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他随即,又有一些不忿:“这些人……平日里花了不少银子,四处请托,才请来,本来是想给学里增色,谁晓得这些人……却借此机会,四处诋毁谩骂。现在思来想去,我真是糊涂,花了银子请这些人来骂自己,下贱!”
他抱怨一声之后,继续道:“今日……学堂沐休一日,大家……都歇一歇吧。”
助教点头。
……
一个个作坊,已开始陆续的沐休了。
在临近南京城不远处,乃是一处茶肆。
茶肆里,聚集了不少读书人,一群纶巾儒衫的读书人,凑在一起,喝着茶,难免一起谈古论今。
今日,也依旧如是。
毕竟读书人不事生产,每日都有闲工夫,说话也不免激烈一些。
就在众人谈论的欢快,外头突然嘈杂。
一群人突然冲至茶肆外头,有人大喝问道:“这些日子,四处印芜湖郡王误国误民的读书人,是否就在此?”
茶博士兴奋得不得了,大呼一声:“就在上头,街头那些文章,都是他们作的,每日污蔑芜湖郡王,说芜湖郡王吃粪的也是他们。”
话音落下,呼啦啦的人,便一个个冲了进去。
旋即,里头便传出哭喊声:“你们要做什么,你们要做什么?这还是不是有王法的地方?尔等……尔等……啊呀……”
这些人,大多孔武有力,甚至有不少人,面如黑炭一般,仿若是从煤堆里拎出来的,可他们气力极大,此时又是义愤填膺,一番拳脚下去,便是惨呼连连。
……
南京城夫子庙。
已有人直接开始支起了棚子。
有人开始发放印刷的极好的册子,这些册子里,都是连夜印制。
有读书人见状,迎上来,一看这册子,勃然大怒:“荒唐之极!”
他这一骂,立即一窝人蜂拥上前,倒也不客气,迎面便是一拳下去。
那人捂着满脸的血,大呼道:“你们要杀人吗?”
“杀便杀了,不教我们好活,你也活不成!”
读书人骇然,他看到街巷处,尽是杀气腾腾的眼睛。
他二话不说,立即倒地,大呼道:“啊呀呀……死了,死了,我死了……”
……
模范营里。
一封奏报,已火速地送到了张安世的面前。
张安世只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然后丢开。
“这些家伙……太斯文了,闹了这么久,怎么还是这么个样子。”
送奏报的乃是陈道文,陈道文道:“殿下,才刚开始呢,这不是先热身吗?据卑下所知,各处矿山,还有各处作坊的匠人和劳力,都还没到呢。他们离的太远了……需要赶一些时间的路。”
张安世不满地道:“我可要不耐烦了,这等事,又不是绣花,还慢吞吞、斯斯文文的。对啦,现在到处都有人滋事,我看……本王应该赶紧保护好朝中诸公。别人管不着,可诸公若是出了什么事,那可糟了。不是有一个筳讲时出了风头的侍讲学士,叫……叫什么来着……”
“叫刘湛。”
“对,就是他。”张安世接着道:“挑选一个校尉去他的府上护卫,告诉大家伙儿,这位可是名动天下,在御前痛斥新政,响当当的大人物!一定要好好保护,不可让他受了伤,更不要惊扰了他的家人。我们锦衣卫,保护刘公,责无旁贷。”
陈道文笑嘻嘻地道:“在保护了,在保护了,早就派了一个人,到了他的府上,还在他家大门上贴了告示呢。说刘公仗义执言,乃当朝魏征,敢于在御前痛斥殿下,若是有人斗胆敢冲进去作乱,锦衣卫……一定不轻饶。”
张安世点头:“嗯,很不错,听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不过……殿下……这儿……”
陈道文取出了一份名册:“这些人……也都是如刘湛一般,是不是都要保护一下,以防不测?他们都是爱民如子之人……”
张安世挥挥手:“快去,快去,我见不得有人流血受伤!”
第408章 血流成河
陈道文匆忙地去了。
张安世又将陈礼等人召了来,吩咐道:“锦衣卫不要轻举妄动,但是要防范宵小之徒,趁机掳掠百姓。还有东宫和紫禁城,都给我看好了,不能出任何岔子。”
陈礼犹豫了一下,问道:“殿下,您说的掳掠百姓……这百姓是哪一个百姓?”
张安世瞪他一眼,眼中目光像是明晃晃地骂他蠢,咬牙切齿地道:“当然是真的百姓。”
“噢,噢,卑下懂了。”陈礼忙是行礼应声。
张安世又吩咐道:“除此之外……各处城门、渡口,都给我盯死了,一些地方,要重点搜查一下。”
说着,张安世意味深长地看了陈礼一眼。
陈礼肃然道:“明白。”
“好啦。”张安世这才又变得气定神闲起来,道:“待会儿给我备车马,多派护卫,我看着……时候也不早了,应该入宫觐见去了。”
陈礼不忘关切道:“殿下……可要小心。”
“放心吧。”张安世笑了笑,随即却又板起脸来,叹了口气道:“是时候算一笔账了。”
说着,挥挥手,陈礼会意,告退而出。
……
此时的京城里头,一处处的宅邸,纷纷大门紧闭。
一个个锦衣卫开始出现,而后,有一个锦衣卫校尉挎刀,出现在了刘湛的府邸门前。
这锦衣卫一出现,便去敲门。
“开门,开门。”
门房悄悄地将门露出一条缝隙,便见外头是一个穿着鱼服的家伙,他战战兢兢地道:“何……何事……”
校尉道:“奉命来保护刘学士的家小,里头没有什么问题吧,有没有人冲进去,是否有人受伤?”
这门房摇头道:“没……没呢。不过外头都是乱民,夫人和少爷们,甚是担心……他们……他们……”
这校尉立即就道:“你放心,芜湖郡王殿下特意交代过了,说是现在城中虽然有一些混乱,可周学士乃是朝中栋梁,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周全,我就在外头护着,你们不要慌张。”
门房点头,关了门,便匆匆进内宅去通报。
刘湛的长子刘欣,听闻来了锦衣卫,稍稍安心,口里还骂:“这些该死的乱民,真是胆大包天,他们竟敢作乱……”
愤愤然地骂了一通后,又吩咐人道:“告诉他们,不用搬了库房里的金银走了,现在还是在家里更安全些。外头有锦衣卫护着,应该不成问题,这些锦衣卫的狗腿子,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转而又问门房:“锦衣卫来了多少人马……”
门房道:“好像是一个。”
“一……一个……”刘欣皱眉喃喃念了一句。
他站在原地,愣住了。
就在此时,却已有人潮朝着这宅子来。
人潮之中,人人怒气冲冲,到了刘宅前,便见门前还张贴了告示,上头是严厉警告不得误入的锦衣卫通告。
众人勃然大怒,有人大呼道:“这便是那个刘湛的府邸,就是他不给我等活路。”
此言一出,人群瞬时炸开,蜂拥至门前。
那站在门前的锦衣校尉,已是一溜烟的,顺着墙根便跑出了数十丈,一会儿工夫,便消失在了街角。
咚咚咚……
大门敲得震天响。
无人开门。
有手脚灵活的,翻墙而入。
更多人将大门撞开。
而后,数不清的人涌入。
在滔天的愤怒之中,这刘府所过之处,尽都毁于一旦。
府里的仆役们一见,早已惊怕地抱头避走。
倒是那刘欣胆大,带着两个兄弟和几个忠仆冲上前,恶狠狠地大呼道:“此乃翰林侍讲学士的府邸,尔等刁民,好大的胆,不怕死的吗?”
他不说这话还好,张口一说。
人群之中,却有人直接挥了铁镐来,一铁镐下去,刘欣呃啊一声,便倒在血泊里。
刘欣杀猪一般的嚎叫。
剩下的忠仆立即鸟兽散去。
只他的两个兄弟,也要走,却被人及时拦住了。
人群之中,为首的大呼道:“左右都是死,你们姓刘的要我们死,我们杀你一个够本,杀两个不亏。”
刘欣大腿根被那镐头直接钉入,鲜血如注,口里哀嚎:“我爹……我爹……等我爹来……”
可话还没说完,一群愤怒不已的人涌上,这三兄弟继续惨呼。
片刻之后,有人跪地,他看着远处刘家三兄弟躺在地上,纹丝不动,早已吓得面如猪肝色。
这人不断地叩首求饶:“饶命,饶命,好汉们饶命……小的只是刘家的管事,只是区区一个管事……好汉们若是要掠财,这刘家……有银子,有的是银子……都在府库里,尽管拿去,好汉们饶命啊!”
别看这里人多,却显然很有组织性,这也是农人和匠人们有区别的地方。
农人们大多都只是自给自足,自己过自己的日子。而匠人和劳力们因为需要集体参与生产,需要进行有效的分工,虽是愤而起事,却是组织分明,有人负责维持匠人和劳力们的秩序,确保不要伤及无辜。有人负责指引,明确目标。有人负责烘托气氛,有人负责开路。
此时,许多人下意识地看向一人。
这人显然是在作坊里干账房的,虽也激动地在人群之中,却一直冷眼旁观,在匠人和劳力之中,他颇有威信。
当下,他道:“叫几个人,去打开库房,告诉大家伙儿,不可哄抢,李三、王克你二人带几个兄弟,负责把守此处,我与吴秀才去清点盘算。”
众人一听,立即说是。
他们是有家有业之人,不是那种一无所有的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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