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亲吻指尖
当时那天象亦如海市蜃楼,但是楼近辰却觉得那是真实的。
只是他不知道,那个高泉宗出来了没有。
心有所想,伸手在虚空里快速勾勒出一道门,门中的虚空刹那之间变得虚幻起来,如有漩涡,楼近辰一步跨入其中,虚空将之吞没。
而在陈瑾修行的密室之中,却有一道人影从那门中走了出来。
走出来的人结道髻,一柄剑如簪一样的插在黑发间。
他原本是有些担心陈瑾的,因为陈瑾当时阴神的状态就不太好,那时他问陈瑾要不要留下来为他护法,他说并不需要。
此时楼近辰站在这里,感觉着这密室之中,有着一股浩然纯阳般的气息,他知道陈瑾应当是没事的,只是人不在,不过,他很快就发现,对方的桌子上面,有一封信。
信封上面的写着:“二哥亲启!”
一看这个称呼,楼近辰便不由的打开了,抽出信纸,上面写着:“二哥安好,弟白也剑敬拜!”
“昔年一别,已经沧海桑田,天地变易,不知二哥修行可还顺利?弟师门遭逢大难,吾苟全性命于山野之间,被人所救,遇一良善女子,与之结婚生孕子女,本欲潜剑藏法,不欲再争修行之事,但是前些日子,师门长辈寻来,欲为复仇,师恩难违,弟不日将离去,自身性命无所惜,唯一牵挂便是妻子,此信不知二哥能否收到,若能收到,只求二哥能够前往中州,在庆元府的府城,杨梅垄路十七号,将我妻儿接到安全的地方安置。”
楼近辰眉头微皱,他虽然有所猜想,但是也没想到居然是白也剑寄来的信。
他想到了自己之前去过一次中州,原本听到剑灵山出事的消息,也找过白也剑,但并没有找到,最后便又回来了。
于是他出了门。
秋蝉学宫依然安静,但是在此时的楼近辰的感知里,这种安静,却是有着从冥冥虚空里飘扬的蝉鸣声将那些杂音都驱散了。
杂音,不仅是普通意义上的声音,还有很多心声,人的心声未必能够被人听到,甚至是他自己都听不到,但是耳朵听不到,并不代表着其意识听不到。
心声就是自己的意识在躁动,有时候,自己都不知道。
所以这个蝉声,就是可以消除心中杂念。
楼近辰走在学宫里,都有一种宁静的感觉。
他垂手而走,手在大袖之中,有风吹来,衣袖飘飘。
前方正有一个弯曲的小湖,湖中的水清幽,倒映着山。
他站在那湖边,看着湖水中的倒映,心中宁静。
在他的身后不远处,一株柳树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那个人从淡淡的风中走出来,带着一缕烟雾,这烟雾在他的脚落地之时,便又被风中散去。
他缓缓的走到楼近辰的旁边,一起看着湖水。
直到过了许久,楼近辰突然开口说道:“秋蝉学宫的湖水也是如此之净,风吹波纹不生,当真是少见。”
“波纹不生,便是心灵安宁。”那人说道。
楼近辰笑了笑,并不与之争辩这个,说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对方说道:“看来怀瑜是真的没跟你说起过秋蝉学宫里的人和事。”
楼近辰知道怀瑜是陈瑾的字,与一些人喜欢取个道号类似。
“倒也不是,他与我说过一些,但是并没关于阁下的。”楼近辰说道。
“那我不知道这是该高兴而是难过,是该说他尊敬于我,不在我身后谈论我,还是应该难过的认为,我没有任何让你感兴趣的地方。”那人继续说道。
“想太多,于修行不利!”楼近辰说道。
“好,简单朴实的话,却是修行道上的金玉良言。”那人继续说道:“我叫文在承,暂为秋蝉学宫的山长,楼道长,这应该是第四次来秋蝉学宫了吧?”
“第几次我已经忘记了,最近忘记的事有些多,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忘记了便没有必要再去想。”楼近辰说道,他一点也没有因为对方是秋蝉学宫的山长,而多几分特别。
“楼道长之言,几乎句句皆是朴实道理,说的好,无关紧要的事,忘记了便没有必要再去想,不过,这句话却让我想到了另一个人说的话。”文在承说道。
“哦?”楼近辰淡淡的问道。
“炼气道先贤道真,岳鹿岳大真人!”文在承说道:“当一个人开始忘记自己过去之时,便是麻烦的开始,因为忘记过去,便意味着他无法描绘未来。”
“人生的线条,若无过去痕迹标记着,你又如何知道自己是在向前,如何知道自己不是在走回头路,又如何知道自己不是在原地踏步呢?”
“忘记过去,便是对自己的背叛!”
“自己背叛自己吗?”楼近辰皱了皱眉说道。
“是的,无论是谁的改变,都是先从自己背叛自己开始。”文在承严肃的说道。
楼近辰不再出声,他看着天空,天空不倒映湖面,而湖面倒映着天空的白云。
“伱说的有几分道理。”楼近辰说道。
“不是我说的,是炼气道岳大真人说的。”文在承说道。
“秋蝉学宫屹立世间千年,可知道这岳大真人去哪里了?”楼近辰问道。
“这方天地虽然禁锢严重,但是这数千年来,也不是没有出过惊才绝艳之辈,然而这些惊才绝艳之辈,当达到了一定的境界之后都会隐去,就再也不在世间露面,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文在承说道。
“你们秋蝉学宫里,也没有只言片语的留下吗?”楼近辰问道。
“有一些似是而非的记录,你之前不是与怀瑜去过一次阴世吗?那里就是我们所怀疑的地方。”文在承说道:“当然,若是你想知道更多,或许国师会知道一些。”
楼近辰心中一动,说道:“国师究竟是什么来历?”
“国师属于巫祝一脉,应当是出身雾隐灵巫庙,灵巫庙是这个世上最神秘的道流,据说他们本就是迷雾纪里存在的修行人,也正是有灵巫庙的存在,所以以灵巫庙为中心的那一片地方,迷雾只是散去百余年便又有雾笼罩了那里。”
“若是你能够前往雾隐州,前往灵巫庙,或者能够知道更多。”文在承说道。
“有机会去的话,一定会去问问。”楼近辰点了点头说道。
文在承又打量着楼近辰说道:“修至第六境的人,我亦见过,上一任秋蝉学宫的山长其实便已经到了第六境,他与你一样,看上去总是在沉思,你可知道他最后去了哪里?”
“哪里?”楼近辰问道。
文在承伸手指着面前的湖水,说道:“当时他也是在这里,指着这湖水,跟我说:原来那些人都去了这里。”
“然后他就跳入了湖水之中,当着我的面跳的,然后便消失了。”文在承说道:“我至今都不知道他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便一直想,是不是我的境界未至,无法堪破迷思。”
楼近辰看着面前的湖水,沉默着,仿似心中被触动了一下,却又没有抓住,便说道:“我这人有些毛病,想不通的事情便不再想,也许过些日子自然的就想通了。”
他又转身,朝文在承行了一礼,说道:“多谢文山长告诉我这些隐秘,告辞。”
说完,他转身走入风中,身形不断的淡去,消失不见了。
文在承看着对方消失的地方,竟是无法捕捉到他隐身后的半点痕迹。
不由的叹息了一声,他所知道的那些能够修至第六境的人,个个都是惊才绝艳之辈,都是短短时间内达到的,但是却都在第六境后出了各种奇怪的问题。
他又看着这湖水,沉思了起来。
他清楚的记得自己的老师,当时跳入湖水之中的神情,癫狂之中带着无尽的兴奋,像是找到了前路一样。
第269章 :永乐谷
天地变易,前路似开未开,似有非有,需要有人去开拓。
文在承自己未至六境,并不能够直观的感受到那种前进无路,却又身心变易的感觉。
但是他却看到曾经那么姿容仪伟,通天晓地,似乎对于一切都了然的师父,在他到了第六境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就似迷乱了起来。
或许,也不能够说迷乱,而是整个人突然变得不对劲起来。
他见到的几个第六境修士,都是如此,这一次见到的楼近辰,亦有这样的征兆。
莫名的发呆,莫名的深思沉想。
又似莫名的能够看到大家看不到的东西。
他记得有一次,自己的师父,突然说道:“门被打开了!”
他不知道什么门,还在想是不是那个荀师弟修习的那个‘门’字法。
但是后来他发现应该不是,或许有关系,但却绝不完全是,荀师中师弟修习的只是‘门’秘灵带来的法术罢了,不是师父所说的那个门。
第六境,真是迷一般的境界啊。
其实楼近辰除了一开始识念化神,法象不受控制的有夺身之危,却在那一片梦境之中渡了雷劫之后,他觉得一切都好了。
并且在那个寒潭之中体会了阴阳的变化,回去之后又继续巩固了三个月,因此觉得一切都很好。
然后,他看到了天空的景象,似有另一个世界的灵机倾泻而入,仿佛天开了一道口子。
再接着是去了秋蝉学宫。
突然之间,似乎一切又都变坏了。
他有心不理会,但是有些事情,确实如他所说的那般,他发现自己开始忘记一些东西。
也不是说完全的忘记,而是想起别的事来,也能够想起有那么一回事,但是呢,却又不是那么的清晰,像是刻在墙壁上的字,时间久了,不仅是这些字变的模糊不清了,就连为什么刻这些字,都有些不是很明白。
若是一个普通人的身上,随着年纪的变大,会发生这种事很正常,但是他一个第六境的修士,应该是过往都越来越清晰,只要愿意去想,便不应该有任何事想不起来。
而现在是,一些远的事似乎开始忘记。
尤其让他觉得可怕的是,自己快要忘记了自己来自于哪里,快要忘记另一个世界了。
“为什么会这样?”楼近辰在心中自问。
他没有回江州府,而是信步在山河之间游走。
东州他都还有好些地方没有去过。
他开始在大地上行走,脚踏实地,信步而走,他看着眼中寂静巍峨的山,其清幽处,藏灵聚修,其隐恶之处,藏污纳邪。
有水自山中而出,绵延于大地上,或是突然的断流,或者越发壮大,化做大江大河,奔流入湖入海。
他站在一片大山门户处的山顶,看着山中奔流而出的一条江,江水清澈,由山孕育而出,可是它却如此绝情的奔流而出,一去不回头。
楼近辰耳中从风中听到了山中传来的琴鼓之声,那声乐浪潮不断的传入耳中,伴着这流水,又形成了天地之间的另一种乐章。
一阵风吹来,楼近辰却逆风而飘起,顺着风尖风弦滑上高空,于月光之中消失了。
他踏着风尖而行,就像是踏浪一样,来到了这一片山脉的中央,他不知道这山脉有什么名字,但是他看到了山中那一片灯火璀璨。
这一片山中,山林并不茂密,或者说是只有大树,没有小树,大树与大树之间,像是一个个巨大的绿色蘑菇。
山中的人们都住在树上。
楼近辰发现这里的树大的出奇,一片叶子就有成人那么大,他看到有人顺着一片片的叶子往下滑落,最终顺利的落在地上。
他们一个个都能歌善舞,在诸峰的中心处,有一块平地,那里正有人在那里跳舞,有人在树上吹箫,有人弹琴,有人唱歌……
楼近辰落在一株大树上,俯瞰着这一片山中天地。
这里的人们很快乐的样子,楼近辰站在这里,那些音乐,那些乐舞,往他的心里钻,往他的心里印,他的心中,仿佛生出了一丝快乐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