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山有龙
朱骥手里还有很多案子,没时间在他身上浪费时间,打了一顿板子,警告一番,就放了回来。
东常缘屁股被打开了花,正在家里趴着养伤呢,却听说来了客人,艰难地抬起头……
“你……你怎么来了?”
只见富山雄神色焦急,一见到东常缘,顿时热泪盈眶。
“东常阁下!”
东常缘挣扎着爬起来,虽然他乡遇故知,是一件极高兴的事,可是,他立即察觉到了不寻常。
富山雄急忙道:“东常阁下,我奉管领之命,特来此报告十万火急之事……您坐下啊,为何要趴着?”
东常缘摆摆手,说道:“先别管我,你继续说,何事?”
“倭国……遇袭!”
“什么?”
东常缘懵了,紧接着问道:“敌人是谁?”
“是……”
富山雄小心翼翼地四下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明军!”
东常缘眼中变幻不定,他完全不敢相信,大明这里,并没有任何消息表明,有明军出海,前去袭击倭国。
他摇了摇头,说道:“不会的,可能是一些盗贼吧,或者是倭寇。”
由于倭寇主力被明军击溃,残余势力不敢袭扰大明,为了生计,去侵占倭国沿海,完全有这个可能。
“不,不是什么盗贼!”
富山雄急得哇哇大哭:“他们袭击了十几处港口,还袭击了平户町!”
“什么?”
东常缘顿时大惊失色,赶忙问道:“平户现在如何了?”
平户町滨海而建,与朝鲜国隔海相望,乃是倭国对外贸易的重镇,足利氏就是自平户起家,一举成为幕府将军。
在那里,数不尽的朝鲜国和倭国商船往来,还有明国的走私船,亦是隔三差五的出现。
更重要的是,东常缘的家就在平户町!
富山雄如实道:“明军所过之处,烧杀劫掠,无人可挡。他们有火器,战斗力极其强悍,每一次都是半夜突然来袭,破城之后,便进行劫掠,而后放火,将一切付之一炬,便登上舰船,再无踪影。我们的船队曾和他们遭遇,可他们的舰船上有火炮,我们的船队全数覆灭!平户町已被洗劫一空,还有您……您的妻儿……他们不幸……不幸罹难!”
东常缘脸色苍白,嚎叫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是什么人……”
“他们绝非寻常盗匪,就是明军无疑,现如今全国上下,已是人心惶惶,劫掠去的金银,不计其数,因此而遇害的人,更是数之不尽,他们凶残无比,甚至一度,进击至京都附近,可怖的是,他们战斗力惊人,现在平户已付之一炬,足利将军想要集结兵力,寻觅这些贼寇决战,却只能望洋兴叹,尤其是平户,那里……那里……”
说到这里,富山雄哽咽起来,泪水湿了衣襟。
那里可是整个倭国海贸的窗口,无数的巨贾在那里置产,藏匿了不知多少的金银珠宝,还有足利氏的财富,也被洗劫一空,更可怕的是,这些混账,他们抢也就抢了,抢完了还喜欢放火。
东常缘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故乡没了,足利氏重创,所有财富,统统不翼而飞。
自己的妻儿……自己的妻儿……
他禁不住喷出一口血来:“混账,无耻,八格牙路!”
富山雄哭完了,继续说道:“足利将军希望您以国使的身份,立即向大明朝廷交涉,大明与我国,历来和睦,为何突然剑拔弩张,拔刀相向,究竟是何用意?”
东常缘一脸愤怒,问道:“现在,这些舰队,在哪里?”
“不知道!”
富山雄摇了摇头,苦笑道:“谁都不知道他们在哪,也不知道,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哪里。现如今,任何地方都可能是他们袭击的目标。”
东常缘脸色苍白,一屁股跌坐在地,紧接着,嗷一嗓子,似弹簧似的蹦了起来。
他现在顾不得屁股上剧烈的疼痛,脸上的表情既惊恐,又愤怒。
根据富山雄的描述,明军舰船的速度极快,他们可以带着人和粮食还有武器,几天时间之内,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上千里的海岸线,哪怕是让所有倭人都征募起来防守,也是防不过来啊!
“我……我现在就去告状,一定要严正交涉!”
东常缘强忍着屁股上的伤口,命人雇了一顶轿子,趴在轿子里,直奔皇宫而去。
他整个人几乎已经疯了,一想到自己的妻儿,脸上便露出痛苦的表情。
可是,他还是强行把这种情绪压下来。
国事为重,今日必须要个说法!
第一百九十五章 打仗是要花钱的
东常缘急急忙忙赶到皇宫,却被禁卫拦住。
此时,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想到自己的妻儿罹难,想到平户町已化为灰烬,无数的财富被洗劫一空,甚至……整个倭国已是千疮百孔……
此时,整个人已是急疯了,非要见郕王不可。
禁卫也没有刻意为难,通报之后,便有宦官出来,领着他去了文华殿。
除了郕王朱祁钰以外,还有三人也在场,分别是内阁首辅曹鼐,礼部尚书邝埜,锦衣卫指挥佥事朱骥。
这三人似乎正在商量什么事,也不回避,就在一旁等着。
东常缘抬眼看到朱骥,心里咯噔一下,屁股上立刻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感。
殿上的朱祁钰看着东常缘,略感不耐烦地问道:“贵使来此何事?”
东常缘精神有些恍惚,却什么都已不在乎了,拜倒在地,哭嚎道:“启禀殿下,我……卑职从国内……刚刚得到消息,一伙明寇,突袭我国,烧杀劫掠,穷凶极恶,大明与我国乃是不征之国,万万想不到,竟到了拔刀相向的地步,这些贼人实是……实是……丧心病狂,丧尽天良,而今,我国中震动,死伤的军民百姓不计其数,不瞒您说,我的妻儿,也被这些该死的贼人杀死……”
朱祁钰脸色有些震惊,不由得看向曹鼐等人。
其他人也是如此,大抵都在思考同一个问题,发生了什么事?
邝埜是个急脾气,当下站起来,问道:“你说清楚,什么明寇?”
东常缘已是哽咽难言,勉强才道:“我国遭遇袭击……”
“我是问你,谁袭击的?”
“那些袭击我国的明人,分明……分明就是大明的军队……”
邝埜立即矢口否认道:“绝不可能,兵部根本没有调兵圣旨,我大明的舰船也没有出港。”
曹鼐随后说道:“你先别紧张,或许是海上残存的倭寇,你们也不是小国,遭遇了贼寇,出兵剿灭就是。”
东常缘无奈道:“贼寇凶残,希望殿下为倭国做主,上书皇上,为我们讨一个公道!”
朱祁钰脸色变了变,说道:“如此说来,是倭国遇袭,来寻求大明的援助?”
“启禀殿下,这是我国幕府将军足利义政阁下的亲笔书信,信中言明,袭击倭国的,就是明军!”
朱祁钰拿着信,又放下,看不懂……
东常缘反应过来,便用汉话将信函的内容翻译了一遍。
听完之后,邝埜不由得问道:“老夫没听明白,为何你们那个什么将军,认定袭击者就是我大明的船?”
东常缘表现地十分纠结,现在人家不认账,你有啥办法?
更何况,大明的舰船来去无踪,根本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来袭击倭国的,就是大明的军队。
可是,想到平户町的妻儿,他的脸色很是惨然。
不能就让你们糊弄过去,必须讨个说法!
“殿下,各位大人,倭寇的舰船如何有能力袭击我国港口?那些人有宝船,有火枪和火炮,而且,根据幸存者描述,都是自正统十四年研制的新型火器,分明就是……”
“一派胡言!”
还没等他说完,邝埜便拍起了桌子。
“当初,倭寇肆虐我大明沿海,殿下曾召见你,询问倭国是否和倭寇有关,你矢口否认,说什么倭国是倭国,倭寇乃是倭寇,两者之间,并无关系,殿下便没有追究你的责任。现在好了,倭国遭遇了袭击,你却一再坚持,袭击你们的贼寇,竟和我大明有关,东常缘,你究竟有什么企图?”
毕竟是礼部尚书,对于礼法相关,自然是据理力争。
我大明可没派兵打你,你也没证据证明那些人是明军。
因此,你就是毁谤,你毁谤我大明!
这时候,朱骥站起身,说道:“皇上亲自带着三千营去南京,已将倭寇主力剿灭,剩余的逃到海上,不敢冒犯我大明天威,去了倭国,也是情有可原。若是请求我大明援助,自可呈报殿下和皇上,可是你若再一而再、再而三的污蔑那些贼寇和大明有关,那就换个地方聊。”
东常缘紧张地问道:“换……哪里?”
“昭狱!”
“不……不必……”
东常缘想到屁股上的伤,赶忙连连摆手。
昭狱那种地方,可不敢再去了!
虽然他很想指责大明派船队洗劫了倭国,却发现,一旦话说到这个份上,就算是彻底的撕破了脸皮。
可现在的问题是,没有证据啊!
所有的一切都是推断,根本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他心中暗暗打定主意,说道:“倭国可以保证,大明东南,再无一个倭寇,事实上……事实上……足利义政阁下已经派兵,大肆搜捕倭寇,已抓了数百人,不日……就要将他们斩首示众,到时会将他们的首级送至大明。不只如此,凡是与倭寇有关之人,我国都将竭力打击,为倭寇销赃的商贾,倭寇的妻儿老小,一律严惩不贷,从今日起,凡有发现其财产来源不明,或有携带赃物者,通通收监,总而言之,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倭寇!”
他别无选择,到了这个地步,若是再不拿出一些诚意,任凭事态发展下去,所谓的倭寇,对大明的危害,可能只是挠痒痒,可明寇对于倭国的危害,却几乎就等同于灭国之祸!
朱骥说道:“既然你们有信心打击倭寇,去就是了,和大明有什么相干?”
东常缘可怜巴巴的看着朱祁钰,说道:“打击倭寇,乃是倭国的职责所在,郕王殿下,大明与倭国乃友谊之邦,对待倭寇问题,该同仇敌忾,希望,希望……”
朱祁钰也不傻,明显就是你们来求救的,说什么同仇敌忾,出兵不需要银子啊?
虽然他还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前段时间一直头疼的倭寇之患,似乎已经彻底解决了。
在海安县,倭寇的主力被三千营全歼,可是,汪洋大海上仍有各个小股势力,这些游兵散勇不成规模,随便找个海岛一钻,想要彻底剿灭,耗时耗力,也不是个办法。
现在好了,倭寇彻底失去倭国的资助,就相当于断了根,他们劫掠的财物没地方销赃,迟早饿死。
可是,对于东常缘的请求,却不能轻易答应了。
“事关重大,本王会向皇上呈报,等皇上示下。”
东常缘似乎看到希望,赶忙说道:“卑职的意思是,还请贵国看在两国交好的份上,助倭国剿除贼寇,至于倭患之事,蔽国一定鼎力配合,倘若大明东南沿岸,再有倭寇肆虐,哪怕是杀害大明百姓一人,卑职便是罪该万死。”
朱祁钰看到人家话都说这份上了,只得说道:“明倭两国,一衣带水,贵国有难,我大明岂可袖手旁观,这样吧,本王立即将此事写成奏疏,呈送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