鄯州。
值吗?
挺值的。
如果时光重来一次,李钦载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数万百姓的生死面前,李钦载不可能有别的选择,他出身权贵,但他的灵魂仍是草根,他做不到用百姓的生死当作筹码,来换取战争的胜利。
此时此地,仅剩的三千余兵马已完全陷入吐蕃军的包围。
李钦载占据高地,也不会坐以待毙,他仍需要尽最大的努力,让跟着自己的将士们活下来。
“知道怎么挖壕沟吗?”李钦载问孙从东和宋金图。
二人点头,古代战争其实也有土工作业,挖壕沟是为了拒止敌军的骑兵,放缓敌军冲锋的速度。
“咱们也挖壕沟,但不是为了拒止敌军,而是咱们自己人站在壕沟里,梯次壕沟,逐级防御,重要的是火铳手,没有火铳的用弓箭,总之,防御战不必冲锋,就坚守在阵地的壕沟里。”
“一道壕沟失守了,咱们马上退到第二道壕沟,继续坚守,若有机会再将第一道壕沟夺回来。”
李钦载详细解释后,孙从东和宋金图懂了。
“懂了就开始挖,所有人都动起来,愣啥!”李钦载一挥手,二人将命令飞快传达下去。
三千多人同时进行土工作业,荒原上仅有的这座小山头一时间尘土飞扬,漫天遮蔽。
从山脚,到山腰,按照李钦载的构思,逐级建立壕沟防线,一道又一道。
每一道防线都是一线求生的机会,每个人都挖得很认真。
“苏定方大军离咱们还有多少路程?”李钦载突然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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