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贼眉鼠眼
加完状态后,许圉师马不停蹄便赶来甘井庄。
没别的,错了就是错了,挨打要立正,态度不端正的话,许家等于得罪了半个朝堂。
李钦载不知道这些前因后果,对许圉师的登门,他是比较错愕的。
啥时候我竟如此重要,一件小事都能让当朝左相亲自登门道歉。隔着那么远难道他已感受到我散发出来的王霸之气?
“许相,没那么严重,真的没那么严重,您如此屈尊,倒令晚辈无地自容了。”
许圉师叹道:“犬子狂妄无状,恶行劣迹斑斑,老夫已痛下决心,从今以后严加管教,今日登门赔礼,还请李县伯宽宥犬子之错。”
李钦载笑道:“都过去了,前日一时冲动,门下弟子对令郎多有冒犯,将他伤得不轻,都是些血性冲动的年轻人,下手没个轻重,还请许相莫怪。”
许圉师露出几分古怪之色。
坐在他对面这位年轻人,其实也才二十出头,竟老气横秋说别人是“年轻人”,这画面委实有点怪异。
沉吟片刻,许圉师飞快看了他一眼,缓缓道:“除此之外,老夫今日此来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说出来还望李县伯莫怪。”
李钦载眸光一闪,不情之请?嗯,不会是借钱吧?
虽说自己刚从并州回来,不仅付清了粮价,还从滕王身上小赚了一笔,但……借钱不行,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能借我的钱。
“许相但说无妨。”李钦载含笑道。
许圉师诚恳地道:“犬子年已弱冠,可从小到大不争气,惹过的祸不计其数,老夫实在是心力交瘁,想管教却不得其法,反倒变本加厉……”
李钦载不假思索打断了他:“揍呀,许相,狠狠地揍,棍棒底下出孝子,这个道理许相应该明白的。”
许圉师一呆:“棍棒底下出孝子……好句子!不愧是深受陛下宠信的英才,出口便是振聋发聩的雅句。”
李钦载此刻就像与许圉师平辈的家长,认真地讨论揍犬子的心得体会。
“必须要揍,常言道,玉不琢,不成器,人不揍,哏啾啾……”
许圉师大汗:“慢着,慢着!‘哏啾啾’是啥意思?”
“倭国方言,大概是欠揍的意思。”
许圉师擦了把汗:“李县伯继续,老夫洗耳恭听。”
“作为学堂山长,在教育弟子这一块,晚辈自问还是有点发言权的……”李钦载露出了权威的表情,傲然道:“总结起来只有一个字!”
许圉师小心翼翼接言道:“……揍?”
“没错,揍!我的学堂里,弟子但凡犯了错,没别的,一顿鞭子抽得他们哭爹喊娘,接下来他们就老实了,哪怕是皇子也不例外。”
许圉师顿时心悦诚服。
朝廷左相,处置朝政得心应手杀伐果断,但在教育子女这方面委实失败得很,失败者对成功者会有一种盲目的信任。
李钦载的学堂里那么多桀骜不驯的皇子和权贵子弟,能把他们治得服服帖帖,毫无疑问是教育界的成功者。
对成功者必须要尊敬,要信服。
可惜许左相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李钦载揍的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他却没问李钦载有没有揍过自己亲生的。
许圉师起身长揖一礼:“老夫有一请,欲将犬子自然送到李县伯门下求学,还请李县伯看在老夫与令祖朝堂多年同僚的份上,答应老夫所求。”
李钦载眼睛一眯。
嗯?
突然有点明白今日许圉师亲自登门的目的了。
原来赔礼道歉是其次,主要是把他家的犬子送来学堂。
心也是真大,完全不考虑他家犬子已将学堂先生和弟子上上下下得罪了个遍。
他就不怕犬子被活活打死吗?
真那么恨犬子,不如把他扔进井里,这样死得比较痛快。
第三百四十一章 滕王入京
许自然这位犬子显然把亲爹恶心坏了,不然亲爹不会亲手将犬子推进火坑,而且还对火坑的主人千恩万谢。
李钦载无所谓。
学堂里基本都是别人家的犬子,他不在乎多养一只。
多挣一份学费嘛,不寒碜。
当然,丑话要说在前面,勿谓言之不预也。
“呃,许相若将令郎送来学堂,晚辈会一视同仁,令郎若犯了错,我可是要教训的……”
许圉师一拍大腿,激动地道:“教训!狠狠地教训!李县伯把他抽死老夫都绝无怨言!”
李钦载诧异地看着他。
这么狠的亲爹,李钦载倒是第一次见。
激动的程度有点过分了,好像许自然不是他亲生的,而是他婆娘跟府里马夫生的,必将他置之死地才后快。
“呃,许相,我的学堂里学的不是圣贤经义,而是明算科,将来考科举的话,高中的几率很渺茫……”李钦载试探着道。
许圉师再次拍大腿:“无妨,学啥都无所谓,重要的是教训他。”
李钦载:???
回头得验证一下,给这对父子搞个滴血认亲,严重怀疑两位没有血缘关系,不然不会这么狠。
“送来吧,我一定会帮许相好好教育令郎的。”李钦载释然笑道。
你舍得死,我当然舍得埋。
二人同时露出愉悦的笑容,许圉师达到了此行的目的,李钦载多了个可以发泄暴戾的对象,双赢!
很期待许自然入学后,面对曾经痛揍他的师兄们的画面,羊入狼窝都没那么绝望吧。
“区区小事,许相派人说一声便是,何必亲自登门。”李钦载客气地道。
许圉师也笑道:“亲自登门是礼数,老夫昨日进宫请罪,陛下倒是没说甚重话,可老夫终究羞愧难当,还好皇后安慰了老夫几句。”
“哦?皇后说了什么?”
“皇后说,不过是孩童玩闹,让老夫不必太在意,事情揭过便算,不必亲自登门……”
李钦载心中陡然一紧。
是自己想多了吗?
感觉武后的话里有别的意思,里面透出一些不同寻常的信息。
“许相,皇后还说了什么?”
许圉师捋须摇头:“没说什么了,皇后似乎并不在乎这件事,哦,她还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许圉师眼神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皇后说,学堂诸事繁多,弟子难驯,犬子踩踏农田没必要小题大做……”
李钦载轻轻呼出一口气,嗯,确定了,武皇后已对他生出了嫌隙。
究其原因,大约要从并州之任算起。
毕竟她授意李钦载弄死她的亲姐姐,结果他非但没弄死韩国夫人,反而让韩国夫人带着老母回了长安,用亲情逼着她不得不卸下了杀心。
虽然对亲姐姐已暂时消除了杀心,但李钦载不听招呼,阳奉阴违,武后终究已感到很不爽,对他有意见了。
念及至此,李钦载有点忧心。
大唐天家这对夫妻,李钦载其实无意站队任何一方,他本身并不想卷入这种凶险的争斗中,只想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
性情懒散,不求上进,凭良心说,外人对他的这种印象,一方面是他确实很咸鱼,对权力没什么野心,另一方面,也是他自穿越以来有意无意给自己立的人设。
他要让所有人知道自己是个不争不抢的性格,如此才不会引起权力高层的戒意,才能对他放心。
没想到自己终究还是引起了武后的不满。
跟站队没关系,这件事里并不存在站队,只不过进了朝堂,官爵加身,左右逢源真的很难,一不小心就得罪了人。
当初若是听了武后的话,真的弄死了韩国夫人,岂不是更得罪了李治?
忧心之后,李钦载暗暗思忖,必须想个法子缓和自己与武后的关系。
不怕认怂的说,自己如今的斤两,真的惹不起她。
一个能够参与批阅奏疏的女人,手里掌握的权力可大可小,这个女人要是打定主意给他穿小鞋,李钦载大概有半辈子的时间别想好过。
满怀心事地送走了许圉师,李钦载转身回到院子里。
时已入秋,但天气仍然有些余热,崔婕正坐在树下给荞儿摇扇,不时指导荞儿练字的手法和笔画。
见李钦载过来,崔婕和荞儿同时抬头朝他一笑。
温暖的笑容仿若春风化冰,吹散了眉弯,也吹散了愁绪。
李钦载暗暗做了决定。
为了这个家,为了妻儿,自己必须想方设法舔武后,一定要舔到她满意为止。
哄女人不在行,哄中年霸道女总裁更不在行,舔就完事了,大不了不停在她耳边说多喝热水。
……
秦道平坦,马车微晃。
长安延平门,滕王的仪仗车队缓缓驰进城门。
进城便是待贤坊,马车仪仗一路穿行,来到朱雀大街上。
滕王坐在马车里,神情犹豫地望向金乡县主,欲言又止。
金乡眉目低垂,仿若未见。
其实早在滕王下令改道长安后,金乡县主便看出滕王有些后悔了。
为了这么一桩小事而改道,本来远赴洪州就藩,并州已耽误了一个多月,如今改了道,就藩更是遥遥无期。
何必呢?
金乡甚至都不清楚滕王改道回长安的目的,难道真只是为了向李钦载兴师问罪?
滕王确实后悔了,当时知道自己被骗了钱后勃然大怒,下令改道长安,仪仗改道只走了半天他就发现自己冲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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