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这司府厅……一般的府里还真没有,只有像苏州这样的府里,或者京兆府才有这样的衙署。
他哪里能巴望这个。
张安世道:“好了,好了,你去吧。”
吴文墨点点头,又露出几分不忍之色:“公爷……您还是出去看看吧……”
张安世道:“我看他个鸟,难道教我还去看那吏部人的嘴脸吗?”
吴文墨:“……”
正说着,外头突有人道:“有旨意,请威国公去接旨。”
张安世起身,对吴文墨道:“去知会一下,教大家一道接旨。”
吴文墨点点头,匆忙去了。
突然又有圣旨,这让吏部功考清吏司郎中刘荣有些嘀咕,好端端的,怎么有圣旨来。
此时,张安世出来,刘荣忙上前去行礼。
张安世只白了他一眼,理也不理他,随即,便召了众官。
高祥等人,正在收拾准备交割的文书,此时一个个沮丧的汇聚过来。
他们见了张安世,行了礼,却也什么都没有说。
方才张安世没有出面见他们,其实意思就很明显了,这个时候提出什么,反而没什么意思。
张安世当下,领着众人往府衙前。
来的却是个宦官,这宦官笑吟吟的先向张安世见礼。
张安世道:“少啰嗦,宣读旨意吧。”
宦官笑了笑,点点头,打开了旨意,高呼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太平府知府张安世,署理府事不过数月,卓有成效,今岁所征钱粮,位居天下诸府之冠,治事之功,本朝未见。今闻张安世奏曰,今有此功,皆赖自张安世以降,至同知高祥,推官赵言实、照磨李应、芜湖县令周展等诸官同心戮力。今太平府既为天下州府之冠,宜当升格为京兆,敕张安世为太平府府尹……”
念到这里,已经开始有骚动了。
原本如丧考妣之人,现在一个个错愕的抬头。
在远处站着的郎中刘荣脸已僵住。
怎么可能,前脚吏部这边做了处置,后脚就有恩旨。
明明吏部这边也是奉旨,说要严厉处置的啊。
他嘴有些合不拢,身子竟是僵住了。
高祥等人一个个面面相觑,此时有点发懵。
这皇帝到底想干什么?
怎么一下子要弄死自己,转过头,又下旨褒奖。
“敕同知高祥,为太平府少尹。”
少尹其实也是同知,只是因为升格之后,官名不同了而已,依旧是张安世的副手,只是……这同知到少尹却是从正五品直接到了正四品。
不但是升了官,最重要的还是这京兆府的含金量,不是寻常府可以比拟的。就好像京兆的少尹拿出去和同品级的知府去对比,那寻常正四品的知府,就是比同为正四品的少尹要矮一大截。
高祥嘴张的最大,眼珠子要掉下来,活了一辈子,却没见过这样的事。
就在所有人错愕的时候。
突然……张安世道:“我有话说。”
念旨的宦官懵了,还没见过有人嚣张到宣读旨意的时候,有人敢打断的。
这宦官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张安世道:“这旨意搞错了,这里已没有了同知高祥,至于其他人,也都没有了,所以陛下的旨意……错了。”
宦官:“……”
这宦官不敢说话,卧槽……待会儿回去该怎么回话?陛下的脾气……应该会按着自己在地上猛捶吧。
可此言一出,那吏部郎中刘荣却好像一下子疯了。
他立即意识到了什么,毕竟人在吏部,敏感性还是有的。
他忙上前:“没错,没错……”
张安世斜眼看他,冷笑:“怎么没错?”
“这……这……”
张安世道:“同知高祥等人已经罢官,他们现在是琼州小吏,这旨意明明白白写着,同知高祥升府尹,这里没有同知高祥,怎么没错了?”
“这……这……”刘荣嚅嗫着嘴,期期艾艾的道:“这……我看……旨意说的就是他们,公爷……既是旨意,接了便好。”
张安世道:“错旨怎么能接,接了就是欺君,公公你回去禀告陛下,这旨意……搞错了,太平府没了高祥,没了推官赵言实,更没有什么照磨李应、芜湖县令周展。这儿没有这些人,也接不了这个旨,这旨意……是怎么下的,文渊阁拟旨的时候,难道不知道封驳吗?现在闹成了笑话。”
宦官:“……”
张安世转过身,对高祥等人道:“你们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这么喜欢凑热闹吗?都回去……准备交割,然后该去琼州的去琼州,该回老家的回老家。”
高祥等人:“……”
短暂的沉默之后。
高祥眼睛一瞥那已面如土色的刘荣,骤然之间,明白了什么。
他毫不犹豫的朝张安世行礼,声音都颤抖起来,眼里热泪盈眶:“是,下官……不,贱民遵命。”
众人纷纷道:“贱民遵命。”
众人一哄而散。
张安世则像赶苍蝇似的一挥手:“其他人也别瞧热闹了,该干嘛干嘛去,入他娘的,你们也想在京察里,评一个劣等,送去琼州吗?这么喜欢琼州,我出路费送你们去。”
众书吏听罢,作鸟兽散。
宦官还僵在原地,他怯怯的嚅嗫道:“公……公爷……这……这……本朝没有这种情况啊,本朝还没有……旨意颁出来,没人接旨的。”
“对呀。”张安世道:“我也奇怪,本朝怎么会有把人都革职流放了,转过头还升官的,这不是开玩笑吗?这莫非是前元的遗风,今日沿袭到了本朝这儿了?”
第295章 杀心骤起
张安世看着这宦官,笑嘻嘻地道:“是不是朝中有什么奸臣,居然欺瞒了陛下,以至于陛下连要封赏的人现居何职都不知道?总而言之,这旨错漏百出,接不了,也没法接,若是接了,我张安世岂不是也跟某些人一样,是欺君罔上之辈吗?你带着旨,回去告诉陛下,就说,这里只有罪囚,没有什么功臣。”
宦官吓得汗流浃背。
这个时候,他回过味来了。
倒了血霉啊,怎么自己……接了这么一个差事。
他这时不敢再说什么,只是战战兢兢地道:“那奴婢……告辞。”
带着旨意,灰溜溜地要走。
“且慢!”有人大喝一声。
却是那吏部的刘荣。
刘荣急了,他眼里布满了血丝,匆匆抢上来道:“旨意没错,没错。”
宦官:“……”
刘荣道:“宣读旨意的诸官,就在此!”
宦官:“……”
刘荣连忙朝张安世道:“威国公……请接下旨意吧。”
张安世冷笑着看他:“我没你们这么大的胆子,我胆小得很,也怕死得很,乱命可不敢接,接错了,是要砍脑袋,杀全家的。”
杀全家三个字自张安世口里说出来的时候,刘荣的脸骤然变得煞白。
他再没有了方才的跋扈,噗通一下,两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威国公……这不是儿戏,不是儿戏啊……”
张安世背着手,低头凝视着他,面上掠过冷意:“现在你也知道这不是儿戏了,可你们不是很喜欢戏耍吗?你们既然喜欢戏耍,那我张安世就陪你们玩到底。”
“这是误会……”刘荣带着哭腔道。
张安世不屑地看着他,见他匍匐在他的脚下,只恨不得捧起他的脚尖来狂舔,却是哈哈大笑道:“好一个误会,可就在刚才,我下头这些人,差一点不但罢了官,且还要发配去琼州,自己遭罪也就罢了,还要祸及家人,子子孙孙为吏。可到了现在,在你口中,就只是成了误会?你们吏部好大的官威,平日里都晓得你们厉害,可现在我才算明白,你们竟有这样翻云覆雨的本领。”
说罢,张安世脸上聚满厉色,怒道:“入你娘的,你们这是以为我张安世好欺,是吗?现在才来告诉我说误会,你难道不觉得可笑?”
这刘荣听罢,脸色惨然一片。
张安世随即便踱了几步,朝人道:“来人,给我召佥事陈礼来,陛下待会儿可能有旨意要下,教内千户所给我待命。”
“是。”
张安世转而看向那宦官,厉声道:“你还死在这里做什么?”
宦官直接给吓到猛地一抖。
他本还想看看,双方是否还有和解的余地,可现在见张安世杀气腾腾,便再也没啥想法了,立即转身便走。
张安世则是回到了大堂,这府中的书吏,一个个心中欢畅,就在此前,他们还觉得朝不保夕,毕竟连高同知他们都落到这样的下场,他们这些协助张安世的文吏,等到新官上任,接下来必定是要收拾他们了。
至于现在没收拾他们,那是因为他们还不够格。这些文吏嗅觉是最敏感的,自然晓得官场倾轧起来有多狠。
神仙打架,一旦输了,下头的阿猫阿狗,都会死得很难看。
而如今……他们一下子心里踏实了。
浑身都是劲,水涨船高,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无数个念头,在他们的脑海里浮现出来。
不,这一次不是一人得道,是整个太平府……都飞升了。
所有人前呼后拥地跟着张安世,张安世坐下,他们便去端茶递水,张安世口里骂这群畜生。
大家便纷纷点头,点头的时候,要表现得极认真,一个个就好像新闻里的主播似的,正儿八经的样子,露出忧国忧民的模样,纷纷点头:“公爷说的是极。”
“公爷说出了学生的心声。”
“这些杀千刀的……”
很快,整理了交割情况的高祥等人,纷纷来到了大堂。
张安世让人搬来了座椅,众人一个个落座,他们正襟危坐,没有发出任何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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