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贼眉鼠眼
话没说完,李钦载一记眼镖冷冷射来,将宋森即将喷薄而出的满腹马屁倒逼回了肚子里。
宋森的表情顿时如同生吞了一个屁般难受。
难受却不敢吱声,因为宋森发现李钦载的表情很暴躁,而且……手里还攥着刀。
特么的,没想到啊没想到,刘阿四那个浓眉大眼的也叛变革命了!
李县伯这是“心情极好”的样子?
李钦载阴沉的眼神盯着他,半晌,冷冷道:“有事?”
宋森一激灵,面色立变,仰头望天喃喃道:“糟了,忘记今日要给并州百骑司那些混账们发饷了,得赶紧回去,不然他们要翻天……”
说着宋森原地打了个转儿,仿佛没看到李钦载似的,脚步从容中透出几分慌乱,背后被人用枪指着似的,僵硬的身躯缓缓朝大门走去。
快走到门口,宋森依稀见到黎明的曙光时,身后的李钦载冷不丁喝道:“阿四,关门!”
砰!
刺史府的大门,侧门全都关上。
于是已走到门边的宋森从容又无助地屈指挠门,挠门……
“宋掌事,过来!”李钦载脸色稍霁,朝他招手:“有事说事。”
宋森嘴角一扯,奋力挤出一丝不慌不忙的微笑:“李县伯,……您先放下刀可好?”
李钦载看了看手上的刀,将它扔到一边。
见李钦载似乎没那么暴躁,重要的是,刀已扔了,宋森这才小心翼翼地靠近说事。
“李县伯,您前日的嘱托,下官已查得差不多了……”
宋森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据百骑司近日查访,滕王出现在并州实属偶然,他与其女金乡县主在晋阳行宫住了一个多月,滕王除了与当地名士饮宴纵乐之外,并无与本地粮商勾结哄抬粮价的证据……”
李钦载一愣:“所以,并州粮价的事,与滕王无关?”
宋森想了想,道:“倒也不能说完全无关,一个多月前,滕王初至并州,并州的粮商们捉摸不透滕王来并州的目的,于是几名大粮商合计给滕王送了一份重礼,大约价值数千贯。”
“滕王不疑有它,估摸他收下礼物时也糊涂得很,但还是欣然受之,然后……就整日在行宫和市井青楼饮宴纵乐,与哄抬粮价并无关系了。”
李钦载瞠目结舌,消化许久都没想明白。
“这不对呀,宋掌事是不是搞错了?滕王与并州粮价无关?刚才滕王还在刺史府威胁我,让我不要动他的利益,而且还威胁到我的家人了,怎么可能与粮价无关?”李钦载皱眉道。
宋森惊呆了:“刚才滕王也在?李县伯,下官所言之事,是并州百骑司打听多日的结果,下官可为属下担保真实无误,为了这个事实,百骑司不惜混入了晋阳行宫,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李钦载亦迷茫了:“我不怀疑百骑司的能力,但明显与我的结论相矛盾,哪里出了错?滕王应该与并州粮商脱不了干系……”
宋森笃定地道:“百骑司所查绝对无误!下官敢保证。”
李钦载呆怔半晌,突然俯身拾起地上的刀,将刀狠狠地往石桌上一剁,怒道:“既然滕王与粮价无关,他吃饱了撑的跑来当面威胁我!他疯了吗?”
宋森被吓了一跳,下意识退后几步,小心翼翼地道:“滕王与您……相处不太愉快?”
李钦载冷冷道:“被我一通痛骂,滕王丢盔弃甲狼狈逃窜!邪不压正,懂吗?”
第三百一十四章 布局挖坑
随着粮商们全部逃出并州,且转移了所有粮食,并州城内流言愈演愈烈。
尽管官仓已放粮,可百姓们仍然惴惴不安。土生土长的百姓自然是知道并州城里有多少官仓,存粮大约多少,够全城人吃几天。
正因为知道,百姓们才觉得不安。
官仓只够全城百姓吃二十余天,那么,二十多天后呢?
这种仿佛生命倒计时般的恐慌,不知不觉蔓延全城。
首先受到冲击的是刺史府在城内设立的十多处粮铺,粮铺按李钦载的吩咐平价卖粮,百姓们蜂拥而至,每家粮铺外排起了长龙。
城内粮铺出现了抢购潮,百姓们拿出了毕生的积蓄,有的甚至借钱,典当,换到钱后便日夜等候在粮铺外。
数日之内,粮食的销量大增,每一名百姓几乎是倾家荡产的买粮食,十余家粮铺每天不停补货,粮食仍然供不应求。
接着便是流言四起,不知从哪里放出的风声,将今年的旱灾无限渲染放大。
各种版本的流言绘声绘色传说城外已是饿殍满地,千里赤地,并州辖下四县的农户们早已携家带口离开故土,正朝并州逃难而来。
一旦数万甚至数十万流民来到并州城外,刺史府就必须要管流民们的生计,官仓的粮食定会停售,转而赈济流民。
所以官仓的粮食其实支撑不了二十天,城里的百姓只能眼睁睁看着流民吃光原本属于自己的粮食。
而新任的李刺史如果不能短期内迅速填补粮食,官仓的粮食也不可能喂饱流民,若粮食吃完,流民无米可炊,那么必然会引发民变。
民变,便意味着攻城掠地,杀人放火。
并州城内的百姓会被流民当成敌人,无差别地杀戮殆尽。
不得不说,散播流言的人深谙人性,这些流言编造得有理有据,非常贴近事实,官仓的存粮如果放完的话,后果确实很可怕。
如此令人信服的流言,百姓们自然是信了。
于是,恐慌的气氛如同瘟疫般散布全城。
一大早,别驾王实赋便急冲冲赶到刺史府禀报,城里粮铺接连出现踩踏事件,已致仕三十余百姓受伤。
排队买粮的人太多,人群聚集拥挤之下,很容易发生踩踏事件。
另外就是,城内治安已现乱象,不知从哪里混进几股盗匪,趁着百姓购粮聚集,故意寻衅滋事,挑起矛盾,继而发生斗殴甚至械斗。
不仅如此,城里几家殷实富户也被盗匪闯入,抢掠了许多钱财后扬长而去。
总之,并州城已开始陷入混乱之中。
王实赋面容苦涩地道:“李刺史,归根结底都是粮食闹的,咱们得赶紧想办法解决,若任由事态发展下去,不等并州存粮耗尽,城里就先乱了。”
李钦载目光闪动,低声道:“那几股盗匪……可曾拿获?”
王实赋摇头:“并州城的治安向来不错,下官在并州任别驾多年,尚未见过盗匪敢在城中抢掠,很不寻常。”
李钦载笑了:“恰好赶在城内人心惶惶时冒出盗匪,你相信是巧合吗?”
王实赋神情一怔,道:“李刺史怀疑是……那伙逃出城的粮商指使?”
“不然呢?大唐清平之世,每年刑部判的案子都仅数十桩,百姓安居乐业的大治之世,盗匪如何混下去?”
王实赋苦着脸道:“不管是什么来路,盗匪已不重要,李刺史,如今最重要的是安抚民心呀。”
李钦载想了想,道:“你把刺史府所有差役都调到粮铺维持秩序,另外我李家部曲也有百余,都调过去帮忙。”
王实赋迟疑道:“秩序是小事,粮食……”
李钦载笑了:“王别驾再撑几日,会有人送粮食来的。”
王实赋两眼一亮:“李刺史已有安排?”
李钦载正色道:“没有,不过我打算请僧道办场法事,祈祷上天赐我粮食,只要我心地虔诚,想必上天一定能收到我发的短信,对我有求必应……”
王实赋:???
“李刺史,您……认真的?”
李钦载哈哈一笑,顺手推了他一把,道:“快去忙吧,粮食的事交给我了。”
见王实赋迟疑离开,李钦载含笑独立中庭。
良久,李钦载忽然道:“阿四。”
刘阿四应声出现。
李钦载沉吟片刻,缓缓道:“派二三十名部曲,乔装成客商分赴并州周边的城池,在那些城池里放话出去……”
“就说并州城存粮告急,刺史为此焦头烂额,所以向诸邻城粮商高价收粮,只要他们愿意,刺史以官府的名义,每升黍米按四十文收购。”
刘阿四愣了,惊道:“四十文?每升?五少郎,您……是否贵体抱恙了?”
“觉得高了?”李钦载笑道:“当初并州粮商每升卖三十文,都被我狠狠打了一顿板子,现在我每升按四十文收购,是不是觉得我在疯狂抽自己的脸?”
刘阿四怔忪片刻,小心地道:“虽说有点不敬,但……小人确实是这么个意思。”
“你我脑容量不同,我也不知如何跟你解释,照我说的去做,我自有打算。”
刘阿四只好应是。
李钦载又道:“另外找几个部曲乔装成外地粮商,从官仓调拨十几车粮食,摸黑悄悄出城,白天再进城,然后你出面代表官府以每升四十文的价格买下那十几车粮食……”
刘阿四再次震惊:“五少郎这又是何故?”
“听过‘千金买马骨’的典故么?总要做做样子,给城里某些有心人看到,才会相信我说的话是真的。记住钱和粮食一定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交易,让某些有心人亲眼见证。”
刘阿四脑瓜子嗡嗡的,以他的智商,实在想不通五少郎这番操作的用意。
粮食是官仓的,钱是自己的,左手倒右手,等于自己当了冤大头,花重金将官仓的粮食买下来了。
更别说公开传出消息,让外地粮商运粮来并州,花四十文的高价收购他们的粮食……
难不成动用官军把外地粮商的粮食全抢了?那可就麻烦大了。
刘阿四顿时觉得深深的无力,权贵子弟的思维方式他实在是跟不上,看来他这辈子都无法指望跨越阶级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鱼饵藏钩
王实赋是个非常自律的人。
他的衣裳永远熨烫妥帖,他的爱好少得可怜,从不沾酒,更不好色,每天准时吃饭,准时就寝。就连对妻子的爱都那么恰如其分,不多也不少,不咸也不淡。
他对外人的态度也是如此,永远看不到他有热情或激动的时候,当然,反过来说,无论再怎么讨厌一个人,他也不会把情绪写在脸上。
连他都不记得这种自律的习惯是何时养成的,或许是当年烛灯下苦读经义伤过身,也或许是他与心爱的女人的未来被长辈强行拆散那天开始。
总之,才三十多岁的他,心已经埋进了土里,所谓“自律”,大约便是透过坟墓的土壤努力发出的呼吸。
王实赋领着差役在并州城内巡弋。
这几日城里不太平,作为刺史府别驾,王实赋职命在身,已经很久没睡过整觉了。
走在熟悉的并州城内,王实赋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身后一名差役忍不住道:“王别驾,听说并州快撑不住了,若李刺史再不弄来粮食,全城都要乱了,是真的吗?”
王实赋冷冷道:“当好自己的差,没来由的事少传,从古至今,‘听说’二字便是灭国杀人的刀,刀应该藏在鞘中。”
差役苦着脸道:“城里已开始乱了,刺史府的差役实在支应不来,王别驾您与咱们每日一同巡街,您应该知道我们的辛苦,李刺史不是请调了宁朔都督府的边军么?何不将边军调拨一些来并州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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