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贼眉鼠眼
李钦载于是拖着腿一瘸一拐在堂内绕着老将们走了一圈,表示自己的瘸是货真价实的。
苏定方哈哈大笑,随即整了整表情,叹道:“英公不必如此,娃儿虽违令在先,但毕竟立下灭国之功,将倭国拿捏住,对来日东征高句丽意义重大,朝堂上那些杂碎敢参劾娃儿,老夫与一众军中袍泽不会坐视不理。”
李钦载有点尴尬。
人老成精的不止李勣一个,这些老将都不是简单角色,他们其实早看出来自己瘸腿是装的,也看出来李勣当着他们的面痛揍李钦载的目的。
所以自己刚才一瘸一拐的装模作样,对他们来说是看了一场猴戏?
梁建方将李钦载拽过一边,笑道:“还有个事儿,前些日陛下召我等在京老将入宫,命人演示了一个新物件,名叫‘三眼铳’,听说是你造出来的?”
李钦载咧嘴:“是,小子一时戏作,不值一哂。”
梁建方不满地道:“此物攻城掠地有大用,老夫亲眼见了,那物件霸道得很,一声巨响,倒下一片,用之于平原也好,山地也好,五十步内无敌于天下,怎就不值一哂了?这话是嘲笑老夫比你更蠢么?”
李钦载愕然看着他。
一大把年纪了,为何说话跟女人一样蛮不讲理?你从我哪个字里听出了嘲笑?
薛仁贵也笑道:“梁公所言不假,那三眼铳真是个好东西,听说贤侄这次灭倭国,皆靠此物列阵推进,倭人纵舍身冲陷,亦不可当?”
“是的。此物是火器,它的基础是火药,点火射出去后,比弓箭的射程近,但射速快,穿透力强,波及面广,两军对阵的话,五十步内可称无敌,百步内亦有杀伤力。”
“倭人不识厉害,以为可以靠人多势众而取胜,结果前赴后继,全倒在五十步内,并无一人能冲破火枪阵型。”
众将闻言皆喜,苏定方欢喜得不行,再次强行揉李钦载的脑袋。
“哎呀,这小子脑袋怎么长的?千百年没人想到的东西,偏就让你想出来了,有此利器,我大唐何愁不能平定四方蛮夷?来年东边的高句丽,西边的吐蕃,南边的南诏,呵!”
苏定方望着李勣又道:“你这孙子是个宝贝,在你李家动辄挨揍,老夫实在心疼,不如把你这孙子送我吧,以后改姓苏,老夫拿名下所有财产和食邑跟你换……”
众将大笑,李勣怒骂,苏定方一脸惋惜叹气。
众人又聊了半天,听说倭国国主为了保命,将他的皇长女送给了李钦载,不由一阵好奇,李勣命人将鸬野赞良叫来堂内。
于是鸬野赞良和李钦载一样,接受了众将的围观。
站在一群老杀才中间,尤其听说了这群杀才是大唐顶尖的老将老帅,人人皆有破万敌之功,鸬野赞良吓得手脚冰凉,浑身直颤。
众将围观一阵后,苏定方点头道:“倒是有个人模样,倭国国主用心了。”
梁建方嘿嘿一笑:“据说新罗和倭国女子性情温顺,小子将她收了房,倒也是桩福事。”
李勣面无表情盯着鸬野赞良,道:“尔既是倭国国主所赐,便已是我李家的人,往后服侍主人当须用心,在府里谨言慎行,多读圣贤书,若有不合礼规者,忤上犯驾者,必笞之。”
鸬野赞良战战兢兢伏地应了。
……
第二天,李钦载穿戴整齐,出门往太极宫而去。
他急着见李治,该聊的事情聊完后,便要立马赶回甘井庄,崔婕和荞儿还在庄子里,他实在等不及见他们了。
刚登上马车,鸬野赞良却一言不发地站在马车旁,一副紧紧跟随的样子。
李钦载皱眉道:“我进宫觐见天子,你不必跟着我,留在府里便是。”
鸬野赞良摇头,但还是没转身,像一只害怕被遗弃的流浪狗。
相比对灭国仇人的恨,她好像更害怕英国公府偌大的陌生环境。
李钦载只好让她上了马车,马车启行,缓缓朝太极宫驶去。
鸬野赞良端坐在马车里,好奇地掀开车帘,看着朱雀大街繁华热闹的街景,各色服饰的百姓商贾和胡人,越看越惊奇,越看越赞叹。
“这……便是大唐上国吗?”鸬野赞良喃喃道。
长安的景色委实令她无比震撼,相比倭国,同样是京都,但飞鸟城却只是一片低矮的土砖房,除了奢靡的王宫和权贵府邸外,飞鸟城简直就是一座容纳难民的临时窝棚。
李钦载很喜欢她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心中莫名自豪,也不知自豪个啥。
“没错,这里是大唐长安,我生长的地方,欢迎来到我的世界,我尊贵的……小八嘎。”
……
来到太极宫门前,李钦载递上腰牌,请求觐见。
没多久便有宦官出来,恭敬地将李钦载领入了宫,鸬野赞良则被留在宫外的马车上。
入承香殿,李治竟等在殿门外,见李钦载走来,李治哈哈一笑,快步迎了上去。
李钦载惶恐行礼:“微末之臣,怎敢当陛下亲迎,折煞臣也。”
李治双手把住他的胳膊,仔细端详半晌,点头道:“景初黑了一点,但好像更壮实了,军中果然能熬练人,这模样可比当初那白面书生的嘴脸强多了,像个男儿大丈夫。”
李钦载脱口道:“啥叫‘像’,本来就是呀。”
抓着李钦载的手腕,二人并肩往殿内走,李治边走边道:“昨夜朕那逆子素节回了宫,朕才知你们已回长安,那逆子一声不吭私自跑出去,给景初添累了。”
“素节不错,懂事又聪慧,臣造出三眼铳,素节亦出力不少,有他的一份功劳。”
李治叹道:“景初莫粉饰了,朕的孩子岂能不知他是什么德行?既然你硬要送他一份功劳,朕便承你这个情便是。”
第二百一十三章 雄奇伟岸
家族越尊贵,麻烦事越多。
天家皇族更是焦头烂额,由于武皇后的强势,李治的后宫倒是风平浪静,毕竟能得李治恩宠的女人大多比较短命,没人敢在后宫挑战自己的生存极限。
一帝一后貌似恩爱,可后宫仍然有一堆麻烦事。
如今后宫里的主要矛盾是后妈怎么当的矛盾。
刷完副本,已是满级的武皇后,对那几个非亲生的皇子造成了满满的压迫感,连李钦载这个外人都看得出,李素节在宫中活得多么压抑。
投胎是一门技术活儿,可是投得太好也不见得是好事,整天活在死亡阴影里的皇子,谁愿意当?
李钦载思索片刻,道:“陛下,既然素节回了长安,学业不可耽误,过几日便请陛下将素节和李显送到甘井庄吧,臣要继续给他们授课。”
李治点头,笑道:“景初立下灭国之功,要何赏赐?”
李钦载躬身道:“臣违令在先,不配赏赐,请陛下降罪。”
李治笑容渐敛,叹了口气道:“景初向来稳重,这次可办差了啊。若事先给朕送一道奏疏,剖明利弊,朕岂能不应尔所请?那时景初奉旨而为,灭倭国之功便再无瑕疵,可今日……”
李钦载苦笑道:“兵贵神速,臣也是突发奇想,欲向陛下请旨已来不及了,臣只好临时决断,幸好倭国已灭,没给陛下和大唐丢人。”
李治沉默半晌,转身从殿内案头上搬来一大摞奏疏,指着奏疏道:“景初还未回到长安,朝堂内参劾你的奏疏已堆积如山,其中三省六部御史台,近百位朝臣皆参劾你,用辞颇为激烈。”
李钦载表情苦涩道:“臣知罪,请陛下发落。”
李治叹道:“从古至今,‘兵权’二字尤为敏感,你是三朝功勋之后,朕相信你的忠心,可满朝文武不信,你这次确实落人口实,灭国之功本该重赏,可你违令在先,朕这几日还忙着帮你压下奏疏,封赏实在……”
李钦载急忙道:“臣不求封赏,陛下若为难,将臣的爵位官职尽数撤免,臣亦绝无怨恚。”
本来应该是喜气洋洋的君臣会面,可此刻的气氛却实在有些沉闷。
李治展颜一笑,道:“说说这次灭倭国的经过吧,朕很好奇,你为何在回大唐的途中突然改变主意,转道登陆倭国?”
李钦载咳了两声,道:“臣……不是突然改变的主意。”
李治愕然:“难道是蓄谋已久?”
“陛下用辞有点不谨慎,‘谋定而后动’不更好听吗?”
李治笑了:“何时开始‘谋定’的?”
“臣在百济国造出三眼铳后,便渐渐有此决定。正因为有了三眼铳,臣有了底气,才敢带着六千将士登陆倭岛,臣笃定倭人挡不住三眼铳的齐射,六千将士推进,可无敌于倭岛。”
李治笑道:“你造的三眼铳被孙仁师派人送来长安,朕亲自试过,确实是镇国利器,举国上下,唯有景初才知火药最有效的用法,有此一物,大唐王师何愁不能荡平四方蛮夷。”
“臣未上过战场,也不知排兵布阵,臣唯一的底气便是三眼铳,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阵型和阴谋都只能被碾压,故而臣才敢冒险一试。”
“倭国已对大唐启战,白江口尽没其水军还不够,终究仍是祸患,不如趁此良机登陆,一战灭国,永除后患。”
“倭国握于陛下之手,则对高句丽完成了最后一面的包围,来日大唐东征高句丽,如瓮中捉鳖,十拿九稳。”
李治欣然笑道:“不错,景初之才显然不仅于造新奇物事,武备兵略一道亦不凡,不愧是将门虎子,景初深得令祖真传。”
李钦载又道:“臣还有一事上奏。”
“你说。”
李钦载请宦官取来纸笔,当着李治的面画了起来。
李治凑近看了半晌,表情越看越荡漾。
“呃,看不出景初竟也是风流之士,哈哈,当着朕的面,把男子那话儿画得惟妙惟肖,此不文之物粗壮且上翘,雄奇伟岸,一柱擎天,馋煞天下妇人啊!”
李钦载闻言立马停笔,愕然望向李治:“陛下说啥呢?臣完全不懂……”
李治亦惊愕地指着李钦载的笔下道:“你画的难道不是……”
李钦载惊骇道:“当然不是!陛下,臣画的是倭国地图啊!”
李治突然沉默下来。
好尴尬,脚趾都能再抠出一座太极宫。
良久,李治幽幽叹道:“谁能想得到,倭国竟长这样呢……难怪朕每年召见倭国使节,总觉得彼国人的气质说不出的怪异,那种淫靡且猥琐之态,非常独特,让朕感到强烈的不适……”
李钦载本来对自己的画功产生了怀疑,后来一想前世标准的倭国地图,顿时释然。
你特么本来就长得像个傻逼,跟我的画功有啥关系?
略过这个尴尬的辱倭话题,李钦载用笔在倭国地图上画了几个小圈。
“陛下已掌握倭国,这几处请陛下留意。”
“这是啥地方?”
“它们分别是石见银山,足尾铜山,别子铜山。”
李治吃了一惊:“它,它们是……”
“没错,三处产银和铜,我大唐缺银和铜久矣,咱们既然占了倭国,不能啥也不干,总得捞点什么回来,不然这一战就亏本了,对不起那些为大唐捐躯的将士。”
李治两眼一亮,神情渐渐兴奋起来:“景初所言可真?若真有银矿和铜矿,倒是一桩大喜事!”
“臣不敢欺君,此三处皆有所产,而且蕴矿量不小,够我大唐百年之用。”
李治喜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李钦载面不改色编瞎话:“臣灭倭国之时,从当地百姓口中打听到的。”
李治不疑有他,大喜道:“好,好!朕这就拟旨,命工部大匠东渡堪舆,确定了矿山所在后,立马派人采掘,大唐若解决了缺银和缺铜之事,便去了朕的一块心病,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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