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你别怂 第222章

作者:贼眉鼠眼

一夜之间,并州城所有的粮商全跑了。

第二天一早,百姓们再次来到粮铺门前打算买粮时,发现粮铺仍然关门上板,里面空无一人。

人群渐渐有些不安,有人绘声绘色传闻,昨夜见并州城所有粮商将粮食运出城,人也跟着跑了。

百姓们顿觉天塌地陷,一股恐慌的情绪渐渐在人群中蔓延。

流言这东西,从古至今都是散播得非常快速的,而且有个很神奇的特征,官方的消息人们往往半信半疑,但流言却被人们深信不疑。

很快,并州城内的恐慌情绪越来越严重,百姓们焦躁不安地到处打听,城内数十家粮铺门口也聚满了人群,哪怕粮铺内已人走楼空,可人群还是越聚越多,仿佛只有停留在粮铺门前他们才能得到安全感。

刺史府内,李钦载气定神闲地坐在院子里,眯眼看着头上的树荫,已是夏末,蝉鸣声仍然扰得人睡不踏实,那声嘶力竭的鸣叫让人烦躁,恨不得把树都砍了。

刘阿四站在李钦载面前,对他的注意力表示很无语。

城里百姓都快翻天了,你居然还在关心树上的蝉儿,心究竟有多大。

粮商走了,粮食转移出城了,刘阿四昨晚蹲在城外要道的草丛里,亲眼看着一车车粮食从他面前经过。

而他更清楚,此时的并州城,用“危若累卵”来形容也不过分。

支撑一座城池正常运作的,其实不是官府,也不是商贾,更不是笙歌曼舞的女人和负手吟哦的读书人,而是粮食。

一座城池里只要有充足的粮食,这座城出现再大的麻烦都能轻易解决。

若城里的存粮一夜之间消失了,那么这座城便成了一座死城,百姓们的恐慌情绪到达一个顶点后,他们会携家带口离开,直到全城都跑光。

并州的情势已如此严重了,五少郎居然坐在院子里听蝉鸣……

所以,你就是一根人形搅屎棍,只负责把屎挑起来,然后不管它臭不臭了,是吗?

刘阿四忍不住打断了李钦载沉浸式体验蝉鸣的情绪,道:“五少郎,粮商都跑了,粮食也没了,城中流言四起,百姓恐慌,您得拿个主意呀。”

李钦载收回了目光,咂了咂嘴道:“蝉不错,若能收集一筐的话,把它们洗干净了油炸,撒点盐用来下酒,特别合适。”

刘阿四:“……”

“你刚才说啥来着?”

没等刘阿四重复,李钦载道:“哦,对了,城里没粮食了……嗯,不对,谁说城里没粮食?官仓不是有吗?”

刘阿四吃了一惊:“五少郎,官仓的粮食不能动,那是要交给朝廷的。”

李钦载淡淡地道:“并州大灾,天子已下旨免并州赋税,官仓的粮食不必上交,可以用来赈济百姓。”

“可是……就算动用官仓的粮食,也顶多只能支撑二十来天,过了这二十来天,并州城可就真的没存粮了,那些逃出去的粮商估摸已在到处散播流言,说您的坏话,以后没有粮商敢来并州了。”

李钦载笑了笑:“传我的令,先开官仓放粮,以平价对城中百姓售卖粮食,剩下的事我自有安排。”

刘阿四观察他的表情,却看不出任何端倪,只好抱拳离开。

没过多久,有部曲来报,有客来访。

李钦载看着跨进刺史府大门的金乡县主,神情不由一怔,接着眯起了眼睛。

美女确实是美女,论年龄才豆蔻年华,正是花儿一般的年纪,论容貌,比韩国夫人更胜三分。

可惜李钦载与她打过一次交道,这位县主态度太淡漠了,完全没有韩国夫人那般妩媚风情,说话也很不客气,更甚者,李钦载不知道哄抬粮价的案子里,金乡县主和她的父亲滕王究竟有没有参与。

李钦载迎上前行礼:“下官拜见金乡县主。”

金乡县主冷淡地道:“免礼,李刺史,今日我来只问一件事,并州城的粮商逃了,所有的存粮也被转移了,如今城中百姓恐慌,不知李刺史有何高见?”

李钦载茫然地道:“此事……与县主何干?”

金乡县主顿时气得柳眉一竖,怒道:“我和父王也在并州城中,我还是当今天子的堂妹,皇室宗亲,怎会与我无关?”

“你和滕王殿下住在晋阳行宫,又不会饿死,县主不必多管闲事吧?”李钦载不客气地道。

金乡县主一呆,接着大怒,声音都尖利起来:“闲事?你以为这是闲事?”

李钦载点头:“对县主来说,是闲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个道理难道县主不明白?”

金乡县主大怒道:“你以为我乐意管?大唐江山是我堂兄的,你让并州民不聊生,身为宗亲我怎能不管?再说,若非你是婕儿的夫婿……”

李钦载一呆:“啥?”

金乡县主一顿,然后怒哼一声,扭脸望向别出,俏容的怒色仍未霁。

李钦载震惊地道:“县主认识婕儿?青州崔氏的崔婕?”

金乡县主没好气道:“我与婕儿自幼便相识,我父常年带着我游历天下,认识婕儿很奇怪吗?”

李钦载仍然一脸震惊。

不过此刻他终于想通为何当日初见金乡县主,她提前离开韩国夫人宅邸,耐心地在府邸外等他,还告诫他并州水深,若不能处置不如趁早辞官回长安。

一个刚认识的陌生女人如此好心提醒,虽说语气有点冷淡,但终归是释放善意。

李钦载一直不明白她为何会好心告诫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当时他有过无数猜测,还不要脸地觉得金乡县主可能暗恋他……

现在终于明白了,原来她竟是自己婆娘的闺蜜。

防火防盗防闺蜜,被县主暗恋这件事,实锤了。

第三百一十章 纨绔宗亲

金乡县主与崔婕是闺蜜,原因是她的父亲滕王。

在唐初的历史里,滕王算是个名人了,他的名不在朝堂也不在才华,而在他根本是皇室宗亲里的一个另类。

太宗先帝的丧期举宴歌舞狎妓,终于滕王被李治不待见,从此开始了他颠沛的一生。

李治登基后,对这位皇叔一贬再贬,最初从山东滕州被贬到苏州任刺史,接着又被贬到洪州,也就是后世的南昌。

如果历史不发生改变的话,他将来还会被贬到滁州,阆中,隆州……

滕王的一生,不是被贬,就是在被贬的路上,神奇的是,不论他几番被贬,始终都很乐观,而且滕王性格开朗,喜好恶作剧,据说他没事喜欢蹲在街边朝陌生的路人扔小石子……

活到这把年纪还没被人打死,多亏投胎投得好,不然就这手贱的程度,金乡县主多半还只是一滩白色浑浊的液体,随同滕王埋在坟墓里。

被贬的次数多了,滕王可以说一生的时光都是在路上度过的,多年前不知在哪次被贬的途中经过青州,一个是高祖之子,一个是千年门阀,双方自然要认识一下。

崔婕和金乡县主就这样产生了交集,成为了闺中密友。

“你真与崔婕是闺蜜?”李钦载吃惊地问道。

金乡县主冷冷道:“我与婕儿认识十年了,你说呢?”

李钦载咂咂嘴,原来自己的婆娘人脉还挺野,想想也对,世家小姐不可能真的足不出户整天在家绣花,她从小认识的人都是有来头的。

说到底,世家小姐与普通百姓的出身不一样,注定圈子也不一样,她出生已在罗马,认识个县主闺蜜很正常了。

“你比婕儿小两岁吧?”李钦载上下打量着她。

“没错。”

李钦载笑了:“原来是自家人,那就好办了……”

金乡县主美眸闪过惊愕之色,她不明白为何突然间李钦载的表情和眼神都变了。

慢慢朝金乡县主靠近了两步,两人此刻的距离已经很近了。

“乖,叫姐夫……”李钦载谆谆善诱道。

金乡县主一愣:“凭啥?”

“我是你闺蜜的夫婿,叫姐夫不应该吗?快点,姐夫给红包。”

金乡县主回过神,接着气坏了:“你做梦!”

“淡了,感情淡了……”李钦载失落地叹息。

理论上,这位小姨子半个屁股都是属于他的,结果连改个口都不愿意。

所以,俩女人应该是塑料姐妹情,不然不会如此不识礼数。

“婕儿是婕儿,你是你,李刺史请自重。”金乡县主板着俏脸道。

李钦载的兴致也渐渐低落下来,独在异乡,原以为半路认了个小姨子,然而别人不承认这个姐夫,李钦载自然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爱好……

如果是字面意思的话,其实也不介意贴一贴的,关键是人家可能不愿意。

“好吧,县主殿下,直白一点,你来干啥?”李钦载懒洋洋地道。

金乡县主冷声道:“并州无存粮,城中已现乱象,我想问问李刺史当如何处置。”

李钦载眯着眼道:“本官自有打算,不劳县主费心。”

金乡县主气道:“我也是宗亲,为何不能费心?你可知并州的消息早已传到长安,此时的长安朝堂上不知多少言官正在手书奏疏参劾你……”

“参劾呗,我能少块肉?连这点脸皮都没有,还当啥官呀。”李钦载满不在乎地道。

金乡县主渐露怒容道:“那并州城的百姓呢?你是一城父母,难道眼睁睁看百姓饿死?”

李钦载盯着她的眼睛,冷不丁道:“城中粮商哄抬粮价,敢问滕王殿下可有参与此事?”

金乡县主冷冷道:“父王的事情向来不让我知道,我不清楚。”

“如果滕王参与此事,你何来的资格教训我?如果滕王没参与,呵,藩王问政,县主预事,可犯了忌讳呀,县主请三思。”

金乡县主气结,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

她主动登刺史府的门,确实是关心并州的民生,并无别的目的,皇室宗亲问政是忌讳,但目的纯洁的话,也可以解释为责任。

毕竟天下是李家的天下。

“罢了,当我没来过。李刺史,并州城和辖下四县近百万百姓,性命系于你一身,望你慎重,否则不仅是长安的言官,我也会劝说父王上疏参劾你。”

金乡县主说完便拂袖而去。

李钦载微笑目送她离开,眼神渐渐沉了下来。

并州这座城池里,他不敢相信任何人,谁都有可能是他的敌人,包括这位清纯绝色的县主。

独自在院子里呆立许久,李钦载忽然道:“阿四,召并州辖下四县县令来见。”

……

晋阳行宫。

这座行宫位于并州城内,是当年隋朝时的帝王行宫,李渊任太原留守时,当时隋朝已现乱象,李世民撺掇亲爹住进行宫,被李渊严词拒绝。

李世民这坑爹货索性把亲爹灌醉送进行宫,还跟行宫副监裴寂串通,给李渊安排了几位美貌宫女陪睡。

醒酒后的李渊满心绝望,李世民趁机拱火,说反正你行宫也住了,宫女也睡了,做下这大逆之事罪无可恕,不如干脆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