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即便是文吏,也都各加一级,这意味着,俸禄和待遇都大大的提升。
当然,若是各府和各县,都增设新的衙门也就意味着,接下来会有更多的空缺。
就说像周虎这样的,他乃一等吏,如今加了一级,也就意味着,他算是司吏的级别了,若是能再进一步,甚至可能直接担任县里的教谕、主簿、都尉,或者进入县里下设的某个衙门里,担任主官。
周虎现在这个一等吏的待遇,其实就是按照大明从八品的官职来发放俸禄的,现在则为正八品,接下来……可能就正儿八经,要入七品的门了。
这个惊喜来的太突然,周虎感觉身子都飘飘然起来。
他忍不住道:“海政部,这是什么意思?朝廷为何有此举动。”
他没有询问自己加一级的问题,这虽然值得可喜可贺,回家肯定要好好地喝一杯庆祝一下。
可此时他更关心的,却是芜湖郡王的情况。
他比谁都知道他们和芜湖郡王之间的关系。芜湖郡王是皮,他们就是毛,他们所奋斗的一切,都与芜湖郡王息息相关。
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个道理,他是懂的。
“听闻……是主持天下海政的意思,从前朝廷六部,变为七部,现在府尹和各县的县令,都已去了王府,一方面是庆贺,另一方面,也是洽商这府县里下设海政衙门的事。”
有人压低了声音:“海政衙门事关重大,朝廷这一次开了口子,听说掌管着未来水师、海政还有海贸的事宜,现在这海政乃是咱们的头等大事,此番在海政部下设的海政各衙,职责不小,若是不出意外,单单所需抽调的官吏,可能府县里就得有上千人以上,周兄,你资历不小,此番……极有可能要从司吏,直接调任海政衙的从七品佐官了。”
周虎只觉得晕乎乎的,好消息实在太多,一个接一个,让他一时无法接受。
不过听到对方说他可能还有大用,他却表现得极谨慎,忙按捺住心头的那份激动,道:“不敢,无论是本事还是资历,周某实在相差甚远。”
整个府衙里,大家都在忙着公务,可此时,大家却都没什么心思了。
直到有人跑来同知厅,低声道:“府尹与同知,还有照磨,已从郡王府回来了。哎呀,一个个都是红光满面的样子。噢,回了府衙之后,他们又开始开会了,却不知商议什么。”
有人私下揣测:“必是要商议海政衙门的人选,我听吏选司和照磨所的人说,那边已开始着手抽调文吏的功考情况了。”
大家听罢,便越发的心提起来。
周虎心里只乱糟糟的胡思乱想。
他想到此番海政部,必定是海贸大策已确定,朝廷这是将其更为国策来办。
而海政与新政息息相关,也即意味着,新政的根基更为稳固。
至于海政衙……府里肯定需设海政司的,而县里必也有海政所,至于人选,却不知是如何挑选。
他在同知厅里公干,所干的事,和海贸没什么关系,虽然有人说他资历不浅,或有机会,不过细细想来,所挑选的文吏,应该不是在同知厅里。
这般一想,便又苦笑。
他已升了一等,如今是司吏的待遇,又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当下,便收起了那颗浮躁之心。
天色已晚,各厅房里都亮了灯,因为可能府衙里的诸公会让大家去训话,所以大家都不敢点卯离开。
又过了几盏茶功夫,却有人来,对周虎道:“周司吏,同知请你去公房。”
周虎一听,顿时骇然。
平日里,他和同知有过一些接触,不过专门找他去的情况却是没有。
于是此时,周虎点点头,而后带着几分忐忑地来到同知值房。
通报之后,步入其中,却是见刘同知此时正提笔在案牍上写着什么,一旁是负责同知事务的司吏拿着几份文牍在旁等待。
周虎收回视线,行礼道:“见过刘公。”
刘同知颔首,抬头起来,看了周虎一眼:“事情已知道了吧?”
周虎努力摆出一副从容的样子道:“不知刘公所言何事?”
刘同知道:“现在海政衙缺人,要调拨大量的官吏去海政衙,不只是朝廷的这个海政部,便是府里的海政司,还有各县的海政所,这上上下下,所需的人力不知多少,郡王殿下的意思是……海政关系重大,所以这些人手,都从原先各府县还有各司局的官吏里抽调,而后再招募新的文吏和武吏对原先的衙门进行补充。”
周虎心里在想,莫非此番也打算让我调海政衙门?
他心里颇有几分期待,却没有多言,只等刘同知接下来的话。
刘同知笑了笑道:“你是老吏了,选吏司和照磨所那边关于你的情况,老夫也已看过,在职七年,又记过两次功,嗯……算起来,你是同知厅里的骨干。”
周虎谦虚道:“学生不敢当。”
刘同知又笑了笑道:“老夫可舍不得将你调去海政衙去,你这几年,负责的也非海贸事宜,对此一窍不通,去了也是屈才。”
听了这话,原本满心期望的周虎,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这样说来,他还是留用,去海政衙门的话,才有升迁的机会。
虽说他早有准备,可真正得知结果的时候,却还是难免有几分失落。
于是他努力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勉强笑了笑道:“学生在同知厅里,确实差事干惯了,海政的事,也确实不懂。自是一切听从刘公的安排,愿在同知厅里继续效劳。”
刘同知大笑,他将笔搁在了笔架上,才道:“老夫倒想留你在同知厅里,不过……不教你去海政衙,却并非是说……不将你去其他地方调用。”
“此番,当涂县主簿,最有可能进入府里的海政司里任司里的同知,这个人,你是晓得的吧?”
周虎一听,小心翼翼的,手指了指房梁:“刘公所言的这位主簿,莫非是那位殿下……”
刘公微笑道:“你知道就好,不必说的太明白,他这调任到了海政司,这当涂县的主簿就空缺了出来。你也知道,现在空缺太多了,要调动这么多人去负责海政,府里和县里现在都缺人,同知厅这边,不只要选七人去海政,还需选四个司吏往各县填补佐官的空缺,更不必说,那些一等吏、二等吏了。”
顿了顿,他接着道:“老夫查过你的情况,你是一个稳妥的人,打算荐你去当涂县担任这个主簿,你意如何?老夫可要说好,当涂县可未必比栖霞要热闹,你这一去,可能家小要留在栖霞,只怕妻小就不好照料了。”
周虎一听,只觉得脑子嗡嗡的响。
当涂县主簿!
要知道,一县主簿,至少在太平府,乃是从七品。
最重要的是,这是一县之中,是除知县、县丞之外,最大的官了。
说是半个一方诸侯也不为过。
而周虎在一个时辰之前,其实还只是一个一等吏而已,转眼之间,摇身一变,竟是成了主簿。
要知道在大明,太平府之外,即便想要担任主簿,最差也需有举人的功名。
可周虎是何人?
他是赤着脚,给人放牛和打猪草长大的,此后还在码头里做过工,担任过卑微的小吏。
可以说,历朝历代,换做任何一个时候,似他这样的人,是根本不可能巴望着担任主簿,莫说是担任,即便是见主簿一面都绝无可能。
见周虎愣在原地,这刘同知只微笑地看着他,并没有急于催促他回话。
其实……刘同知何尝不知周虎的心情?他这个同知,不也原本是从前的他做梦也想不到的吗?
好半晌后,见周虎依旧愣愣的,看样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魂。
刘同知这才道:“怎么,不说话了?”
这话像是一下子将周虎拉回了现实。
“学生……学生……”周虎回神,刚想说点什么,却是突然哽咽,眼眶红了,噙着眼泪,突然扑哧一下,竟是哭了出来。
刘同知没有露出一点嫌弃之色,只轻轻道:“好了,好了,要注意官仪。”
周虎也觉得自己太失礼了,忙道:“是,是。”
周虎深吸一口气,总算慢慢镇定了下来,才拱手道:“下官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感激才好。”
刘同知笑道:“要谢,就谢郡王殿下吧,我等这样的人,能有今日,还能谢谁呢?”
周虎身躯颤了颤,神色真挚地道:“是。下官一定尽心竭力报效,方才不负郡王殿下。”
第449章 谢陛下恩典
周虎几乎是浑浑噩噩地从公房里出来。
人生际遇又一次的重大改变,教他现在好似还在做梦一般。
而这公房外头,则是待客室,待客室里头,已有许多人在此端坐,等候着同知的召见了。
很明显,现在到处都缺人,同知厅这边,也需要抽调大量的人,去补充空缺的员额。
这些官吏,而今都和周虎一样,是等待着要另赴其他的职位的。
周虎只觉得心头一热,他仿佛看到自己的脚下,似有一条锦绣的前程。
不,不只是光宗耀祖,或者是从此际遇改变所带来的那种心情澎湃。
更在于,在长久的公务过程中,他亲眼见证到诸多的新事物,随着他一道兴起。
而他参与其中,无论是文吏,还是即将赴任的主簿一职,他似乎都处于这浪潮。一个个似他这样的人,组成了滔天的巨浪,鼓弄风云,翻江倒海。
呼……
他长出了一口气,擦拭了一下欲红的眼睛。
在待客室里的每个人,都没有说话,可大家都凝望着从值房里出来的周虎,似乎想从发周虎的脸色上观察出此番被召见的用意。
周虎努力地使自己的心情平复,他为吏多年,官衙里的事务,养成了他老成持重的性子,他已习惯了平庸,不露声色。
于是神色淡淡,抿着唇,匆匆离去。
应该这几日,选吏司的任命就极可能会下达,接下来应该会有新的司吏来接替他的工作,而他的手头的事,需要梳理一下,到时才好交割。
过两日还有一个沐休,趁此机会,只怕要带孩子们出去走一走,毕竟此番赴任,以后能陪伴孩子的机会就不多了。
除此之外,就是要准备打点好行装了。
想着这诸多的事,却一面忍不住会心地笑了出来。
新政和海政接下来只怕是整个太平府未来的主要方向,如今大势已成,此番宫中和朝廷如此的恩赏,也已证明,太平府的光芒,已经无人可以阻挡。
这滔滔大势,万里江波,将要摧枯拉朽。
而他周虎……有幸在其中,现在想来,实在是万分的庆幸。
将来他要干的,便是跟着芜湖郡王殿下,好好地继续干下去,至死方休。
此时,在郡王府里。
与府衙和县衙一样,大量的人事任命需要处置,而对张安世而言,也是一样。
新的海政部,也算是这百官真的是将权术玩到了如火炖青的地步。
不得不赏,又不得不有所保留。
该给的都给了,尤其是这海政部拿出来,与六部平齐,至少陛下和张安世都是无话可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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