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贼眉鼠眼
参劾李钦载的奏疏仍不见减少,每天仍如雪片般送进尚书省。
太原王氏的底蕴果真不凡,李钦载烧祖宅的举动真的就像捅了马蜂窝,事情过了好几日,不但没有降温,反而愈演愈烈。
朝堂内但凡与王氏有关的朝臣们都在义愤填膺地参劾李钦载。
更有意思的是,太原王氏祖宅被烧,其余几个世家门阀也不安分了,趁着群情激愤,五姓七宗里面除了青州崔氏,另外几个世家纷纷指使门生参劾李钦载。
李钦载烧的不仅仅是太原王氏,他这个举动已触到了大唐所有世家的逆鳞。
千年门阀祖宅说烧就烧,若不严惩,以后是不是任何人都能来世家祖宅放一把火?
这是世家门阀绝对不能容许的,哪怕他是英国公的孙子,再强大的背景这次也必须弄下马来。
当初李钦载卖掉先帝御赐的白玉飞马,那么混账的事,后果也不及今日这般严重。
李钦载已有爵位官职在身,烧人祖宅已不是少年无知轻狂,对朝臣来说,李钦载已是成年人,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承担闯祸的后果。
这个后果,不仅是被罚俸禄那么轻描淡写,已有许多奏疏要求天子严惩,削爵罢官都不解恨,必须流徙千里甚至拿入大理寺严审问罪。
接连几日,参劾奏疏越来越多,天子却置若罔闻,就算有人在朝会上当面参劾,李治也是打几个哈哈,然后右相许敬宗出来转移话题。
一君一臣配合默契,这桩事便拖了下来,几天下来都没见结果。参劾的奏疏更是被许敬宗束之高阁,不闻不问。
朝堂上沸反盈天,民间也不消停。
国子监的学子不知被何人鼓动,竟集体来到英国公府门前静坐,并朝国公府的门缝里塞进了一封联名书,请求老公爷清理门户,勿枉勿纵,莫污了老公爷一生功勋一生清白。
英国公府大门紧闭,门口的部曲也被撤了回来,李勣打定了主意,任由这些不懂事的学子们胡闹。
事态渐渐不可收拾的时候,太极宫终于传出了消息。
首先是一张出自宫闱的告示,大明大亮贴在朱雀大街外的刑部官衙门口,供来往行人查阅。
告示上有太原王氏的长安管事王从安画押的供状,还有王氏暗中谋刺英国公之孙李钦载的所有细节,包括指使遣唐使,以及动用家族死士等等。
这张告示贴出来后,朝野震惊,民间市井惊诧。
事情有因必然有果,直到这时,人们才发现原来英国公之孙大老远带人烧王氏的祖宅是有原因的。
将心比心,易地而处,你被人暗中谋刺后,会不会报复回去?仅仅烧了个祖宅已经很客气了好不好。
长安城的舆论瞬间反转,肇事者变成了受害者,参劾李钦载的奏疏一夜之间减少了大半。
剩下那些仍在参劾的,大多都是与太原王氏有关联的官员门生。
告示张贴两天后,李治和武后终于动手了。
太极宫突然传出一道旨意,严厉训斥三省六部,参劾李钦载最欢实的御史台更是被李治骂得狗血淋头。
训斥过后,李治责令三省六部官员自省反躬,自纠自察。
右相许敬宗心领神会,在朝会上带头向李治请罪,与许敬宗向来不对付的李义府这时也不知被谁授意,竟难得地与许敬宗站在一条战线上,一同向李治请罪。
然后,朝堂突然变了风向。
自纠自察数日,三省六部莫名被爆出一些官员违法的证据。
这些证据真如神兵天降,来得莫名其妙,有的是同僚举报背刺,有的是百骑司查出来的,还有的则是不知被封存多久的证据,猴年马月的事被突然翻了出来。
前几日还蹦达得欢快的朝臣们,此时全都懵了。
明明说的是英国公之孙烧太原王氏祖宅的事,为何才过了两日,竟引火烧身了?
有些聪明的朝臣咂摸咂摸嘴,顿时品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从李钦载被刺,到李钦载烧王氏祖宅,最后三省六部许多官员被牵扯其中……这特么咋越看越像个圈套呢?
多年前天子废王立武的回忆再次浮现脑海,这么一想,思路顿时清晰了。
尼玛,这是要对世家动手的节奏。
李钦载被刺也好,烧人祖宅也好,根本就是个铺垫。
天子和皇后真正要做的,是利用此事敲打世家,敲打的不仅是太原王氏,而是所有世家门阀。
是的,只是敲打,以李治和武后如今的能力,他们做不到将世家彻底铲除,但天家已表现出明显的打压世家的态度。
这次的风波,就是为了让各大门阀看到天家的态度。
随着许多不法的证据浮出水面,与太原王氏有关联的官员纷纷落马。
这次重点打击的是太原王氏,但其余几大门阀也被牵扯进来了,或多或少被贬谪了几个,至于太原王氏,仅仅被拿入大理寺的官员就有二十多个,其中有几个罪行严重,可能会被抄家问斩。
龙朔二年五月廿二。
数十名官员被拿入大狱后,太极宫再次传了一道旨意。
祁县王氏横行不法,谋刺功臣,着令祁县王氏一脉改姓。
祁县王氏从此改姓“蟒”,族人从此不得以王姓传世。
第二百六十章 莫生气
将王姓改为“蟒”,这已是天家对祁县王氏最大的恶意了。
在古代,“蟒”这个字是非常贬义的字眼,跟“狠毒”“阴鸷”等贬义词有直接的关联。
相比李钦载火烧王氏祖宅,李治的这道旨意才真正是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圣旨颁行的当日,朝堂顿时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清楚,太原王氏的祁县这一脉,从此废了。
而李钦载火烧王氏祖宅这件事,但凡稍微长了脑子的人,也不敢再上疏参劾了,这根本就是天子和李钦载联手做的一个圈套。
谁在这件事里面上蹿下跳,谁就等着倒霉。
于是,一夜之间,所有参劾李钦载的声音全部熄火。
朝堂恢复了往日的融洽和睦,每天朝会君臣仍是一片祥和,有事说事,没事闭嘴。
沸反盈天的参劾李钦载一事,仿佛从未发生过似的,连李钦载的名字也无人再提起,谁提谁晦气。
唯一与以往不同的是,朝堂金殿上少了很多熟悉的身影。
因谋刺李钦载一案,被牵扯卷入的官员从某部侍郎到御史给事中等等,数十人被拿入大狱,等候刑部大理寺问审。
这些官员说冤也冤,谋刺李钦载一案他们根本不知情,莫名其妙就被卷入其中。
说他们不冤也确实不冤,案子不过是表象,李治要收拾的是世家,这些被牵扯的官员基本都与各大世家有着各种关系。
帝王即社稷,在他强大的意志面前,个人的辩驳与反抗都是徒劳。
一切都是为了巩固皇权,至于罪名,说你有,你就必须有,真假不重要,棋子的角度和棋手的角度,看到的并不一样。
……
一场朝堂风波尘埃落定,处于暴风中心的李钦载不出意料地没有受到任何牵连。
他所做的就是跑到太原祁县,然后放了把火,接下来便是李治和武后的操作。
这次也是李钦载和李治之间的第一次君臣合作,愉不愉快且不说,至少省心省事,没给李钦载的平静生活带来太多麻烦。
甘井庄。
未婚妻回崔家待嫁,李钦载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生活里突然缺了一个角,怎么也填不上。
以往到了傍晚时,两人就会很默契地相约在庄子里,然后并肩散步,一直到夜幕降临。
他和她会说很多话。
崔婕会告诉他从小到大的经历,读过什么书,请了哪位大儒,幼年调皮时如何捉弄兄长……
李钦载看得出,她在小心翼翼地呵护这段感情。
她迫切需要了解他,也迫切希望李钦载了解她。夫妻相爱的前提,首先是相知。
喜欢一个人是感性的冲动,了解一个人才是对彼此未来的人生负责。
童话里王子和公主一见钟情,却从来没人说过他们的婚后是否幸福,长得好看跟幸不幸福半毛钱关系吗?
反倒是那些整日说着柴米油盐,生活过得毫无波澜,日子淡出个鸟来的夫妻,往往能够白头到老。
李钦载很庆幸自己能与崔婕相遇。
他和她都是不愿折腾生活的人,平平淡淡,执手偕老。
不折腾,才是对生活最大的敬意。
崔婕同时也对李钦载的学问很感兴趣,不止一次问过关于数学和格物的知识,李钦载开始时还算不厌其烦,很有耐心地从头教起。
教过几次后,李钦载渐渐发觉崔婕似乎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于是回答越来越敷衍,最后索性开起了车。
多直男的人才会在男女并肩散步的时候跟她聊数学物理。
反正李钦载从来没听说哪对男女花前月下的时候聊数学公式或是核聚变原理,唯一适合在花前月下聊的物理知识是杠杆力学。
如何在四肢不动的前提下,用男人的某个支点撬起一个女人。
庄子南端的新学堂已见雏形。
工部官员和上千工匠日夜不停地修建下,学堂已经建好五排宿舍。
李钦载亲自去看过,条件不算太好,里面是大通铺,在李钦载的强烈要求下,通铺都被盘成了炕,这样冬天的时候学子们不会太冷。
至于夏天如何度过,李钦载表示毫无办法,空调这玩意儿他不会做,就算做出来了,没电也白搭,而电这个东西也属于物理知识。
以后有机会让小八嘎在雷雨天里放个铁风筝玩,让她充分感受到宗主上国的学问研究是何等的快乐。
工部官员毕恭毕敬请李钦载视察宿舍,李钦载随意看了一遍,然后表示验收了。
条件差点没关系,反正那些学子又不是他亲生的。
一个男人一辈子要承担的责任太多了,省着点用,不要像圣母那样恨不得连全世界的畜生都用爱包裹起来。
验收过后已是下午,李钦载的伤口已经恢复,小混账们已经散养了好些天,再旷工说不过去了,于是他一脸不高兴地回到课堂上。
李素节等纨绔安静地坐在课室内,规规矩矩坐得端正。
李钦载刚进门就拿出一幅字,然后在课室的墙壁上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命李素节把字挂上去。
小混账们有些发怔,然后激动坏了。
“先生亲笔题写墨宝,殊为难得,弟子一定每日拜读,领悟先生墨宝中的真谛。”李素节崇拜地道。
李钦载懒散地道:“你先挂上去,拜读领悟什么的,你们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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