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妙探 第388章

准确来说，半真半假，顺水推舟，波动是真的、冷静也是真的，心若磐石，任何急风骤雨也无法动摇。

柯克只是想看看克里斯的底牌而已。

表演结束，也就已经落下帷幕了。

右手，重若千钧，因为疼痛已经失去感觉，指尖微微有些麻木僵硬，估计开枪的感觉可能不太准确。

脑袋，一阵晕眩，失血情况超出预期，他应该庆幸动脉没有破裂，还是担心自己右手可能失去知觉？

然而，奇妙的是，他非常清醒，甚至前所未有得清醒——

顺着枪口望过去，看着那张卑微求饶满脸横肉的脸庞，大脑越来越清醒，沉睡的记忆慢慢鲜活起来。

曾经，他以为和自己无关的那些脸孔那些回忆；曾经，他以为距离自己无比遥远的那些笑声那些幸福，栩栩如生地在脑海里上演放映，而后演变成为自己的一部分，灵魂似乎终于逗留在宇宙中飘荡。

“不，柯克，不要！”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声呼唤，气喘吁吁、声线绷紧，紧张与焦虑的挣扎冲破黑夜的束缚炸裂开来。

条件反射地，柯克就转头看向瑞凡。

视线，在空中碰撞。

瑞凡的眼睛里流露出一抹悲伤和绝望，宛若单手悬挂在悬崖边上，从指尖到小臂都能够感受到力量，试图抓住最后一线生机，尽管没有发出声响，却死死抓住最后一丝理智的缰绳，试图阻止这一幕。

柯克并不紧张，也不慌乱，恰恰相反，那双眼睛是如此明亮又如此璀璨，漫天漫地的星辰倒映其中，似乎可以看到笑容正在绽放，一种释放也是一种解脱，根本不给瑞凡时间，毅然决然地收回视线。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那厢，克里斯注意到瑞凡的出现、柯克的回头，还没有来得及弄明白怎么回事，脑袋刚刚转动起来——

砰。

枪，响了。

克里斯感受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穿透身体，字面意义上地，穿透身体，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瞬间吞噬理智，甚至就连声音都喊不出来，神经紧绷到极致，然后就短暂地陷入空白，大脑转不过弯来。

所以，这就是死亡吗？

不，不是，死亡没有那么简单，清冷的空气里传来柯克的声音。

“啊，抱歉，右手受伤，准度不太行，抱歉抱歉，没有一枪毙命，再来一枪。”

克里斯：什么？

可是，思绪还没有来得及展开，紧接着就再次一声枪响，一连串的疼痛排山倒海地汹涌而来狠狠地正面撞击，克里斯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整个人就后仰飞了起来，如同一个破碎的布娃娃一般倒下。

“一枪，为了爸爸。”

“一枪，为了妈妈。”

“诶，等等，你不能死，事情还没有结束呢。”

这是黑色幽默吗？

克里斯笑不出来，然后，第三枪就已经响起。

砰。

克里斯没有办法呼痛，所有声音就已经掐灭在喉咙里，他似乎能够听到血液在喉咙里汩汩流淌的声音，却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到哪里去，浑身上下到处都是疼痛，就好像被撕裂成为无数碎片一般。

“一枪，为了内特。”

然后。

克里斯仰望星空，头顶之上就出现一个身影，赫然是柯克，那双眼睛依旧清澈，那个笑容依旧明亮。

但是，却颠倒了一个位置，好像整个世界也颠倒了过来。

克里斯一直好奇，濒临死亡之前所看到的世界是什么模样，现在终于看到了，他却看不明白。

“对，这是私人恩怨。”

“但认真想想，好像也不算私人恩怨，而是一场游戏。”

“对吧，杰克，你和那些女孩们玩了一个游戏，看着她们眼睛里的恐惧，看着她们为了求生苦苦挣扎，看着她们发出哀嚎和呼救，然后，你再结束这一切，你是唯一一个拥有权利结束这场游戏的主宰。”

“我这人，还是太善良，愿意和你玩这个游戏。”

“杰克，游戏应该就这样结束吗？你确定不再挣扎看看吗？”

话语，如此轻盈如此幽默，却有一种刺骨的寒冷。

克里斯终于害怕了——

他，称呼他为“杰克”，而不是克里斯。

然后，在这一刻，那个高高在上的BBJ，那个无所不能的杰克，就这样分崩离析。

他，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

那种恐惧，死死地抓住心脏，掐断呼吸，一种本能驱使着他，转过身来，如同蚯蚓一般开始爬行，手脚并用地爬行。

动作才刚刚开始，疼痛就如同潮水一般，一波接着一波汹涌而来，血液和鼻涕、尿液和眼泪一股脑往外流，他甚至已经分辨不清楚什么是什么，就只有唯一一个想法，他想逃，尽快地逃离这个地狱。

爬，狼狈而窝囊地匍匐前行，尽管全身每一寸肌肉都在发出抗议，尽管竭尽全力挪动似乎也只是往前几英寸而已，但他依旧抬起视线看着不远处的一个小小狗洞，试图捕捉尽头的那一缕微弱曙光。

如果他现在开始皈依信仰真诚祈祷，还来得及吗？

——砰！

也许，这就是上帝给克里斯的回答，黑暗降临。

最后一声枪响。

这次，柯克的右手没有颤抖，准确无误地瞄准了目标，枪响、脑花、傲然盛开，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世界，重新安静了下来。

一个转身，柯克就看到了瑞凡。

瑞凡满脸错愕瞠目结舌地站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呆若木鸡地看着柯克，微微张开嘴巴。

他试图开口，却发现所有声音全部卡在喉咙里，大脑也已经宣布罢工，时间似乎就静止在了这一刻。

不要说阻止柯克了，甚至忘记任何动作，如同木偶一般站在原地。

然后。

瑞凡就看到柯克嘴角的笑容在满脸血污之中虚弱却灿烂地绽放起来，照亮整个夜空。

“嘿，小河。”

话音才落，柯克就这样直挺挺地往后倒了下去，没有屈膝没有缓冲，就这样坠落，狠狠地拉拽着瑞凡的心脏沉下去，猎猎狂风从四面八方汹涌而至，寒冷刺骨，灵魂深处的恐惧终于发出自己的声音。

“柯克！”

夜，深了，连绵而浩瀚地覆盖大地，将所有喧嚣和嘈杂全部掩埋，身后不远处的曼哈顿依旧绚烂夺目，却越发映衬出布鲁克林的遥远和寂静。

此时就可以看到红绿交换的警笛由远及近地将这里包围，但那些声音却渐行渐远，似乎是另外一个世界，一切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第548章 来日方长

“草！”

奥利维亚压抑了再压抑、忍耐了又忍耐，却还是没有能够控制住自己，终究还是爆了一句粗口出来。

有了第一句，就有第二句第三句。

“草！草！草！”

然而——

不管用，还是怒不可遏，汹涌的情绪根本停不下来。

佩勒姆湾公园，不是一个烟雾弹，而是全新受害者，克里斯故技重施，用蓝色尼龙绳捆绑住受害者链接脖子和左脚踝，把受害者放在一个守林员的小木屋里，如果NYPD动作慢一些，又或者是那个女人求生欲望低一些，等待他们的就是另外一具尸体。

幸好，最后他们还是及时赶到，拯救了那个女人。

但是，没有时间庆祝，他们就得知了布鲁克林的事情，也就是说，克里斯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柯克，甚至不惜再次作案，用一个无辜受害者牵制NYPD，真正目标就是当年室内抢劫案的幸存者。

他们，居然再次被克里斯耍了。

该死！

该死该死该死！

更糟糕的是，柯克重伤昏迷，内特脑袋遭遇重击；而且，克里斯死了，还没有走上法庭就死了。

奥利维亚并不懊恼克里斯的死亡，但她担心柯克——

克里斯的死亡，有猫腻。

从尸体来看，克里斯身中多枪，并且最后是后脑勺中枪，以一种处决的方式毙命，那一枪才是致命伤。

如果经过尸检证实，在克里斯已经放弃抵抗的情况下，柯克依旧选择开枪，他可能会面临严重指控。

不要忘记了，柯克不是警察，他只是一名顾问——

尽管柯克有持枪许可，但他没有执法许可。

更重要的是，克里斯是杀害赫尔夫妇的真正凶手，柯克的行为完全可以理解为“滥用私刑合法复仇”。

毫无疑问，NYPD需要展开调查，甚至可能引起内务局的注意。这件事可能牵扯甚广，甚至让整个总调查司陷入困境。

事情，非常糟糕，简直糟糕透顶。

现场唯一目击证人是瑞凡，根据瑞凡的叙述现实：

克里斯试图谋杀柯克，柯克只是受伤之后反击而已，纯粹的自卫；当瑞凡抵达现场，他看到克里斯和柯克扭打起来，克里斯试图逃跑并且杀害柯克，瑞凡捡起柯克被踢开的手枪，开枪毙命克里斯。

也就是说，柯克是自卫；最后一枪致命伤，则是瑞凡开的。

表面看来，合情合理，犯罪现场的情况也完全符合，包括指纹、子弹、弹药测试等等全部都符合描述；但是，奥利维亚是谁，她一下就嗅出猫腻。

她不信。

草！

“诺曼。”

奥利维亚还是找回理智，静静地注视瑞凡的眼睛，深呼吸一口气，理智与情感在脑海里苦苦拉扯。

“你确定，这就是真相？”

瑞凡没有犹豫，点头确认，“老大，事情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