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贼眉鼠眼
与他无关的事也不得不掺和进去,这特么该死的人情世故。
一个活了两辈子的男人,却无法过自己想要的生活,钱再多,权力再大,都是一种人生悲哀。
决定了,回头找个万无一失的借口,带上婆娘和儿子,远离长安游山玩水去。
教书?权力?去他妈的!
想到这里,李钦载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好好准备一下,多弄几辆马车,满载各种零食水果,带上一两百名部曲,重要的是带够钱,心智正常,远离骗子,滕王就是个很典型的反面教材。
一路浩浩荡荡,吃吃喝喝,咱也来个“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就很润。
李钦载突然从躺椅上弹射起来,大声喝道:“来人,给我准备四个……不,八个猪蹄,全部要前蹄,快快!”
香叶,八角,桂皮等香料装在小纱包里,一只硕大的砂锅里装满了水,八只猪蹄下水炖煮两个时辰。
夜幕降临之时,猪蹄终于炖好,大砂锅里的猪蹄肉已炖烂,竹箸一戳软软糯糯。
李钦载小心翼翼地关上门,一家三口坐在前院的厢房里,崔婕和荞儿使劲抽了抽鼻子,满室的香味令人食指大动。
“爹,我要吃,我要吃!”荞儿挥舞着竹箸大声道。
李钦载从砂锅里捞出一整只猪蹄,吹凉后塞给荞儿,笑道:“用手抓着啃,不必在乎什么仪态。”
荞儿当然不会客气,果然用手抓着,像一只刚学会捕食的小老虎,亮出牙齿狠狠撕咬,奶凶奶凶的。
李钦载又捞出一只猪蹄给崔婕,崔婕毕竟是世家出身,做不出用手抓着啃那么没形象的事,还是小心地用竹箸撕下猪蹄的表皮。
肉炖得太烂,竹箸一夹就破,挟起肉皮送入嘴里,入口即化,唇齿留香。
崔婕两眼大亮,脱口道:“好吃!”
李钦载哈哈一笑,也抄起一只猪蹄,和荞儿一样两手抓着啃。
崔婕吃了两口便停下,小声道:“夫君做的猪蹄如此美味,可有给陛下和皇后送几只去?”
李钦载哼了一声道:“没送,给伙食费了吗?凭啥让他们白吃?”
崔婕大惊,使劲敲了他一记:“噤声!不要命啦,敢胡说八道。”
“夫人安心吃你的,别的事莫操心,对了,过几日我打算编个瞎话告假,咱一家三口出门游玩,先玩个一年半载吧。”
崔婕惊愕道:“无缘无故的,为何要出门游玩?学堂的弟子们不管了吗?”
她还不知道今日李钦载与武后在花园的对话,李钦载也不想解释。
“想玩就玩,做人率性一点,再不玩咱们就老了,临死才后悔没见识咱大唐的大好河山,那得多遗憾呀。”
见李钦载哂然潇洒的样子,崔婕直觉可能发生了什么事,但李钦载不愿说,她也不敢多问。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啃着猪蹄时,厢房外突然传来李治的声音。
“咦?好香啊,此屋为何闭门?景初难道偷偷做了啥好吃的不让朕知道?”
房门猝不及防被推开,李治抬步走进,见一家三口每人捧着个猪蹄,三脸懵逼地看着他。
李治使劲抽了抽鼻子,不由惊怒交加,指着李钦载道:“李景初,你太过分了!”
八只猪蹄已被三人造得干干净净,李治目光呆滞地看着空荡荡的砂锅,咬牙切齿道:“不可原谅!快说,你刚才做的啥?朕也要吃,重新做一份去!”
“陛下恕罪,呃,陛下冷静……”李钦载急忙安抚道。
李治怒不可遏:“啥金贵的东西,居然偷偷摸摸躲着朕吃,这是忠臣该干的事儿吗?”
崔婕臊得不行,狠狠瞪了李钦载一眼,红着脸拉着荞儿行礼后,一大一小匆匆告退,逃离现场。
“陛下,臣吃的是猪蹄,此物甚为粗鄙,为权贵者所鄙,故不敢献于天子,再说,猪蹄肉多脂肪高,陛下不宜食用……”
李治幽幽道:“说来说去,你就是鬼鬼祟祟瞒着朕,不给朕美食。”
李钦载擦了擦额头的汗,急忙道:“陛下若真想吃,臣这就给您做?”
“还等什么,快去做,朕备上美酒,扫榻以待。”李治终于高兴了。
不得不说,李治对美食真的很渴望,也不知他在太极宫里是不是也这般德行。
猪蹄炖了两个时辰,李治就耐心地等了两个时辰,而且一句都没催,生怕自己催促以后猪蹄会坏了火候。
直到李钦载将香气扑鼻的砂锅端上来,李治才大喜。
仪态什么的,完全不必要了。吹凉后两手抓着猪蹄就啃,油汁顺着嘴角往下滑,光看这模样,如果有前世的话,这货一定是个粉丝千万级的吃播。
第四百九十六章 独一无二的大唐
堂堂天子,见啥吃啥,李家的一切食物他都感兴趣,李家的茅坑都恨不得挑起一指头尝尝咸淡。
万一合口味呢?
朕就是如此充满童趣和好奇的汉子。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男人也喜欢吃大猪蹄子。
在这个年代,猪其实已是家养的牲畜了,在“家”这个汉字里,上面的盖头代表房子,下面的“豕”字其实就是甲骨文里的“猪”,意思是房子里养了猪,就是一个家。
只是猪的肉质没那么美味,而且权贵士大夫觉得猪很脏,猪肉是下等人才吃的东西,故而不屑去吃。
今晚李钦载算是为李治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李治没想到猪蹄炖入味了居然如此好吃,入口即化的口感令他欲罢不能。
吃相什么的已不在乎了,在李钦载面前,李治完全不必端着皇帝的架子,可以彻底地放飞自我。
吃得满嘴流油的李治眼里有光,仿佛找到了人生的方向,那奋不顾身奔赴的样子让人莫名感动。
认真的男人最帅,认真啃猪蹄的男人……勉强也算帅吧。
转眼间,三只猪蹄已下肚,李治啜着油油的手指,恋恋不舍地看着砂锅里剩下的五只猪蹄。
理智告诉自己,他不能再吃了,再吃就爆血管了,可那该死的口腹之欲却仿佛化身为邪恶的小恶魔,不停在脑海里怂恿他,再吃一个,再吃一个……
“再吃一个,朕就不吃了!”李治咬牙,徒手又捞起一只猪蹄,张嘴就啃了下去。
这话说的,连砂锅里的猪蹄都仿佛受到了侮辱。
“陛下,您不能再吃了,再吃您的血管就爆了……”李钦载急忙劝道。
“啥爆了?”
“您的血管,”李钦载小心翼翼解释道:“就像牛粪里插了根炮仗似的,砰!爆了……”
比喻不吓人,但恶心。
李治想象牛粪爆炸的画面,那溅满一地的……
瞬间没了食欲,手里的猪蹄不香了,索然无味如同进入贤者模式。
“景初,你可真是个人才,连比喻都如此传神贴切。”李治叹了口气。
“东西不能浪费,留着收好,朕明日再吃。没想到猪蹄居然有如此风味,景初果然不凡,任何东西到了你的手里,都能变得神奇起来。”
李钦载如释重负,赶紧吩咐下人泡了一壶银杏叶水,给李治解腻降压。
“陛下刚才忙着吃,臣不忍打扰,其实臣有话要说。”李钦载垂头道。
李治似笑非笑:“你说。”
“呃,远在润州任刺史的我爹,名讳上思下文,俩月前不小心摔断了腿,臣心焦虑惶恐,欲向陛下告一段长假,携妻儿赴润州,侍奉父亲大人膝下,尽人子之孝道,还望陛下恩允。”
李治眯起了眼睛,笑道:“朕原以为只有你家的牛才会不小心摔断腿,没想到令尊也有同样的爱好……”
“爱好……”李钦载一呆,急忙道:“不是爱好,是意外,意外。”
“远在润州安然无恙的令尊,若知他唯一的儿子用这种借口跟朕告长假,不知是何种心情,你这人子之孝道,真的把朕笑到了,哈哈。”
李钦载额头的汗都冒了出来,刚才的语气那么诚挚,哪里出了问题?
“陛下,臣是认真的,确实思念父母了,欲携妻儿赴润州探望承欢,还请陛下恩允。”
李治叹了口气,道:“今早在皇后那里受了委屈吧?”
李钦载一怔,摇头道:“臣不委屈,皇后所言句句在理,站在天家的立场,她的每一个字都无法辩驳,是臣天真了。”
李治淡淡地道:“理确实在理,但情却毫不留情。历代帝王如何做人做事,朕不清楚,但朕的大唐,不会做这种糊涂事。”
“贞观四年,大唐横扫漠北,定突厥,蛮夷番邦入长安朝贺,尊先帝为‘天可汗’,景初啊,你觉得‘天可汗’这个尊号,仅仅是因为大唐威服四海,让蛮夷狄戎不得不从吗?”
“错了,自先帝始,大唐能令四海归心,蛮夷臣服,不仅是因为兵锋无敌,更因为大唐的帝王心胸宽广,海纳百川。”
“只要臣服于大唐,为帝王所用者,无论内外诸夷,皆一视同仁,永不加疑,子孙荫之,君若不信,不妨问问突厥的阿史那族人,问问契苾何力,问问大唐军中手握兵权的异族将军。”
“连异族人朕都能容纳,丝毫不疑地放心让他们掌兵权,朕难道容不下一个为社稷屡立功劳,出身三朝功勋的股肱之臣?”
“野心,权欲,不臣……笑话!莫说你李景初根本不是这种人,就算是,朕若连拿捏这点野心的能力都没有,何颜当这个大唐天子!”
李钦载心中感动,眼眶渐红,此刻的李治,终于有几分大唐天子的模样了。
而李钦载,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大唐万物可容的广阔胸襟。
在这片热土上,大唐能容纳一切,包括光明与邪恶。
它的胸襟,来源于天子的自信,和威服四海的兵锋,以及掺杂着几丝胡人血统的豪迈与率真。
将这些糅合起来,再融入几许宽容与悲悯,几许血色和诗意,以及落魄才子心中的一道月光。
所有这些加在一起,便是独一无二的大唐。
“臣……感恩陛下器重,报效之情,无以复加。”李钦载感动地道。
李治沉声道:“朕知道你在皇后那里受了委屈,妇人之辞,不必在意,朕对你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怀疑,若连你的忠诚朕都不信了,天下之大,朕还能信谁?朕真的只能做个孤家寡人吗?”
“告假之事,再也休提。朕知道你的委屈,但景初你必须也要知道,大唐姓李,不姓武!”
“若因皇后寥寥数语而生了退意,是大唐社稷极大的损失,朕损失不起,景初且平复心绪,朕以后还要重用你,你是朕最看重的国器,国器不可蒙尘,不可泯于世间,否则必受天咎。”
李钦载垂头沉默半晌,突然道:“陛下,臣……还是想告一段长假。”
李治一愣,道:“朕刚才说得不够清楚吗?”
“陛下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臣深受感动,也发誓未来继续报效社稷,但臣还是想告一段长假。”
“为何?”
“因为臣不识抬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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