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你别怂 第15章

作者:贼眉鼠眼

或许在男人的潜意识里,“蠢”比“弱”更触犯自尊底线。

前世虽是社畜,也经历过职场的勾心斗角,李钦载知道只要有人就一定有江湖,江湖里不一定有朋友,但一定会有敌人。

对敌人不需要什么愤怒仇恨之类的冲动情绪,只需要知道他是敌人,然后干他就对了。

来到这个世界没几天,李钦载对自己的家族并没有太多的爱与恨。

老爹嫌弃,爷爷的心思更是深不可测,李钦载来不及考虑爱与恨,目前的他仍在努力适应环境。

李钦载的本性并不喜欢争斗,他只想找个不被人打扰的地方安安静静地待着,最好就这样待一辈子。

不过当他面对这道选择题的时候,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总不能背叛家族,选择郑俸那头站队吧?

换了李钦载的前任可能干得出这么傻缺的事,如今的李钦载……其实也算不上太聪明,只能算是个心智正常的人,知道一点如何站队的常识。

十几名换上便装的李家部曲在李钦载的吩咐下,各自散落在兴化坊郑家正门周围。

他们有的在附近的商铺门口蹲着,有的坐在露天的酒肆里,人潮涌动的大街上,十几个人散出去根本溅不出任何水花。

李钦载也找了一家酒楼坐了进去,酒楼的二楼,恰好正对郑家的正门。

刘阿四站在李钦载身后,一脸淡然地环视酒楼内的客人。

李钦载为何要对付郑俸,打算如何对付郑俸,这些问题刘阿四一句都没问。

他是标准的军人,只知道服从,从来不会过问与他无关的事情。

李钦载也没主动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在这个位置上做好自己的事便是称职。

在这件事里,刘阿四只是队正,李钦载不会傻到对身边的任何人挖心掏肺。

等待的过程并不难熬,李钦载饶有兴致地打量周围的人和事。

那些穿着古装的人们悠闲自在地走在大街上,熟人相见彼此行礼,热情寒暄里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人情味儿,仿佛亲密的近邻一般。

酒楼的伙计时刻躬着腰,哪怕只是路过门口,伙计也是一脸笑意,和煦得不进去喝两盏浊酒便打从心底里对不起伙计的笑容。

一切都挺有意思的,行人有意思,伙计有意思,楼下路过的巡街武侯有意思,还有那些挎着竹篮闲逛的贫寒姑娘,罗扇遮面三五成群的小家碧玉,都有意思。

热爱生活的人,眼里的任何环境都是阳光普照。

与前世大街大商场里的景象不同,这里的一切都有一股特别的风味。

刘阿四忽然拍了拍李钦载的肩膀。

“五少郎,郑家的侧门开了。”

李钦载眯眼望去,酒楼的对面,郑家府宅的侧门打开,一位穿着绫罗圆领长衫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几名青衣随从。

刘阿四指着那名年轻男子,道:“五少郎,那位便是郑家的郑俸。其父郑梭官居少府卿,这一家原是荥阳郑氏的一个分支,郑梭官任少府卿后,荥阳郑氏才对这一支慢慢重视起来。”

李钦载嗯了一声,目光却一直跟着刚走出门的郑俸,见郑俸在随从的前呼后拥下,高昂着头扬长而去。

很快,郑家门外商铺酒肆内走出数人,不着痕迹地混入人群中,紧紧跟在郑俸的身后。

李钦载认出后面那几人是自家的部曲,这才收回了目光,脸上带了几许笑意。

“阿四,叫人帮我去药铺买点东西。”

“五少郎要买何物,小人马上为您办妥。”

“几味草药,你记一下药名……”

随着李钦载的述说,刘阿四不明白这些药有何作用,但还是认真记了下来。

药名说完,刘阿四也没见动作,李钦载身后一片安静,于是忍不住回头,见刘阿四欲言又止。

“咋了?”

“呃,买药的钱……”刘阿四期期艾艾道。

李钦载老脸一红。

提钱就伤感情了,此刻李钦载的钱兜比脸还干净。

活了两辈子的人,昨日鼓足勇气腆着脸向李勣要钱,被李勣一个“滚”字怼得倒飞出前堂……

“咳,没钱就不能办事吗?”李钦载尴尬地道。

刘阿四认真地道:“没钱不能办事。”

“要不你把手下袍泽召集起来,蒙上脸……”

刘阿四惊了:“咱们去打劫药铺?”

李钦载也惊了:“你的想法为何如此邪恶?长安不是法外之地!”

“五少郎的意思是?”

“我只是想打劫自家的库房而已……”

刘阿四目瞪口呆,隐隐听到身体内三观碎裂的声音,很清脆。

果然还是原来的配方,无法无天名满长安的混账,偏偏这话说出来特别符合逻辑,完全符合这个混账不肖子的性格。

“五少郎,您……认真的?”刘阿四严肃地问道。

李钦载迟疑片刻,终于索然叹息:“我倒是想认真,实力不允许呀。”

这事儿干出来,可能比前任更混账,李钦载毕竟受过文明法治社会多年熏陶,上辈子除了读高中时抢过小学生的零花钱外,基本没干过别的坏事了。

主仆陷入尴尬的沉默,大家都是气短的人,直白点说,大家都是穷人。

幸好尴尬的沉默没有维持多久,一阵蹬蹬蹬的脚步声,接着李钦载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景初兄,你果然在此!”

李钦载愕然扭头,赫然见薛讷正惊喜地看着自己。

这一脸他乡见债务人的惊喜表情是肿么肥事?

薛讷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李钦载面前,跪坐在桌案对面。

“昨日愚弟告辞后,便觉得景初兄可能会对郑家有动作,今日便琢磨着来郑家附近碰碰运气,若遇不到景初兄,愚弟也可帮你盯着郑家的动静……”

李钦载叹息道:“你爹给你取的表字真没取错,‘慎言’果然是个美好的愿望,跟祝愿世界和平一样可望而不可及……”

“呃,景初兄何意?”

“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再大点声,或是找几个人全城散播消息,说我李钦载要对付郑家?”

薛讷顿觉失言,干笑两声:“不至于,不至于。”

“臣不密则失身,照这个说法,你刚才的表现简直已被一百个大汉轮了一遍。”

薛讷呆怔片刻,急忙道:“景初兄,‘失身’在这句话里不是这么解释的……”

“闭嘴,有钱吗?交出来!”

第二十一章 配药报仇

不论古代还是现代,只要有朋友,就不会缺钱。

尤其是那种不缺钱的朋友。

薛讷非常痛快地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还有几小块被切割成散碎状的银块,双手捧给李钦载。

李钦载扫了一眼,这笔钱数目不小,大概足够一户中产人家吃喝小半年了。

“你昨日不是被我搜刮干净了吗?怎么今日又有钱了?”李钦载好奇问道。

薛讷大喇喇地道:“昨日回家后,怀里空荡荡的,愚弟觉得应该搞点钱,所以在家搜罗了一番,库房里找到家父的一柄腰刀,看品相似乎不凡,于是今早偷了出去,卖了点钱……”

李钦载顿时肃然起敬。

生子当如薛慎言,反正李钦载扪心自问,若自己有这么一个儿子,一定每天让他感受一下何谓父爱如靠山贴……

接过薛讷手里的钱,李钦载正准备往自己怀里塞,动作忽然一顿。

“令尊那柄腰刀,该不会是御赐的吧?”

薛讷拍胸脯道:“放心,愚弟下手的时候灵醒着呢,确认再三,绝非御赐之物。”

李钦载这才放心地把钱塞入怀里。然后又抓出一把递给刘阿四,吩咐他去药铺买药。

御赐的东西不敢动,李钦载不能害朋友,但自家的没关系,大不了挨顿揍,对长安城的纨绔子弟来说,挨长辈的揍是必备的基本功。

论扛揍能力的平均值,纨绔子弟绝对比平民百姓高出一大截,无他,惟命硬尔。

“景初兄今日坐在郑家对面的酒楼里,想必心中有了主意?”薛讷这回学了乖,凑在李钦载耳边轻声问道。

李钦载笑了:“被人做了局,平白被当成了蠢货,总要给自己,给李家一个交代,否则便是辱没门楣了。”

薛讷钦佩道:“景初兄真丈夫也,男儿有仇报仇,当如是。”

随即薛讷又轻声问道:“景初兄打算如何对郑俸下手?”

李钦载心中一动,道:“如果你要对付仇人,会如何做?”

“那要看有多大的仇,若是寻常小仇,带人堵住他,一通痛揍,把他打成半废便罢了,若是生死大仇,自是不死不休。”

李钦载又问道:“若对方与你出身地位相仿,该如何?”

“当面打一场,谁输谁赢都认账,以后再也休提。当然,生死大仇还是不死不休。”

李钦载点点头,这两句话不是白问,他要了解这个年代的人是怎样的价值观,恩与仇,爱与恨,每个时代都有不同的对待方式。

比如古人谓夺妻之恨为男人生平之大仇,一千多年以后,便只是离婚分家产,各生欢喜。

这就是不同时代的人对待仇恨的不同处理方式。

李钦载仔细想了想,对待郑俸应该没到不死不休的程度,而以他的个人力量,也无法撼动荥阳郑氏。

那么,这个仇就报应在郑俸一人身上够了,至于他身后的郑家,没关系,等他翅膀硬了……

见李钦载沉思不语,薛讷又凑了过来,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笑得分外猥琐。

“不知景初兄如何对付郑俸,愚弟愿尽绵薄之力,此物是催情之物,年初从一个修野禅的春僧那里弄来的,据说药力很霸道……”

李钦载两眼一亮,用比拿钱更快的速度收入怀中。

“此道水太深,你把握不住,还是愚兄帮你保管。”李钦载正色道。

熊孩子比较早熟,大约早就不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