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你别怂 第333章

作者:贼眉鼠眼

李治断然道:“完全不懂,但此物是景初有史以来造得最大的玩意儿,如此大的玩意儿,想必也是极厉害的,朕莫名感到此物有一种凌厉的气息扑面而来……”

李钦载微笑,天子版的“不明觉厉”听起来没那么欠抽。

“陛下,此物名叫‘水压机’,是一件工业锻造机器,利用水压的重力原理,能锻造出所有大型的器具,从铁片到板甲,从战舰的护甲,到民间河堤需要的铁闸,它都能锻造出来。”

“还有,如果用它来淬炼生铁,可得百炼精钢,用来打造兵器将无敌于天下。”

李治吃了一惊:“如此厉害?景初快给朕演示一下。”

李钦载想了想,命铁匠准备一个板甲模具,然后将铁烧红后,套在模具上,水压机的卡扣放开,铁锭重重落下,几乎是一瞬间,一具完整的板甲便已成型。

板甲中间是实心铁,边缘饰以鱼鳞云纹图案,李治上前反复敲打着板甲,又用刀剑戕了几次,不由大喜。

“好东西!寻常铁匠打造一件板甲至少需要十余日,你造出的此物瞬间便成型,大唐若遇战,只要水压机够用,一日内可得铁甲万具。”

李钦载又道:“陛下,锻造板甲不过是其中一个非常小的用途,它更大的用途是大型金属器具,只要有模具,一切皆可瞬间成型,尤其能锻造出百炼精钢,对大唐的军事十分重要。”

李治喜道:“好好!景初不愧是我大唐国士,果然不负所望,上次弄出水泥才多久,今日又给朕送来一样国器。”

“景初报效社稷之心,当昭示天下,让臣民皆晓,记于青史,流芳百世。”

李钦载连道不敢。

李治沉吟片刻,道:“景初的爵位还是县伯吧?朕记得是龙朔二年封的,这才短短一年……”

一旁武后急忙道:“陛下三思,景初爵位已晋太快,朝中多有非议,若再晋爵,陛下和景初恐陷流言蛮语。”

李治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那些嚼舌根的人,让他们也给朕造几件国器,朕绝不吝于封爵,他们造不出,还对真正的有用之才非议谏止,他们的嘴脸,朕早看透了!”

李钦载识趣地道:“陛下,臣还年轻,不过二十出头,晋爵太快实非好事,对陛下的清誉也多有损害,臣不愿晋爵,请陛下莫使臣为难。”

李治也知道两三年内给一个年轻臣子三番两次晋爵绝非好事,只好悻悻作罢。

“增尔实食邑三百户,赐黄金百两,丝帛百匹,妻李崔氏晋四品诰命夫人,其子李荞晋宁远将军……”

李治语气一顿,突然莫名其妙又加了一道赏赐:“户部着拨耕牛二十头,赐予景初。”

李钦载愕然,李治却朝他挤了挤眼:“这二十头耕牛,景初可要好好养,‘好好’养啊!”

李钦载心领神会,躬身道:“臣一定会‘好好养’!”

武后无奈叹息,苦笑道:“君臣自欺欺人掩人耳目,何必呢。”

李钦载垂头道:“陛下若能等一两日,臣可令铁匠开工,为陛下打造一块百炼精钢,再将此钢打造成一副铠甲,赠予陛下,来日陛下若亲征高句丽,这副铠甲刀箭不入,必能庇护陛下。”

李治精神一振,提起亲征高句丽,他可就不困了。

“好,好!朕等着,快让铁匠开工,百炼精钢所造之铠甲,哈哈,朕若穿戴上,也敢在万马军中亲自冲锋,斩敌将首级了!”

武后和李钦载吓得异口同声道:“陛下不可!”

“朕知道不可,朕又不傻。”李治瞥了二人一眼。

……

入夜,李治和武后理所当然地选了别院那间最好的屋子住下了。

李钦载夫妻连后院都不敢待,一家三口在前院对付了一夜。

今日收获不小,不但增了食邑,得了黄金和丝帛,啥都没干的荞儿居然也升了官儿,六七岁的娃儿,走出去也是五品的武散官了,按礼制,给他配一队仪仗都不过分了。

崔婕也有收获,当初成婚时李治钦封五品诰命,如今又升了一级,成了四品诰命夫人,一家三口越来越有横行乡里鱼肉百姓的资本了。

至于李钦载本人,他对爵位真的没啥期望,夫人和儿子再怎么封官都是恩荫,但他若在二十多岁的年纪被晋为县侯,那可就太招眼了。

一个全靠自己的功绩,完全不靠家中恩荫的县侯,站在朝堂上将是怎样一种存在?

想必应该是被群臣恨不得圈踢的存在吧。

还是低调点,县伯就很好了,地位说高不高,但也不低,“县伯”这个爵位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子纨绔味道,那种没啥本事却靠着这点微末爵位四处横行霸道的形象跃然纸上,不会让太多人产生戒备心理。

苟住,别浪,猥琐发育才是王道。

一家三口挤在同一间屋子里,深夜,荞儿在另一张小床上睡着了,崔婕却兴奋得把头埋在李钦载的胸膛上无声地笑。

“夫君真厉害,妾身也跟着夫君沾了光,晋了一级诰命呢,明日妾身便写信回青州和长安,告诉我爹和我兄长,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李钦载扯了扯嘴角:“你兄长接到信以后,最大的可能是把你的信撕得粉碎,条件允许的话,他会派人来庄子,把撕碎的信扔我脸上……”

第四百九十三章 赏花论势

大舅哥与妹夫的感情没那么好,至少没崔婕想象中那么好。

崔升恨不得把李钦载一脚踹茅坑里去,而李钦载又何尝不想一拳打爆崔升的狗头呢。

究其原因,李钦载当年在长安城种种恶迹是源头,崔升在长安为官,自然是听说过许多的,一旦对人的印象固定了,很难更改过来。

后来李钦载发明这个,发明那个,立功也好,奏对也好,按理说早已今非昔比了,可在大舅哥的眼里,李钦载还是那个狂徒纨绔,什么发明,什么立功,都是装的,都是幻觉,吓不倒我的。

李钦载想打爆大舅哥的狗头的原因也很简单。

自己与李治奏对多次,严重怀疑这货在帝王起居录里写了自己无数坏话,一臭千年的那种。

大舅哥与妹夫之间的暗流涌动,崔婕似乎什么都不知道,嫁为人妇后,她便只专心做自己的小女人,打理着夫妻的家和产业。

在这个妻子回娘家都要小心翼翼向夫君恳求的年代,娘家的一切对她来说,完全不如夫家重要了。

“夫君,刚才宦官告诉妾身,陛下晋我和荞儿的金册告身,明日会由内侍省送来,妾身已是四品诰命了呢,荞儿也升了五品宁远将军,嘻嘻,他那么小,居然就成将军了……”

李钦载搂着怀里的崔婕,笑道:“明日你告诉荞儿,不过是个虚衔,莫太当回事儿,更别让我看见他在庄户面前摆官架子,我会抽死他。”

“荞儿那么懂事,肯定不会……”崔婕说着说着,突然迟疑起来。

显然荞儿最近的表现,实在让“懂事”俩字有点动摇了,他最近闯的祸可不少。

按理说,青少年才会进入叛逆期,荞儿是不是早了点?

“你这位诰命夫人也一样,千万莫在庄户面前摆架子,坏名声的,以后庄户们到处传说,咱李家出了个恶主母,看你恶不恶心。”

崔婕在他怀里翻了个白眼儿,哼道:“妾身何时摆过架子?我也是世家出身,从小到大对府里的下人,对家里的庄户都是客客气气的,这点教养妾身都没有么?”

李钦载笑道:“那我就恭喜诰命夫人李崔氏了,五品升四品,啧啧,快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嘴脸给为夫我瞧瞧。”

崔婕高兴得小脚乱蹬,接着扭身紧紧抱着他,轻声道:“是妾身沾了夫君的光,夫君厉害,为大唐立了功,为社稷造了那么多新奇的东西,妾身才得以升了诰命。”

指了指头顶,崔婕幸福地道:“妾身常觉得自己和荞儿置身于一片树荫下,外面风急雨骤,但树荫下却冬暖夏凉,无风亦无雨。”

把头深深埋进他的胸膛,崔婕闭上眼,呢喃道:“夫君就是那片树荫。”

……

第二天,李钦载难得起了个大早,天刚亮就醒了。

没办法,家里住了一位皇帝,一位皇后,李钦载若还敢睡到日上三竿,心未免太大了。

不夸张的说,李治就算在他的别院走路不小心摔个狗吃屎,理论上李钦载都要负连带责任。

所以李钦载不得不早起,随时等候召唤,万一李治上茅房忘带卫生纸呢?李钦载的作用这不就显现出来了?

清晨的别院花园内有点寒冷,时已入冬,百花凋零,唯有墙角的几株腊梅却悄然绽出几个花骨朵儿,嫣红的花蕾与凛冽阴沉的天空交映出一幅美妙的画面。

李钦载在花园附近逛了一圈,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后院给李治和武后问安,却见不远处一队宫女缓缓行来。

李钦载急忙避让一旁,躬身不敢直视。

宫女经过李钦载身边,却突然停下,武后的声音淡淡传来。

“景初不必多礼,陛下还在睡,你便尽一下地主之谊,陪本宫赏一赏你家后院的花儿吧。”

李钦载领命,又迟疑道:“皇后见谅,时已入冬,百花已凋零,赏花这事儿……”

武后却道:“墙角不是还有几株腊梅么?带本宫去看看。”

李钦载只好将武后带到几株腊梅前,看着面前几个要死不活的花骨朵儿,李钦载嘴角抽了抽。

烂怂花有啥好看滴嘛,矫情滴很,明就把这些花骨朵儿全祸害了,摘下来泡花茶喝,腊梅树也砍了,改种西瓜……

咦?这个年代有西瓜了吗?据说是有的,好像叫“寒瓜”,回头让阿四去长安城打听打听,从胡人那里弄点西瓜种子来。

夏天摘个西瓜,井水里泡一个时辰,一口咬下去,啧……战场中了箭似的透心凉,爽!

耳边一道声音冷不丁传来。

“景初倒真是与众不同,与本宫在一起居然流口水,此为何故?”武后语气清冷地道。

李钦载悚然一惊,误会大了。

“臣万死,臣,呃……最近牙疼,经常不自觉地流口水,失仪失态,请皇后治罪。”

武后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道:“景初编鬼话的本事,与你肚子里的学问怕是不相上下,这一点,本宫也很佩服的。”

李钦载无辜地眨眼:“臣真的牙疼……”

武后突然冷笑起来:“本宫不跟你废话,李敬玄是本宫派来学堂的,他前日回了长安,被你整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人家可是弘文馆学士,曾经的太子侍读,你便是如此对待他的?”

李钦载叹气道:“臣要说一切都是误会,都是意外,皇后您信吗?”

武后冷冷道:“你猜本宫会信吗?”

气氛陡然僵冷下来,良久,武后悠悠叹道:“景初,你是聪明人,聪明人当知进退,甘井庄这座学堂里,半数是国子监栋梁,半数是朝中权贵子弟……”

“如今看不出什么,但十年二十年后,这些学子都将是大唐的中流砥柱之臣,他们若联合起来在朝堂上说一句话,整个朝堂都不得不为他们驻足倾听。”

“景初,你是他们的恩师,也就是说,未来这股势力其实是掌握在你手中的,朝廷和天家不会容许天子以外的人手握如此重的权柄,你明白吗?”

李钦载垂头道:“是,臣明白。”

犹豫了一下,李钦载又道:“臣无意当他们的恩师,若天子和皇后不放心,这座学堂散了也无妨,臣并不介意的。”

武后又叹气道:“景初,你这就是说气话了,你的本事,你的学问,陛下与本宫亲眼得见,确有通天之能。如此大的本事学问,若不传之于后人,如何对得起你墨家的传承?”

李钦载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武后的意思是,学问要传下去,但并不意味着传学问的同时会让他掌握如此巨大的势力,所以李敬玄来了,他是分权,也是制衡。

对武后来说,最好的结果是,李钦载负责授业,李敬玄负责掌权,学堂内权力与学问分离分管,各司其职,尽量淡化李钦载在学子中的威望和分量。

是的,天家就是这么霸道,根本不会跟你讲什么道理。

武后盯着他的眼睛,突然道:“你以为本宫是为了上次厌胜案的事情报复你?”

李钦载急忙道:“臣绝无此意。”

武后摇头:“不管你内心的真实想法如何,本宫今日也跟你说一句实话,本宫的心眼没那么狭隘,但大唐的朝堂上,不能再复杂了。”

“这些年陛下和本宫都在努力做一件事,那就是削弱世家门阀的势力,这件事陛下和本宫做得很辛苦,收效亦甚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