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贼眉鼠眼
李钦载要对外立的人设就是被迫任命,属于受害者。
不一定能打消武后的敌意,但至少能淡化她的敌意。
李治呢?刚才李钦载的那番表现,李治有没有察觉到他的心思,有没有默契配合?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但李钦载看到了结果。
结果令他很满意。
……
厌胜之祸开始渐渐蔓延。
上千宫人被拿问不过只是是个开头,当两位公主被圈禁宗正寺后,事情注定朝着越来越扩大的方向发展。
李钦载刚离开太极宫,朝堂上又有十余位朝臣被大理寺拿入大狱。
不仅是十余位朝臣,他们的府邸也被抄没,家眷被关押刑讯,甚至连他们的亲朋和门生也都被各地官府拿问。
如此一来,波及的范围可就广了,从这十余位朝臣的亲族,朋友,门生发散开来,牵扯下来足有数千人被卷入这场暴风骤雨中。
而主持拿问刑讯定罪的人,则是河间郡公,吏部尚书李义府。
手执大棒,见神杀神。
李义府不知被何人授意,以厌胜案为理由,对朝堂大肆挥舞大棒,形如疯狂。
那十余名被拿问的朝臣,谁都不知道他们为何莫名其妙被牵扯进这桩大案里。
然而这些人根本无处申诉鸣冤,关在大理寺的大牢里受尽刑讯,有的被屈打成招,被迫认罪,也有宁死不屈,死咬着不肯招供的。
如同一场猝不及防的瘟疫,以这十几名朝臣为中心,以他们的亲族和人脉,无限且疯狂地向外蔓延,发散。
朝堂内人人自危,不敢高声语。
时有同中书门下三品刘仁轨看不过眼,终于出手在朝会上仗义直言,面奏天子请求复查,并请三司同审,不枉不纵,勿使冤案蔓引,而致朝堂不安,民心动荡。
刘仁轨的提议在朝会上激发了争论,李义府与刘仁轨当庭争吵,彼此争得面红耳赤,刘仁轨主张控制事态,李义府主张除恶务尽。
两人的主张似乎都有道理,然而朝会上群臣皆被李义府最近的疯狂手段震慑,无人敢附和刘仁轨,纷纷闭口不敢言。
然而散朝之后,该抓的人照样抓,该被株连的无辜者照样被株连。
不出李钦载所料,但凡涉及宫闱巫蛊之祸,事态一定会很严重,而且越来越严重。
李钦载未参与朝会,他不喜欢毫无意义地跟别人打嘴仗,赢了输了都不是什么露脸的事。
……
李家新宅。
李钦载坐在前堂内,眼神不满地盯着宋森。
“宋掌事,你老实告诉我,你们百骑司是不是一大半的人都是吃干饭的?查了三天了,结果呢?”
宋森涨红了脸,显然受到了侮辱,然而事实上这三天确实没什么收获,如果李钦载是在侮辱百骑司,那么……宋森只能忍了。
“李县伯,百骑司有多努力,您知道么?”宋森不甘地为属下鸣不平:“不,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关心你自己……”
李钦载愕然,你特么的……居然还是百骑司的脑残粉?
不假思索地抄起桌上的一只银壶,当作暗器朝宋森脑门上发射过去。
宋森脑袋一缩,没打着。
“给我把壶捡回来。”李钦载沉着脸道。
宋森毕恭毕敬将银壶请回,双手供在矮桌上。
“等着,我这就进宫求见陛下,别的不说,先把你这酒囊饭袋给罢免了,流徙到岭南摘荔枝去,顺便被母猢狲轮一百遍啊一百遍……”
宋森大惊:“李县伯高抬贵手,饶我一次!”
李钦载伸手:“结果,我要的结果呢?”
宋森满头大汗,从怀里掏出一张写满了字的纸,擦汗苦笑道:“郭范二贼在宫里的仇人不少,下官和百骑司查了多日,最近半年来他们欺凌过的,得罪过的人,大多在此了。”
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名字,李钦载不由一阵头疼,索性懒得看,道:“就这?锁定了嫌疑人吗?这上面至少一百多人,难不成将他们都抓起来审问?”
宋森尴尬地道:“李县伯再容下官数日,百骑司正在逐一排查筛选。”
顿了顿,宋森小心翼翼道:“郭范二贼不是主动招供了吗?说是两位公主是主谋,她们也被宗正寺拿问了,这桩案子……应该结了吧?”
李钦载冷笑:“结不结是你说了算的?”
宋森有点懵,下意识道:“李县伯说了算?”
“我说了也不算。”李钦载嘴角神秘地一勾,指了指房梁。
宋森顺着的手指望去,盯着头上的房梁出神,傻傻地道:“谁?谁在上面?”
李钦载咬牙,这特么得亏不是自己的直属属下,不然宋森迟早得被自己抽成二级伤残领朝廷抚恤金,外加江湖人送雅号“打不死的铁拐宋”。
“天子啊!混账!天子才说了算啊!”李钦载发出狮子吼。
宋森被吓得浑身一哆嗦,惊魂方定,脸上又涌起骇然:“天子……天子认为此案的主谋不是两位公主?”
李钦载垂下眼睑,淡淡地道:“你自己猜的,我什么都没说。”
第四百零五章 结网设局
如今唯一的办法,是找到真正的主谋,将案子定为铁案,两位公主才有可能脱出囹圄。
李钦载很清楚,如今的事态越来越严重,它已渐渐脱离了案件本身的性质,越来越带着一股政治交锋的味道。
然而一切的源头还是那个未曾落网的真正主谋。
要追查这个源头,只能从郭范二人的仇人查起,方向不一定正确,但它已是唯一可行的方向了,别的方向已成了死胡同。
手里攥着宋森筛选出来的名单,名单上都是理论上与郭范二人有仇的人,一百余人罗列其中,难辨忠奸。
李钦载只能一个一个地辨别,甚至不得不靠猜靠蒙。
凝视名单许久,李钦载突然喃喃道:“有个共同点,被范云仙欺凌的人,大多是宫里比较落魄的宦官,你看,他们有的是皇林苑的圃监,有的是内侍省的寺人,官职最高的也不过是内侍省的九品主事。”
“啧,范云仙是皇后身边的内侍,妥妥的禁宫当红炸子鸡,他就这么没出息,整天没事寻这些下苦低等宦官的晦气么?”
宋森瞥了一眼名单,道:“有件事李县伯或许不知,这些被范云仙欺凌的下苦低等宦官,多年以前可都是太极宫里不可一世的红人。”
“有的是王皇后身边服侍的人,也有萧淑妃身边服侍的人,还有废太子梁王李忠身边的人,那时的他们,在宫里可是仰着鼻孔走路的……”
“后来王皇后和萧淑妃被缢杀,前太子被废,这些不可一世的宦官失了势,地位一落千丈,自然成了下苦低等宦官。”
“范云仙欺凌他们,约莫便是武皇后当年与这些人的主子积下的恩怨,这才乐此不疲地折磨他们,算是为皇后和他自己出一口当年的恶气。”
李钦载一惊,身子不由自主地坐直了,再次认真凝视名单前,忍不住抬手狠狠给了宋森一记爆栗。
“你特么是先天愚蠢还是后天半步脑中风?如此明显的线索你难道没发现么?”李钦载怒道。
宋森一脸莫名捂着脑门:“啥线索?”
“一百多人的名单里,那些曾经的红人其实只有二十余名,把范围锁定在这二十余名逐一排查。”
宋森惊愕道:“李县伯的意思是,只有这些当年的红人里,才可能是范云仙的仇人?”
李钦载沉声道:“积累多年的仇恨,才是真正的仇恨,其余那些被欺凌的人忍气吞声,不过是懦夫之意气,他们习惯被欺凌,反而不敢主动报复。”
“只有那些曾经红过的宦官,他们见识过阴谋,也经历过大起大落,他们懂得隐忍,也懂得一击致命,这些人才是真正有嫌疑的人。”
宋森沉吟半晌,若有所悟,接着狠狠一拍掌,兴奋地道:“若只有二十余人,下官这就将他们拿下,一个一个刑讯,不信他们不招!”
李钦载叹道:“你又暴露了你的愚蠢……”
“呃……”宋森果然露出不解且愚蠢的眼神。
“你一个小小的百骑司掌事,敢在宫闱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你当天子和皇后目盲耳聋不成?”
宋森呆滞半晌,然后整了整衣冠,朝李钦载长揖一礼。
“下官愚钝,请李县伯赐教。”
“出去找一棵树抱住,仰天大喊三声‘我是蠢货’,我就告诉你。”
宋森:“……”
“算了,不能把你得罪死了,说不定下次还要合作呢。”李钦载遗憾地改口。
宋森长舒一口气,擦了擦脑门的冷汗:“……多谢。”
“你让宫里的眼线散布消息,就说关在大理寺的郭范二人再次翻供,真正的主谋另有其人,大理寺已掌握了证据,明日朝会上将面奏天子,锁拿人犯。”
宋森愕然:“然后呢?”
“然后派人盯着这二十几个人,看他们今晚的反应。”
“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李钦载缓缓道:“无辜的人听到传言后,或许会害怕,会惊惶,但他们自己知道是无辜的,不会做出任何举动。”
“但若是真正的主谋,反应就不一样了,他们或许会想办法逃出宫外,或许会掩埋物证,也或许会假装不经意地四处打探有关主谋的消息……总之,他一定会做出某种举动。”
宋森两眼一亮:“攻心之计?高!”
拍了拍宋森的肩,李钦载道:“我们要等的,就是这个人,确定以后拿下他,能做到吗?”
宋森一挺胸:“能!”
一脸兴奋的宋森摩拳擦掌,利落地起身告辞:“下官这就去准备,告辞。”
李钦载充满鼓励地笑道:“去吧,玛卡巴卡,不中用的小垃圾。”
……
长安城外,不知名的杏花林中,一间草庐在红白雅致的杏花丛中若隐若现。
草庐只有三两间屋子相连,庐前空地上围着篱笆,屋后散养着一些鸡鸭,还有两只俊逸仙风的丹顶鹤。
庐前焚着檀香,一位老者盘腿而坐,半阖着眼睛投入地抚弄着手中的一张古琴。
一阵古雅幽远的琴声回荡在杏花林内,随着檀香的淡淡味道飘荡在空气中,如诗如画,意境雅致。
老者全心投入在自己的琴声中,浑然忘我甚至还有几分明悟,不知是否在琴声中参悟了天道,隐隐有飞升的迹象。
金乡县主跪坐在蒲团上,小嘴儿微微嘟起,如此幽雅的琴声她却完全无法欣赏,反而满腹的心事。
不知过了多久,老者终于颓然叹气,显然这一次又没有突破,飞升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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