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重庆老Q
有关城市供水系统的重要性,长期以来被人忽视了。许多人天然地认为,一个城市生来就有完善的供水系统。即便生活在城市里的居民每天都在使用它,却很少知道它的重要性。
中国古代城市的给排水管道早在西周至春秋战国时期便已得到普遍应用,并且给排水系统逐步完善,典型的有齐国临淄城(人口高达30-40万)完整的排水管道网。给水最初依赖于凿井取水,最早的引水工程是约公元前700年东周阳城的地下输水陶质管道系统,以及澄水池和阀门坑等配套设施。随着城市规模的扩大,城市供排水系统不断发展。到了西汉时期,长安城修建的龙首渠(引水渠)并开挖了相当规模于昆明湖的水库,用于调蓄排水。至蒙元时期,大都开挖的金水河引水,并建有明渠暗沟组成的排水系统。
而西方最具有代表性的给排水系统,则是约公元前300年古罗马。当时罗马人口已增长到50万,建成了以河道、管道(铅质)或地下隧道组成的引水渠,长达四百余公里,中途还设有到虹吸管、沉砂宽水槽、人工水塘等设施,将水供至部分私人住家或公共喷泉。除饮用外,还有大量的水用于沐浴和娱乐,人均综合用水量达200-1 200升水。
这个时期的欧洲,在17世纪初,英国伦敦也建成了约三十多公里长的明渠,引城外泉水和河水入城,城内输配水地下管道总长达五十多公里,并且还在关键部位使用部分铸铁管道输水。
建业城最早的供水系统,源于当初在城中建立了几座大型净水池,通过水泥修建的饮水渠,将附近水库里的水引入城中,再经过数道沉淀和过滤,便成为全城居民可饮用的清洁水源。居民们每日挑着水桶或赶车马车,将一桶一桶的水接入自家的储水缸中。
随着人口的日益增多,以前发展缓慢并且效率低下的的城市供水,一下子就变得非常重要了。几万人,乃至以后十几万人挤在一起,如果仍旧依靠人力或者是地下水井进行取水,成本会非常高昂。而且伴随着各种工业污染,整个供水系统如果不升级完善,整个城市就会变得非常糟糕。
可以说,建业城中下水道的修建,一开始的目的,不是为了“排水”,而是为了“健康”。完善而有效的城市供水系统,更是可以给城市居民提供了清洁水源,减少疾病传播,亦是为了服务居民的健康和民生的福祉。
尤其是当汉洲本土开始大规模应用钢铁,这使得城市管道有了坚固的载体,且更容易替换维修,建业城遂展开大规模的下水道管网和供水系统建设。
位于建业城的北边城区,聚集了大量的政府机关,齐王宫也在此处,所以,在今年初便已率先完成了城市给排水系统的建设,这里的居民就成为最早享受“自来水”服务的民众。
为了让人们能更好地接受自来水的供水,建业城供水事务局在正式供水之前,特地安排了一个免费试用期。供水事务局选择了一些热闹地段的龙头加以开放,由事务局雇佣的水夫负责控制龙头,每天早上七点到九点,下午五点到七点,“放水奉赠,不取分文”。
可是,习惯了在城中几个储水池里挑水的建业城居民,对于家门口附近的自来水呈现出一半欢喜,一半忧虑。欢喜的是,此后不再费力地跑几百米的距离去挑水,省却了不少劳力;但忧虑的是,听供水事务局的人说,这以后吃水,是要花钱了,于各自小家中平白多出一分消耗。
虽然,建业城供水事务局在公告上用白话文宣城:“事务局所经营的这个自来水是奉王上和内阁的命令承办的,集的全是全城居民的财力,使用者也是全建业城的居民,不是净为图利,只因水这个东西,是人人不可离的,一个不干净,就要闹病,天气暑热,更是要紧。”
不过,依然有很多人对自来水持怀疑态度,见水中含有许多泡沫,称之为“泡沫水”、“肥皂水”。建业城供水事务局又赶紧发白话文公告辟谣:“这水龙头开始放出来的水带一点白色儿,这个白色并不算什么毛病,拿放大镜仔细看就知道,全是极小的白水泡儿。因为这个水起自北城供水塔楼,借着塔楼高度的压力,然后再送到各街市的水龙头。水塔高,压力大,那水管子里面有些凉气被水的压力催得紧,一时散不尽,就跟着水一块儿出来了。所以水里头有些白泡儿,片刻之后,那水泡就化得干干净净了,这个水就全变清了。有不知道的,以为是管子洗不干净,说跟肥皂水一样,殊不知这个道理,一说就明白了,大家就不要误会和谣传啦。”
不过,这自来水免费使用即将在这个月底结束,届时,建业城供水事务局正式向部分城中居民售水。居民向事务局购买“水筹”后,凭水票到水龙头处购水。每张水票合2分钱,可以买一挑水(两桶),使用期限为一个月。除此之外,还有一种特别水票,“专为清道用水而设。无论何处放水龙头,均可交票取水。计每票一张取水两挑(4桶),其水价比照普通定价八折实收。”
当然,这个时期,水管没有阀门,没有办法按需断水,所以,只能由水夫看管水龙头。一年四季,暂定取水时间为早上六点左右和晚上六点左右,居民均可持水票购水。
“生活不易,世道艰难呀!”一名四十许的汉子挑着两个空水桶等在取水的队伍中,朝旁边的人抱怨道:“这以后,吃个水洗个澡,都要花费银钱了,这还让人怎么过哟!”
“我说老艾,你在机械制造工场里,一个月拿八块钱的大匠薪水,就这样,还抱怨生活不易,世道艰难?那我们这些一个月只拿三五块钱的普通工人,岂不是要喝西北风,或者上街要饭去了!”一个三十来岁的精壮汉子朝地上啐了一口,不无自嘲地说道:“再者说了,一挑水,也不过2分钱,这就让你一个大匠人家过不下去了?”
艾义富闻言,面色一滞,犹自不服地说道:“你以为一挑水就够一家人所用?每天要洗脸,做饭,喝水,洗衣服。另外,这忙碌了一天,不得还冲个澡,泡个脚。家里六七口人,一天下来,那还不得至少用四五挑水。你算算,这就有1角钱了。1角钱呀,足够家里十来天的菜钱了!那要是一年,岂不是要一块多钱,够给一个孩子扯几块棉布做两三套衣服了。”
“你一年怕是要赚一百块吧,这用水才不过花了一块钱,你就心疼得要死。”另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带着一丝嫉妒的神情,酸酸的地说道:“怎么,这个时候就开始存棺材本了?”
“呸!”艾义富横了那名妇人一眼,“老子虚岁才四十六,还有许多年头活呢!……老子挣得多,花销也多呀。家里三个小子、两个闺女,那不得给他们准备聘礼和嫁妆呀!尤其是娶媳妇,聘礼少了,人家女子都不愿意过门。唉,谁叫咱们齐国女子少呢!”
“老艾,若是想让家里的小子娶媳妇不花钱,那就让他们主动申请移民东南地区,或者西南地区也可以。”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说道:“到了那里,官家不仅分配土地,还给发媳妇,费用肯定比你准备的聘礼要少的多!”
“官家发媳妇?”艾义富一听,立时翻了翻白眼,“官家能发什么样的媳妇,你们都不晓得吗?运气好一点,说不定能捞到安南、日本、朝鲜的女子,运气不好,给你弄一个红毛绿眼的夷人女子,那可多多少少混淆咱们汉人的种!”
“这话说的!”另一名吏员模样的男子说道:“我大齐明文规定,凡是齐国正式子民,不论肤色和种族,一律平等。更何况,生出的孩子。管他母亲是汉人也好,夷人也罢,都是我大齐王国的种!”
“……”艾义富瞟了一眼这名吏员模样的男子,有心反驳,但又顾忌他的身份,聂聂地站在那里,不再言语。
不过,他心里却是不以为然。老子当年孑然一身地来到汉洲,无奈之下,才接了一个柔佛婆姨当媳妇。虽然生下的几个孩子也都是汉人模样,但多少参杂了几分土人血脉。如今,自己辛苦二十年,也攒了些钱,自然想让自己的孩子娶一个汉家女子为老婆。
截止到去年底,齐国人口粗略估计已超过一百七十万(鉴于人口增多和管理地区扩大,人口详细数据暂以5年期进行普查统计),但国中男女比例仍旧难以达到平衡,基本上维持着130:100左右的比例。这就引起国中比较严重的社会问题,那就是男子在正常情况下,娶媳妇是比较困难的。尤其是,你还想要娶一个正宗的汉家女子为媳妇,那就更加困难,需要花费更多的聘礼。
齐国自立国以来,拳打荷兰东印度公司,脚踢南洋诸多土邦王国,在大明还揍得清虏满头是包,并随着国势的蒸蒸日上,已然成为该地区的头号霸主。这使得齐国臣民们从骨子里渐渐生出几分骄横,觉得除了我们齐国人,余者皆蛮夷。
顺带的,在选择婚配对象时,也充满了挑剔的眼光。但凡有一定经济基础的民众,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娶一个纯正的汉家女子为妻,以延续自己的华夏血统。就算难以达成此目的,也会尽量找那些汉家特征明显的女子为妻。
因而,齐国移民部每年通过几家大商社在南洋、印度、波斯,以及欧洲(巴巴里海盗手中获得)购买的数千女奴,基本上也是分配给新到的移民。
尽管,政府层面和教育部门一直都在强调国中所有民众,不分肤色和种族,皆为齐国合法臣民,在法律地位上,以及享受的权利和义务,都是平等的。但实际上,因为外貌特征和肤色原因,那些明显有异族特征的臣民,或多或少都会遭到一些歧视。
“这要是哪年,官家专门从大明迁移数十万汉家女子,那该多好呀!”
第五十六章 同济会
1663年1月9日,建业。
“周记”商社的大掌柜周应平在几个伙计的搀扶下,从马车上下来,然后皱眉看着前面一大段道路被挖断,无数的建筑材料堆了一地,众多土人和建筑商社的工人们正在忙忙碌碌地铺设管道。眼瞧着,是不能再通行马车了。
肥硕的身材,再加上年近六十的岁数,如何能徒步走过这一段布满路障的街道。随行的一名管事见状,立即招呼伙计们,在附近店家寻了一把椅子,然后穿上两根木棍,做了一个简易的滑竿,将周大掌柜给抬了起来,小心地一路穿行这段街道。
“这些建筑商社的匠人们,怎么一点章法都没有。”坐在滑竿上的周应平抱怨地说道:“瞧瞧他们,好好的街道,挖得到处都是坑道,这明显是严重扰民嘛。建业府的官人们也不来管管,任由他们在此胡为!”
“大掌柜说的是。”管事在旁边笑着应承道:“不过,我猜测,建筑商社的匠人们肯定在担忧即将到来的雨季,可能是想趁早完成这一片街区的下水道管网和供水系统的建设。若是,到了二三月份,遇到暴雨时节,恐怕就不能施工了。”
“既然如此,早干嘛呢!”周应平摇头说道:“前几个月,不晓得多弄些苦力来修建。临到雨季前夕,却来加紧赶工。”
“大掌柜有所不知。”那名管事笑着说道:“前几个月,建业府的苦力都被集中到码头,用来扩建港口、修建货栈,以及加固防波护堤。数千人土人,几乎全都调到那里,准备要将建业港的吞吐能力在原先的基础上,再增加五成,以满足日益日益增多的到港商船停泊。”
“港口是该扩建了,要不然,那些到港的商船还得在港外徘徊等待,着实耽误事情。前些日子,咱们从望加锡回来的船,足足在港外等了两天才被允许进港停靠。”周应平说道:“可是,人力如此紧张,官家也不将去年临时停驻于此的数万移民留下来,多少可以加快建业城的建设进度不是?”
那名管事听了,只是笑笑,并没有接话。官府移民,自然是早有安排,岂能因上马一些基建工程,就要贸然截留本该分配的移民。不说,要打乱移民接收地的日常安排,就是这么多人滞留在建业城,那也是一个很大的麻烦。听说,各地官府每年该花费多少银钱,在年初都有定额,若是贸然滞留了这么多移民,那还不得额外掏出一笔费用来养着,何苦来哉!
周应平此次是受到“汉记”商社的邀请,参加一场募捐大会。本来,以他在建业城的地位和身份,除了几家大型商社的掌柜和重要官员,一般的人是请不动他的。但这家“汉记”商社却是有王室背景,拥有不可低估的能量。
周应平甚至还知道这个“汉记”商社的东家,正是那个备受齐王宠爱的侧妃白芷君。她在三年前,更是拿出数万汉洲银元,办起了一家棉纺工场和一家食品加工场,除了招录大量妇人进厂做工,还引进了不少身有残疾的人入厂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计,着实给那些家庭困难的民众增加了不少额外收入。
而且,以周应平看来,这个“汉记”商社旗下的两家工场,似乎并不在意赚多少钱,获得多少利润,倒是有些做福利的意思。不仅工人待遇要较同行业稍高一筹,就是工作环境也要略好一点,并且,中午还有一顿免费的午餐。此举,让建业府众多私人工坊为之侧目,心中也是腹诽不已。
私下里,周应平曾询问过两家工场的主事掌柜,为何要给那些工人那般待遇,要知道,这会严重吞噬工场的经营利润。他得到的答复却是,“汉记”商社的东家想在这个充满残酷竞争和恶劣工作环境的“资本社会主义”中,表现出一丝温情,为弱势的工场工人寻求一点微不足道的权益和保障。
“资本主义社会”是个什么样的社会,周应平不是很明白,但他多少也知道,与他们这些赚取海量利润的贸易商人相比较,那些每日工作十几个小时的工人确实非常辛苦。尽管,他们每月可以获得的收入,比此前在大明能获取到收入要高出许多,但也仅能满足几口之家的生活所需。
当然,这些工人也不是没有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只要他们的技能和经验得到提升,或者手艺得到进步,获得的报酬也会快速增长。若是,你能在工场中做出某种技术变革和工艺提升,获得一种专利技术,那也能获得一大笔政府奖励和专利使用费,一跃跨入“中产阶级”。
此次受“汉记”商社之邀前来参加募捐大会的商人多达六十余人,基本上包括了建业府境内的众多知名商贾和工场主。至于募捐的目的,是为了成立一个全国范围内的慈善互助机构——同济会,并在各地修建养济院。
其实,在历朝历代都有各类慈善救济机构,南梁的孤独园,唐朝的悲田院,宋朝的安济坊,蒙元的众济院,大明的养济院,等等诸如此类,主要用于收养没有生活保障的孤寡老人和因残疾生活不能自理的穷苦人。不过,这些福利救济机构都是王朝初立之时创建,待中后期,因为朝局动荡和财政危机,最后都逐渐废弛和消亡。
比如,在大明永乐十四年(1416年),已经形成了“天下府州县俱有惠民药局、养济院”,而到弘治十五年(1502),明孝宗朱佑樘更是下令“命延绥镇等官于延边各卫设立养济院、漏泽园各一所”,养济院由此开始从内地州县扩展至延边各卫。可是到了万历之后,便基本废弃,再也难以恢复。
齐国内阁民政部下设有常平司,主要对国内及海外领地因病、因灾陷入困境的家庭实施部分财政救助和物资补贴,最大范围内保障基层人民的日常生活。
但政府有限的财政收入必定无法覆盖国中所有人群和各种救助状况,这就使得必须有若干民间慈善救助机构的出现,来补充和完善政府救助层面的缺失和空白。
令人颇为意外的是,齐王后带着太子等一众王室成员也来到募捐会场,并宣布,代表王室捐献三万汉洲银元。
本来对这场募捐大会兴趣寥寥的众多商贾见状,立时变得踊跃积极起来,你一千,我三千,还有人高调地捐献一万汉洲银元,争相在王后和太子面前,表现自己的慷慨和爱心。
最终,这个新成立的慈善机构同济会共募得首期运营资金二十二万汉洲银元,准备先期在汉洲本土和附近几个海外领地的府城建设第一批养济院,收养鳏寡孤独老人和残疾不能自理的穷困人员。
“周掌柜,多日不见,你是愈发富态了。”“汉记”商社的大掌柜卓振宗看到周应平腆着个肚子,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不由笑着打趣道。
“没办法,这汉洲的水土养人呀!”周应平拿着一块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笑着说道:“十几年前,在大明地界,不说是天天大鱼大肉,那也是每日油荤不缺,但也没这般肥胖。可是到了汉洲不到十年,你瞧瞧,这肚子眼见着鼓了起来。这说明,我齐国在大王的治理下,是一个太平富贵的国家呀!”
“哈哈……”卓振宗与附近的几个商人闻言,不由哈哈大笑起来。这周大掌柜,还真是一个妙人。嘴里自嘲着自己的肥胖身体,却也间接拍了齐王的马屁,知情识趣,难怪有偌大的身家。
“周掌柜,刚才我们正在讨论投资我齐国即将规划修建的第二条铁路的事宜。”卓振宗笑着说道:“不知,你对此可有兴趣呀?”
“哦?”周应平惊讶地看着卓振宗,“铁路这等军国重器,也允许我民间商贾投资兴建。”
“内阁有意将建(业)新(淮安)铁路延伸至永兴(今澳洲北部阿德莱德里弗小镇),耗资巨大,使得财政负担极为沉重,因而对于规划中的大兴(今澳洲布里斯班市)至长安(今澳洲图文巴市)段铁路,便有意通过市场来运作,吸引我等民间资本参与其中。”
“我齐国可是要准备迁都长安了?”周应平似乎从中听出了点什么,试探地问道。
“鉴于长安城的建设进度远超预期规划,估计五年之内,部分内阁部门将开始陆续迁往长安。”卓振宗低声地说道:“在八到十年之内,王室和所有重要内阁机构将全部迁移过去。”
“既然如此,那这条铁路可就是一条发财路呀!”周应平兴奋地说道:“官家准备全部引入我等民间资本吗?届时,建成后,是由官家运营,还是由我等商贾组建铁路商社自行经营?”
“这条铁路长度在一百三十余公里,建造预算费用八十万汉洲银元。内阁政府将会投入十万,大兴府投入五万,剩下的资金将全部以以股份的形式向民间资本筹集。正如周大掌柜所言,铁路乃是我齐国之军国重器,为防出现各种意外,这条铁路仍旧是由交通部负责经营,参股的商社和个人每年从中分取红利。以建新铁路的运营情况来看,我估计每年的分红,至少会达到八分利,若是待迁都完成后,每年获利会更多。”
“分红虽然不多,但是一个长久的买卖。”周应平点点头说道:“若是官家向市场发行股份,倒是可以购买一些,作为一种稳妥的资产保障手段之一。”
“确实如此,海贸虽然获利颇丰,但风险极大。”一名商贾附和道:“两月前,俺的一艘七百吨的大船就在汉洲东部海域失去了消息,多半是触礁沉了船。虽然得到汉洲保险商社的部分理赔,但各种善后事宜,还是花费了好大一笔费用。”
几名做海贸的商人听罢,均是深有感触的点头称是,彼此间唏嘘不已。不说印度商社和南洋商社这些巨头海贸集团,每年或者隔几年都会有沉船事件发生,就是他们这些中小规模的海商,谁敢说没遇到各种海上事故。只要一次沉船事故发生,货物和人员的损失,就会吞掉他们数年所获利润,让人为之扼腕。
“这么看来,还是在国内做工场比较稳妥。”一名五十许的商人说道:“只要你能生产出东西来,不论是满足国内需要,还是运往海外市场,基本上是不愁销路。即使利润比海贸少许多,但胜在安全和稳定,并且可以源源不断地获得持续收益。”
“怎么,老方这是准备要投资建立工场了?”周应平问道。
“是呀,一把老骨头了,也不能继续在海上跑船了。”那个被称作老方的商人说道:“听说,3月份,要在黑山召开专利技术评奖大会。我琢磨着,寻一个好的技术项目,投资建立一家工场,慢慢地将生意转移到实业上面来。”
“最近政府又组建了一家汉洲工商银行,说是专门扶植本土工场制造业的创立和发展。只要你有好的项目产品,即使手里没什么值钱的抵押物,人家也可以把钱借贷给你,将工场开办起来。至于工场中的劳力需求,更是会得到移民部的优先照顾。”卓振宗点头说道:“另外,这几年户部陆续加征的各种税费,大部分都是针对海贸和国内金融借贷行业方面,而对工场制造业方面的却是颁布多种政策优惠政策,而且仅次于农业方面。”
“我齐国这是要仿历朝历代的政策,准备要……抑商?”周应平眼皮不由跳了一下,不无担忧地问道。
“抑商?”卓振宗听了,不由哑然失笑,“周掌柜怎会有如此想法?我齐国以农业为基,工商立国,怎么会行抑商政策?鼓励工场制造业发展,是为了夯实国内实业基础,发展我齐国硬实力。至于调高海外贸易和国内贸易,以及钱庄借贷的部分税额,不过是为了调节中和这些行业的超额暴利。嗯,应该算是官家宣扬的那种社会转移支付吧。总得来说,我齐国相较于历朝历代,对我等商贾之辈,算是非常照顾和维护了。”
第五十七章 “驭民”
1663年3月1日,建业,齐王宫。
“这本书是哪里来的?”
齐天将手中那本《商君书》随意翻看了几页,然后轻轻地放在桌上,认真地看着自己长子——未来的继承人齐子兴。
“是建业大学堂的袁先生给我的。”齐子兴看到父亲一脸严肃的神情,心下有些紧张,“父王,可是觉得此书不妥?”
“袁先生?……袁祖良?”齐天想了想,沉声问道。
“正是。”
齐天听了,顿时有些无语,这个袁祖良,因为曾经在登州教授过少年时期的齐王,便一直以齐国帝师自居,极致张扬。而建业城众多官员和学者囿于他的身份,以及惊艳于齐王对百工杂学的精通,对袁祖良都是甚为恭敬和尊重。
但经过长期接触和交流,众人发现,这位齐国帝师的学识,似乎与自家王上掌握的截然相反,儒学经典和道德文章也算精炼纯熟,但对于那些农工商、营造器械,山川地理,内外实事,竟然所知甚少。
不过,齐王对他也并不特别亲近,更未授予重任,只是将他放到建业大学堂里做了一名儒学教谕,教授那些对传统儒学比较感兴趣的学生。众所周知,齐天虽然大兴文教,但所习的都是百工实物、数理化学等一些实用的经世之学。而对传统的儒学、礼教以及科举八股之类的知识不是非常看重,即使是培养政府官员书吏的建业济世大学堂也主要教授行政管理和农工商管理的实用学问。
虽然也有许多避难于齐国的文人学者不断哀叹呼告,莫让华夏传统儒学在汉洲大陆消亡,更不要让千年礼教和道德文化沦丧于这海外汉家之土。但齐王似乎对此并不以为然,仍旧坚持实用教育,但对那些传统儒学和五经研究,却也并没有彻底摒弃,只不过重视程度以及相应拨款经费,要势微得多。
而这位齐国帝师袁祖良,几乎一辈子皓首穷经,虽然在大明未能中过进士,但却自觉胸有沟壑,满腹经纶。曾经的得意门生,现在的齐王竟然对他不加以重用,这让他多少感到一丝难堪和不平。郁郁沉寂了十几年后,看到齐国王太子已然成年,便想将自己的满腔抱负投注到他的身上。
“这本《商君书》你可通读完本?”齐天淡淡地问道。
“……旬日前便已读完。”
“那位袁先生可曾给你解读过其中之释义?”
“此书论述,强国弱民,战胜强敌、称霸天下的国家,必须控制本国的子民,使之成为‘弱民’,而不是‘淫民’。另外,商君还认为国家的强势和子民的强势是对立的。只有使子民顺从法律、朴实忠厚,子民才不易结成强大的力量来对抗国家和君主,这样国家才会容易治理,君主的地位才会牢固。”齐子兴小心地答道。
“哦?”齐天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如何弱民?如何使子民顺从法律、朴实忠厚?”
“袁先生言,此书中可提炼出了驭民五术。”齐子兴硬着头皮说道:“五术分别为愚民、弱民、疲民、辱民、贫民。”
“何解呀?”
“愚民,即只允许民众信仰遵从皇帝的思想,绝不准怀疑违抗。在精神意识层面剥夺了民众的思考能力,让民众成为驯服的奴才;弱民,即不能让老百姓强大,要让老百姓时时感到很没有安全感,才有对君王强烈的依附感;疲民,即为民寻事,让老百姓疲于奔命,让民众没有空闲的时间去想去做其它的事,一心一意地为统治者服务;辱民,即消除民众的自尊自信,鼓励相互检举揭发,让百姓们屈辱的生活,没有体面的工作和生活的尊严;贫民,则为除了生存必须之外,不能让百姓有富余的粮食和财产。人穷则志短,不停地折腾,把富的搞穷,穷的让他再富,等富了再搞穷,如此反复折腾。老百姓心中眼里只牵挂着穷富,不作他想,国家就会稳定。再就是让老百姓没有恒产,无恒产者无恒心,要让老百姓整天惶惶不可终日,生活在恐惧之中,没有安全感,只有从属官家才能稍有安定。”
“若是此驭民五术皆不灵呢?”
“……杀之。”
“……”齐天眼神逐渐变得冷冽,“你对此,是何想法?”
“孩儿认为,……皆不妥,不说这驭民五术有违我齐国现行政策和发展模式,就是此等残民之行,也非圣人之举,有悖人伦。”齐子兴犹豫了一下,轻轻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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