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山有龙
周王看到他就来气,只不过,当务之急是治病救人,这笔帐先记下,以后再算也不迟。
“你现在就把巡检司所有能出气的召集起来,去收购草药!”
仇源大喜,赶忙问道:“不知殿下需要何种药材?”
周王说道:“只需要青蒿就够了,现在瘴瘟太过严重,需要的数量可不少,如果本乡收不到,就去临乡、临县,总之,越多越好,越快越好!”
“是,是!”
仇源一面答应着,起身准备去安排。
“还有!”
周王似乎想到什么,又将他叫住。
“殿下请吩咐!”
“青蒿并非什么名贵药材,山上就有,你把所有药铺的掌柜、伙计召集起来,立刻进山采药,将医馆的郎中也召集起来,本王自有吩咐!”
“是,卑职这就去安排!”
仇源连声答应,转身向门外走去。
“就算有足够的青蒿,也未必能消除瘴瘟!”
突然,一个声音幽幽响起。
仇源浑身一震,转头看去,只见太医焦信晃晃悠悠站起来。
周王两道眼神如同杀人一般看过去,问道:“你有什么高见?”
焦信擦了擦额头上的血水,努力摆出一副淡然的模样,双手抱拳行礼。
“周王殿下,下官焦信有礼!”
第四百一十七章 御医世家
焦信已经知道面前这人便是大明周王,自己头上的伤算是白挨了。
只不过,他心中不忿,就算你是王爷又如何,我才是太医啊!
治病救人是我的老本行,你一个王爷不在家里享受荣华富贵,跑来瞎掺和什么?
更何况自己乃是朝廷派下来的钦使,专门负责东乡瘴瘟,凭什么要听你的?
周王淡淡一笑,道:“焦太医是吧,本王倒想请教,依你所见,这场瘴瘟该如何消除?”
焦信自知得罪了周王爷,必然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可是,他那股子读书人的傲气涌上头,哪里还顾得许多。
反正已经得罪了,就算现在赔礼道歉,也未必能起到什么作用。
干脆正面刚一波,至少不能在自己的所擅长的领域输了人。
说不定周王爷被自己的才华所折服,方才的事便既往不咎了……
“外台秘要中记载,瘴与疟分作两名,其实一致,或先寒后热,或先热后寒,岭南率称为瘴,江北总号为疟,蓝田位于江北,是为疟。”
焦信一面侃侃而谈,只觉得一股血水从额头流下,只得伸出一只手按住头皮。
“疟可分为卵形疟、间日疟、三日疟。这些天来,下官走访民间,观此地百姓之病症多为畏寒、头痛、高烧,继而严重贫血,是为间日疟。”
“《素问》中记载,黄帝问岐伯曰:夫痎疟皆生于风,其盖作有时者何也?岐伯回答:其气之舍深,内薄于阴,阳气独发,阴邪内着,阴与阳争不得出,是以间日而作也。”
周王听的有些不耐烦,便问道:“说了这许多,皆为博士买驴之词,本王只问你,此病该如何医治?”
焦信却摆出一副傲然之态,继续说道:“治疟病有很多法子,《伤寒论》中的柴胡桂姜汤,以柴胡、黄芩和解表里,桂枝、干姜、甘草温阳达邪,天花粉、牡蛎散结软坚,可加蜀漆或常山祛邪截疟。”
“《外台秘要》中记载的山瘴疟方,水煮豉研犀汁与服,兼时进生葛根汁。其大热盛者,与紫雪如两枣许大,水和饮之,并烧黄龙汤亦善,各可服三二升。”
“另有大柴胡汤,柴胡二钱半,大黄三钱,枳实一钱,赤芍药二钱,黄芩二钱,半夏二钱,上作一服,水二钟,生姜五片,红枣一枚,煎至一钟,食远服。可治伤寒十余日不解,邪热结在里,身热烦燥,言语谵妄,大便不通,绕脐刺痛。”
焦信背完医书,嘴角微微上扬,继而说道:“至于殿下方才提到的青蒿,据《神农本草经》书中记载,青蒿有退虚热,凉血、解暑、治疟的功效,下官斗胆问一句,殿下是准备熬制蒿芩清胆汤吗?”
周王对这句话不置可否,反问道:“你还知道蒿芩清胆汤?”
“那是自然!”
焦信脸上的得意之色愈发明显,摇头晃脑地说道:“这蒿芩清胆汤乃是取青蒿脑钱半至二钱,淡竹茹三钱,仙半夏钱半,赤茯苓三钱,青子芩钱半至三钱,生枳壳钱半,陈广皮钱半,碧玉散三钱,水煎服。”
周王点点头,道:“你这人背书倒是一把好手,就是不知道医术如何?”
焦信完全没有听出这番话中的讥讽之意,继续卖弄道:“蒿芩清胆汤可治少阳三焦湿遏热郁,气机不畅,胸痞作呕,寒热如疟者。用来东乡的瘴瘟倒也对症,只不过,现如今东乡百姓染病者已达十之六七,不知殿下准备了多少药材,能治几个人?”
“如果下官没记错的话,方才殿下只吩咐人去采买青蒿,莫非已经将其他药材准备妥当?眼下染病的百姓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却不知殿下……准备了多少啊?”
“哈哈,哈哈!”
周王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在场所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仇源还以为周王被焦信挤兑的不知说什么好,赶忙上前两步,说道:“焦太医,不得对殿下无礼!”
焦信见状,脸上傲气更盛,道:“蒙皇上不弃,遣本官来此,便是为了消除瘴瘟……”
“就凭你?”
焦信话未说完,突然被周王打断,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好歹我也是朝廷命官,正八品的医正,皇上钦派的特使,就算你是藩王,不给我面子,也要给皇上面子,给朝廷面子吧?
周王上前一步,道:“既然皇上派你来消除瘴瘟,你倒是说说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焦信顿时涨红了脸,分辨道:“下官配的药是有效果的,只是……百姓们互相走动,重复传染,难以治愈……”
周王冷笑道:“如此说来,太医院只会背书,这个方子,那个药材,背的滚瓜烂熟,真要治病救人,却又束手无策。”
“我……下官……”
焦信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脑门一抽,道:“莫非殿下有什么良策?”
周王郑重道:“区区瘴瘟,有青蒿便够了。”
焦信闻言,脸上再度露出傲慢的表情,道:“殿下的蒿芩清胆汤虽可驱寒除疟,不过,下官以为此方之效不如大柴胡汤,且用量极大,想要同时治愈千百万人,一时之间,去哪里采购这许多药材?”
“谁跟你说用蒿芩清胆汤?”
“殿下不是说用青蒿……”
“本王是说用青蒿,却没说蒿芩清胆汤!”
焦信有些不解,道:“下官愚钝,还请殿下明示!”
周王便说道:“你们这些太医,背起药方一套一套的,本王倒想问一句,那些个方子你都用过吗?疗效如何?方才你提到了神农本草、素问、伤寒论和外台秘要,难道除此之外,世上就再没有除疟之法了吗?”
焦信脸上的傲慢之色慢慢消失,可是,依然硬着头皮说道:“下官祖上三代御医,自幼饱读医书,瘴疟并非什么疑难杂症,有这些方子就足够了。”
周王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东晋葛洪的《肘后方》中记载了治寒热疟病的五个寻常药方,其中便有青蒿浸水绞汁之法,你这个御医世家,竟然不知?”
第四百一十八章 买书
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浸,绞取汁,尽服之。
这句话出自葛洪所著《肘后方》治寒热疟方第十六篇,其中记载了五个常用方子,青蒿绞汁只是其中的一种。
当周王说出肘后方三个字的时候,焦信不由得愣了一下,似乎并没有听说过。
片刻之后,他才说道:“下官只读名医名著,殿下说的这个方子……”
“你的意思是,葛洪并非名医,肘后方也不是什么名著,你这个三代御医之家,根本不屑去看,是不是?”
听到周王这番话,焦信脸色有些难看,仍坚持道:“民间的偏方多有错漏,下官不敢轻信。”
“哈哈,好一个民间偏方,好一个不敢轻信!”
周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说道:“难怪皇上要整顿太医院,如尔等这般自命清高之辈,只知因循守旧,不思变通,不思进取,谈何治病救人?”
焦信被周王指着鼻子一通训斥,心中大为恼火,却不敢发作。
周王见他一脸不服的样子,冷哼一声,道:“怎的,本王说的不对?”
“王爷自然是对的……”
“你不用这般装模作样,本王现在急着去治病救人,没时间与你斗嘴,等消除了东乡的疟病,再回来骂你!”
焦信几乎要气炸了,脑袋一热,道:“殿下乃当今藩王,想要训斥下官,只管训斥便是!”
周王面色一沉,道:“那好,今日你别拿我当作藩王,也别说自己是什么八品医正,现在你我二人就是两个寻常郎中,论一论医道,如何?”
眼见形势剑拔弩张,仇源赶忙上前劝道:“殿下休要动怒,焦太医他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他却说不出来,毕竟是武将出身,本就不善言辞。
“仇巡检,你先退在一旁!”
周王没理他,继续对焦信说道:“就说这东乡疟病,你来讲一讲治病去疟之法!”
焦信梗着脖子,道:“下官已经说过了,疟病不难医治,但是百姓们互相走动,致重复染病。”
“所以,你便堂而皇之地将百姓们圈禁起来,任其病情不断加重,自生自灭?”
“下官也是无奈之举,若不圈禁百姓,这场疟病永远无法根除,甚至还会扩散到更多的地方,到那时候,受灾的地方可就不止是东乡了!”
“好大的口气!”
周王沉着脸,说道:“皇上派你来东乡,是让你治病救人,你却在这里危言耸听,残害百姓,到了如今,竟然还在此大言不惭,还要脸不要?”
“我……下官……”
焦信有些语无伦次,只好说道:“如今这局面,且不知殿下有何良策?”
周王说道:“良策谈不上,但是本王不会置百姓的性命于不顾!”
焦信小声嘟囔道:“等疟病扩散开来,岂不是更加难以控制……”
“我就不知道你心中不服,这样……”
周王对仇源说道:“从现在开始,东乡上下听从本王号令,全部行动起来!”
说着话,又看了一眼焦信。
“此人全程跟随,让他看看,何为医者仁心,何为治病救人!”
仇源赶忙点头称是,招呼手底下的差役去采购青蒿。
朱骥也命人前去蓝田县和周边各县,联络当地县衙,对东乡提供尽可能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