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山有龙
在此期间,倒是来了一个奇怪的人。
此人自称普济先生,似乎是个游方郎中。
仇源还在等着朝廷的救济,根本没心情去理会一个郎中,这普济先生到了东乡,也没有登门拜会,而是直接深入民间,治病救人去了。
半个月后,终于,朝廷的钦使姗姗来迟。
此人是太医院一名正八品的医正,名叫焦信。
仇源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救兵,恨不得把焦信当成祖宗供起来。
焦信的车马抵达东乡,便摆足了钦使的架势,一番侃侃而谈,似乎只要一出手,东乡的疫病便可烟消云散。
毕竟人家是宫廷御医,这点信心还是有的。
可是,事与愿违,经过数日的诊治,瘴气仍在蔓延,颇有愈演愈烈之势。
仇源愁的一个头两个大,却不敢对焦信有任何的微辞。
“焦太医,您看这……”
焦信冷着脸,道:“这病倒不难治,只是反复传染,治好了村东的,村西闹起来,治好了村西的,村东又闹起来,如此往复,就很难办了。”
“是,是,焦太医所言极是!”
仇源只得答应着,小心翼翼地问道:“依太医之见,该如何是好?”
焦信轻哼一声,道:“想要彻底消除疫病,怕是不大可能,仇巡检要做好准备。”
“做好……什么样的准备?”
“若是有些村庄疫病严重,便只能派兵马看管起来,令其自生自灭。”
“这……”
仇源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大骇,焦信的意思,竟然是放弃疫病严重的村子。
焦信饱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道:“唯有此法,方能彻底消灭疫病。”
仇源不由得冷汗直流,是的,染病的都死绝了,就没有传染源了。
可是,如果按照这个法子,要死多少人啊?
他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巡检,却也知道,当今皇上对百姓看得极重,如果在自己治下死了这么多人,就算能交差,怕是自己这个巡检也到头了。
“焦太医,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焦信不满道:“本太医治病之时,你也看到了,那些服了药的,明明已经好转,却被其他染病之人再次传染,照此下去,别说你一个小小的东乡,整个蓝田县都要遭殃!”
仇源满头的白毛汗,他实在想不到,事情竟然严重至此。
细细想来,人家说的不无道理,这病难就难在传染二字,如果无法控制人员流动,绝难根治。
难道只能让那些百姓自生自灭吗……
“仇巡检,你若再犹豫下去,本太医只能回京复命了!”
“焦太医,您再想想办法,这么多百姓……”
“办法已经告诉你了,如果你不下令,本太医回京之后,朝廷也会下旨,到时候,那些人还是难逃一死。”
“可是,可是……”
仇源一个劲擦汗,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不由自主在颤抖。
焦信见状,又说道:“此乃天灾,又非仇巡检办事不利,朝廷不会怪罪的。”
“那……好吧!”
仇源最终还是妥协了,因为他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
想要彻底清除这场疫病,只能牺牲一些人了……
百姓们染了病,本就苦不堪言,突然听闻来了官兵,而且禁止外出,一开始是疑惑,到了后来,有些人听到风声,消息传开,顿时炸了锅。
仇源知道,谁也不想坐在家里等死,可是,他别无选择。
唯有命令官兵严防死守,若是遇见闹事的,更是直接大打出手。
这下子彻底激起民怨,村民们和官兵之间冲突不断,与此同时,病情恶化不治者每日骤增。
仇源每日如坐针毡,焦信却稳坐钓鱼台,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仇巡检莫要苦着脸,只要切断了传染源,消除疫病,朝廷不会怪罪的,反而会嘉奖。”
这时候,一名差役神色匆匆地跑进来,道:“大人,抓到一个闹事的!”
仇源一下子紧张起来,怒道:“都说了,让你们把人看住,抓到这里来作甚?”
这病可是会传染的,将人带到巡检司,岂不是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回大人,此人并非当地村民。”
听到差役这般说,仇源以为是外地的客商,便说道:“现在是非常时期,若是外乡人,令其立即返回原籍,别在这里添乱!”
“可是……此人是自己找来巡检司,还说……说了一些难听的话……”
“说了什么?”
“此人在巡检司门外破口大骂,说大人糊涂,置百姓的性命于不顾……”
实际上,人家骂的比这个难听百倍,只是这差役不敢原话转述。
“究竟是何人,竟敢如此无礼?”
仇源本就一肚子火,又不是我不想治,实在没办法啊!
却不知哪个不开眼的,跑到自找没趣,今日不打他一顿板子,当我这个九品巡检是摆设?
“此人自称……普济先生!”
“普济先生?”
仇源似乎有些印象,问道:“前些天来的那个游方郎中?”
“回大人,正是!”
仇源想了想,说道:“你让他进来吧,我倒要看看,莫非他有什么治病的良方不成?”
焦信听到郎中两个字,满脸的不屑,道:“江湖骗子的话,理他作甚,命人叉出去就是了!”
仇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没听到焦太医的话吗,把人给我轰走!”
“是!”
差役转身离去,可是,没过多久便匆匆折返回来。
“巡检大人,此人说……说他有治病的法子!”
第四百一十五章 打的就是你
仇源闻言,不禁大惊失色。
此番东乡疫病,就连宫中的御医都无可奈何,只能任其自生自灭,一名游方郎中竟然口出狂言,说自己有解决之法?
焦信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道:“本太医倒想见识见识,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口出狂言!”
仇源心念一动,道:“焦太医莫要理会,定是江湖骗子的把戏。”
他现在可不敢得罪焦信,一来还指望人家治病救人,二来,现在自己做的一切都是此人指使,若把人惹急了,一走了之,所有的锅可就要扣在自己一个人头上了。
就算朝廷怪罪下来,人家是宫里的,上头有人罩着,自己却只是个九品巡检,无依无靠,用来背锅再合适不过。
焦信脸上尽是傲慢之色,他实在想不通,哪里来的野郎中,竟然敢和自己堂堂御医叫板!
“仇巡检不必多虑,把人带过来吧,本太医还真想见识见识。”
“这……不合适吧?”
“皇上都说了,要广开言路,吾等身为太医,更要效仿才是,若此人真有本事,治好了百姓的瘟病,倒也是一桩美事。”
“可是……”
仇源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因为他不知道焦信是故意这么说,还是真的想见识见识。
通过这些天观察下来,这位焦太医似乎并不是什么大度之人。
同行本就是是冤家,此人又出言不逊,若是真的把人带过来,还不知道出什么乱子呢……
焦信轻蔑一笑,道:“仇巡检,你放心,本太医不会和一个乡野郎中一般见识的。”
仇源无奈,只得吩咐道:“将人带过来!”
“是!”
不多时,差役带着一名身穿灰色长衫的男子走进来。
仇源偷眼观瞧,只见此人大约三旬年纪,下颌留着一缕短须,虽然穿着长衫,脸上却看不到读书人文雅儒和的气色,反而像是一名常年耕作的农户,头发随意盘起,脸上手上沾着泥垢,衣衫也有些破旧,似乎很久没有打理。
“你就是普济先生?”
此人点了点头,反问道:“你是此处的巡检?”
仇源乍一听对方的口气,心中竟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是被上官训斥的情形……
“本官正是东乡巡检,听闻你专程来寻本官,所为何事?”
“何事?”
普济先生突然变了脸,怒道:“你这狗东西干的好事,还有脸问我何事?”
仇源正在猜想对方的来历,面对突如其来一通骂,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你……竟敢辱骂朝廷命官?”
“骂你还是轻的!”
普济先生情绪非常激动,指着仇源的鼻子,破口大骂道:“你这狗东西,为何要封锁村庄,任那些染病的百姓自生自灭?”
说着话,竟然撸起袖子,四下找寻起来。
仇源被骂的一脸懵逼,见他低头找东西,更是不解,问道:“你找什么?”
普济先生巡视一圈,抄起一个板凳来。
仇源一个机灵,站起身来,说道:“怎的,你还要殴打朝廷命官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