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贼眉鼠眼
那位素不相识的前任,那些荒唐又愚蠢的往事,便算彻底做个告别吧。
不必拥抱,有趣的灵魂不想与愚蠢的灵魂拥抱。
从今天开始的日子,李钦载终于完全为自己而活了。
既然为自己而活,李钦载必须让李家上下都知道,一个混吃等死的废物是怎样的生活状况。
睁眼第一件事,李钦载叫来了丫鬟,给自己穿衣洗漱。
富贵人家的少郎君,没有自己穿衣洗漱的道理。
唐朝的衣裳穿起来很繁琐,从内襟到外裳,一件接一件,内裣也有讲究,腰间的玉带很有意思,与现代的皮带扣相似,只是做工更精致,上面的宝石更是正宗A货。
走出房门,丫鬟用柳条沾了细盐,然后在李钦载的嘴里捅来捅去,捅得李钦载牙龈出血,一嘴的柳木屑,大好的心情顿时变得很差。
洗漱过后,李钦载吩咐上早餐。
丫鬟有些意外,但还是乖巧地去厨房传饭了。
李钦载明白丫鬟的意思,大唐人通常一天只吃两顿饭,第一顿大约是巳时,就是上午十点左右,第二顿是申时,就是下午四点左右。
一天就这两顿,吃过第二顿没多久就天黑,在这个基本没有娱乐项目的古代社会,天黑意味着要睡觉了。
不过李钦载不在乎,反正他一天要吃三顿,不仅吃三顿,而且要吃得精致,味道要好,食物要以肉类为主。
早餐很快被端上来。
丫鬟小心翼翼捧着一只鼎,鼎内装满了热气腾腾的肉。
李钦载看得眼角直抽抽。
那只鼎很小巧,但样式却有点像前世的痰盂……
这也就罢了,李钦载不在乎容器的样式,前世读书时跟同学一起吃饭,为了恶心同学,让自己多吃几块肉,一边吃饭一边形容厕所的屎啊尿啊什么的,恶心事没少干。
心理素质强大的泰然自若,该吃的肉一块不少,心理素质稍弱点的就吃亏了,看着饭菜犯恶心,于是剩下的饭菜归了别人。
这就是学校里的丛林法则,弱肉强食,优者吃撑,劣者饿死。
眼前这个痰盂一样的鼎,李钦载表示呵呵,小场面。
容器无所谓,但味道嘛……
看着眼前这一痰盂的肉,白生生的堆在痰盂里,一锅白水煮出来,里面放点盐,扔两块姜,就成了一道菜。
李钦载呆滞半晌,终于起身长叹。
别的可以忍,但吃这方面,真忍不了,当废物的首要条件就是,吃得好穿得好,否则对不起人生。
一言不发端起痰盂,李钦载径自走向厨房。
门口的丫鬟不知五少郎怎么了,急忙匆匆跟在他身后。
进了厨房,白白胖胖的厨子躬身问好,李钦载指了指门外,一个字,“滚”。
厨子滚了,李钦载坐在灶台下生火,将痰盂里的肉倒进大鼎里,然后从厨房里找了一些香叶,蒜,桂皮等调料扔进大鼎,盖上鼎盖,不停的煮。
门外的厨子和丫鬟吓坏了。
厨房是不仁不洁之地,君子远之。没有主家进厨房亲自做菜的道理,不配拥有姓名的丫鬟惊惶地看了半天,咬了咬下唇,转身就往后院跑。
大鼎内的肉已沸腾,李钦载撤了大火,改用慢火炖。
调料的香味渐渐散发出来,厨房内充斥着垂涎欲滴的肉香。
李钦载仍未熄火,继续炖肉。
直到鼎内的肉汤炖成了浓浓的汁状,而那些一块块的羊肉也炖得烂乎乎的,筷子一夹就断,终于大功告成。
李钦载撤了火,把厨子单手拎了进来,指着刚做出来的肉,恶狠狠地道:“看见了么?这才是菜,给人吃的菜!你做的那叫啥?那叫猪食,猪都不吃!”
厨子哭丧着脸没来得及赔罪,门外一道冷冷的声音传来。
“你说的猪食,老夫吃了几十年,你想咋!”
第二十七章 免我无枝可依
门外赫然站着李思文,还有一位中年妇人,李钦载的母亲,李崔氏。
穿越后的这几日,李钦载忙着解决流徙危机,忙着报复郑家,竟顾不得与母亲相处。
印象里,这位母亲似乎很温柔,举手投足都显得很优雅,人的气质是多年养成的,诗书,家教,涵养,耳濡目染的环境等等。
李钦载的母亲无疑在气质方面培养得很成功,中国女性的优雅知性温柔等等所有的优点,几乎都能从她身上发现端倪。
令李钦载疑惑的是,娶了如此美丽温婉又贤良的婆娘,为何老爹的脾气仍然如此暴躁?
这脾气当刺史屈才了,去西市收保护费多好,一言不合就砸店铺,扫黑除恶行动背后还有偌大的保护伞,妥妥的长安西市扛把子。
面前的李思文怒火直冒,而李钦载脑海里却不知为何浮现李思文光着膀子,后背纹着小猪佩奇,手执砍刀满大街收保护费的诡异画面。
画面太可乐了,李钦载嘴角狠狠抽搐了几下,碍于面前的老爹即将发出父爱重击的大招,李钦载努力了很久才忍住了笑。
见这不肖子一脸诡异抽搐的表情,李思文愈发气不打一处来。
“孽子!老夫与你说话,你在想甚?”李思文说着开始左顾右盼,毋庸置疑,他在找趁手的兵器。
李钦载眼皮一跳,也开始左顾右盼,毋庸置疑,他在找逃跑的最佳路线。
父子二人各找各的,各有所找。
一旁的母亲李崔氏忍不住了,伸手在李思文的腰间软肉上狠狠掐了一把。
“不能好好与孩子说话吗?见面就动手,你便是这般教诲孩子的?”李崔氏狠狠瞪了他一眼。
李思文怒哼一声,消停了。
李钦载这才上前见礼:“孩儿拜见母亲大人。”
李崔氏喜笑颜开:“我儿快来,前日听说我儿造出了一件利器,连陛下都对你赞赏不已,我儿果真不凡!”
李钦载自谦道:“侥幸,侥幸而已……”
斜眼一瞥,见李思文仍一脸气不顺的样子瞪着自己。
李钦载觉得应该给亲爹上一课,这一课名叫“驱狼吞虎”。
“孩儿成器太晚,愧对母亲大人……”李钦载遗憾地一叹,道:“若父亲大人少打孩儿几次,让孩儿能专注精力,那件利器说不定早几年就造出来了,都怪孩儿不懂事。”
李思文惊呆了,这无耻小儿……
李崔氏也呆了,随即扭头,盯着李思文的眼神满是愤怒。
“早与夫君说过,对孩子少责打,犯了错训斥便够了,你偏要动手!多聪慧的孩子,本该年幼成名,光耀门楣,被你打得大器晚成,都是夫君造的孽!”
李思文只觉一口闷气发不出去,心里堵得慌:“老夫,这孽子……”
李崔氏凤眼一瞪,平添一股威仪:“你还说!”
李思文飞快闭嘴。
李钦载微微吃惊,刚才还在默默评价自己的老娘温婉贤良,现在看来恐怕评价有误,老娘这哪里是什么温婉,分明是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感觉外表温柔的老娘能稳稳吃定了暴躁的老爹。
悄悄修改了对老娘的认知,李钦载嘴上仍在劝解:“母亲大人莫责怪父亲,都是孩儿不好,父亲责打孩儿天经地义,不管他对孩儿下手多么狠,孩儿都不会记恨,孩儿只会心疼父亲……”
李钦载说完立马垂头,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这婊里婊气的话说起来好爽,感觉点亮了身体里的某个隐藏技能……
李崔氏感动不已,扭头对李思文怒道:“你看看咱们的孩子,多明事理!如此懂事又有本事的孩子,你如何下得了手!”
李思文快气疯了,偏偏没处说理,就连揍儿子都一时找不到借口。于是站在李崔氏旁边一声不吭,却大口大口喘气。
李崔氏没再理他,突然吸了吸鼻子,道:“好香的味道,我儿在做甚呢?”
李钦载急忙将大鼎端来,道:“孩儿做了一鼎炖肉,大火熬炖半个时辰,肉汁浓郁,肉也炖烂了,想必味道不错,特意孝敬父亲和母亲大人。”
李崔氏一怔,随即眼眶泛红,哽咽道:“好孩子,自打你出世,还是头一次给爹娘炖肉,我……我心中着实欢喜。”
旁边气愤不已的李思文竟也恍惚片刻,再望向李钦载时,眼神里的愤怒已消失,转而一片复杂之色,迅速扭过头去,使劲吸了吸鼻子,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夫君,你我来尝尝孩子亲手做的炖肉,可是他的一片孝心,快,取竹箸来!”李崔氏擦着眼眶笑道。
肉炖得又软又烂,竹箸一夹便断,慢火熬炖了半个多时辰,调料也已入了味儿。
李思文和李崔氏各自挟了一片肉塞入嘴里,然后二人眼睛立马放光。
李思文为了维护父亲威严,尚还端着架子,李崔氏却惊喜道:“好吃!真的好吃!没想到我儿竟有这般手艺!”
李钦载也笑了:“母亲大人若喜欢,孩儿以后经常给您做。”
“我儿孝顺,为娘死也瞑目了。”李崔氏擦着眼眶笑道,随即碰了碰李思文,道:“孩子做的炖肉,好吃吗?”
李思文端着架子,淡淡地嗯了一声,道:“尚可。”
李崔氏扭头便对李钦载道:“你父亲怕是不喜,无妨,我儿以后专给为娘做便是。”
李思文一呆,然后急了:“你,你何必,老夫不过是……”
李崔氏却不理他,伸手便将李钦载拽了过来,紧紧搂在怀里,撸猫一样使劲在他头上摩挲,弄得李钦载的发型一团乱。
“我儿真有几分大器晚成的意思,以前不显山露水,过了二十才慢慢看出才气,能为国造利器,也能做得一手好炖肉,做什么像什么,当年你出生的时候,为娘便觉得你不是凡人,今日看来,果真应验了。”
被李崔氏紧紧搂着,李钦载脸上带着笑,心里却泛起了酸楚。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很奇怪,穿越至今好些日子,李钦载对亲爹的印象一直是不咸不淡,不爱不恨,在他的意识里,李思文不过是个与自己的人生无关的人。
然而今日才第二次见到母亲,却仿佛冥冥中有了一种母子连心的感应。李钦载瞬间就从心底里认同了母亲。
这才是真正的亲情,不需要原则和底线,无论对错,她眼里的孩子永远是最棒的。
穿越以来,隐藏在心底深处那颗孤独无依的心,在李崔氏的怀里莫名地安定下来。
原来在这世上,我并不孤独,我的背后,有一棵参天大树。
免我颠沛流离,免我无枝可依。
……
制作面膜该提上日程了。
因为穷。
一文钱逼死英雄汉,李钦载如今穷困的程度,大约能让一百个英雄好汉当场自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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