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重庆老Q
“我们这处堡垒虽然小,但却建得异常坚固,各项防御设施也很完善。荷兰人即使来两三千人,也未必能啃得动我们。”岳仲武登上城楼,眺望着远处的海边,“而且,我们身后有万丹王国可以依靠,也不虞被荷兰人围困。再加上城头火炮林立,官兵敢战,可谓是固若金汤,堪称坚垒!”
“土人未必可靠。”王忠毅说道:“据说这爪哇岛上的土人几十年来数败于荷兰人之手,恐早已被人家打怕了。万一,荷兰人许诺给这万丹王国一些好处,要求借道过来,然后从海路对我广宁堡两面夹击,说不定就让我们腹背受敌,难以招架。”
“荷兰人若是想从东边借道来攻我们广宁堡,万丹王国恐怕也不敢让他们过来吧。”岳仲武笑着说道:“需知,途径我们广宁堡,必须要从他们的王城经过。这万丹的土王就不怕荷兰人趁机端了他们的老窝,灭了他们的王国?”
“这谁敢保证,土人脑子不会一时发昏,做出这种选择?”王忠毅摇头说道:“以我的意思,当督促工匠和土人苦力,在南边两里外的沿海狭窄平原处,再建一座小型堡垒,进驻十余人,以为广宁堡之侧后屏护。”
岳仲武闻言,有些不以为然,从万丹王城至广宁堡之间的小路,虽然可以通行军队,但根本没有可供火炮前行的道路。即使从侧后攻来千余敌人,在没有火炮的掩护下,对守军根本构不成丝毫威胁。但王忠毅是本地主政官员,他作为军方驻守人员,倒不好过多干涉。再者说了,广宁堡城防建设得更加严密,对驻军防守该地,也是有所裨益的。
……
“总督大人,据悉,汉洲人设置在爪哇岛的秘密据点在岛屿的西北侧,濒临巽他海峡,距离万丹王国都城只有4-5里格(约等于3.18海里,5.556公里),与巴达维亚也只有20里格。”西贝尔·托德少校一只手在桌案上的地图比划着,将他们最近从万丹王国探知的消息详细地汇报给总督科内利斯·范·德林。
“从万丹人口中得知,汉洲人是在去年11月时,以租借的形式,从万丹王国手里取得这块土地,并在数月时间,兴建了一座堡垒。这处据点中驻扎了多少汉洲士兵,我们从各方得到的数据很不统一。但据我们评估,以汉洲人的动员能力,他们应该在此地派驻了不少于两百名士兵。”
“汉洲人将一把锋利的长剑,直接对准了我们的咽喉!”德林总督沉着脸说道,内心是震惊不已,“他们是准备从陆路进攻我们巴达维亚吗?”
“我们认为,汉洲人很可能是有这个打算。”西贝尔·托德少校点头说道:“他们有这个实力,也有能力发动一场登陆爪哇岛的战役。而且,他们届时可能会鼓动万丹王国和马打兰王国一起进攻我们。”
“……我们需要动员多少人才能拔掉这个据点?”
“可能需要动员八百到一千名士兵。”西贝尔·托德少校谨慎地说道:“当然,这只是初步预估的军事动员力量。因为,我们还没有对这处据点进行实质性侦查,所有的信息都来自万丹王国的商人和部落头领。”
巴达维亚城中倒是有一千七百多名雇佣军士兵,但是他们需要驻守附近十数个外围据点堡垒,还要维持整个城市的治安和秩序,同时,也需要随时待命,会被紧急抽调至发生各种状况的商站据点,应对突发事件。
要知道,东印度公司是一家经营性公司,一切行为导向都是以营利为目的。所有的人力资源,包括武装雇佣军都是经过详细测算和预算过的,根本不可能像一个国家一样,随时可以动员征召更多的士兵投入到几个战场当中。
东印度公司以往在与其他势力发生战争时,往往会为此准备数月时间,除了积蓄作战物资和抽调大量武装商船外,还需要从亚洲各个商站据点不断调集雇佣军,最后慢慢汇聚成一支可用于真正作战的军队。
此前,因为东印度公司拥有无可比拟的海上优势,虽然战争准备工作耗时许久,但它可以凭借强大的海上力量隔绝敌人,防止对方获得外来援助,最后总能凭借巨大的武器优势和军队组织模式,打败一个又一个敌人。
可是面对汉洲这个强大的地方势力,东印度公司顿时就感到非常吃力了。
数月前,援助帝汶岛的五百雇佣军和借用井里汶素丹国的一千五百土人士兵全军覆没。而月前,格里斯·科佩特少将远征汉洲本土,又征集了五百余雇佣军和一千多土人仆从,以及两百名华人义勇军。如今,东印度公司若是要拔除爪哇岛西北侧的汉洲据点,想再动员征集作战人员,就变得有些困难了。
除非,削减整个巴达维亚的防御力量,挤出一些作战人员,冒险去攻汉洲据点。但是,德林总督却担心,军队去得少了,无法攻克那个据点,要知道,凡是汉洲人据守的堡垒,总是那么难以攻克。
另外,若是巴达维亚的防御削弱了,周侧的马打兰王国和万丹王国,会不会生出一些不该有的想法?自从1619年,荷兰人占据巴达维亚以来,可是先后遭到了周边土人三次大规模地围城,一度让荷兰人面临城破人亡的危险境地。
因而,数十年来,东印度公司不断地加强巴达维亚的城防建设,同时还派出雇佣军和土人仆从连年进攻万丹王国和马打兰王国,扩展巴达维亚的外围防御。在整个亚洲区域,这里集中了东印度公司最多的武装力量和作战物资储备。当然,这里也汇聚了无数的财富,海量的金银,这里是整个东印度群岛最为核心的商贸中心,货物集散中心和政治中心,不容任何闪失。
“希望吉门尼斯先生能在汉洲取得和平谈判的一些进展。”德林总督叹了一口气,“我们似乎从一开始就挑错了战争对象。……这个时候,是该恢复和平了。”
西贝尔·托德少校心中一松,还好总督大人没有头脑发热,强令他们去攻那汉洲据点。作为一个有十年服役期的老雇佣军,他是深知汉洲人的堡垒不是那么轻易能攻克的。对方既然敢在东印度公司眼皮底下设立这个据点,那么他们必然会将这个堡垒在很短的时间里,将其建成一座难以攻克的要塞。若是再进驻一些训练有素,英勇善战的常备军,他不认为己方有机会可以攻破那个据点。
哦,上帝保佑,希望公司可以与难缠的汉洲人尽早恢复和平。
第二零七章 建业城的和谈(一)
在17世纪40年代,这个世界上,要论最为成功和最为富庶的殖民公司,那非荷兰东印度公司莫属。这家公司在成立之初,就受到了无数投资者的青睐,普通民众、商人、冒险家、联省政府,都是它的股东,在这其中,政府是它的后台,更是它强有力的后盾。
每年,东印度公司向东方派遣的船队运货量超过10万吨(返回欧洲的船只会远远少于这个数量,盖因有沉船以及滞留远东加入当地贸易体系船只为数不少),市场扩展到香料、胡椒、织物、贵金属和奢侈品,如象牙、瓷器、茶叶,利润更是每年以两位数递增,股息高达40%,每年给政府分红超过18%,成为联省共和国最大的财富创造者之一。
然而,与汉洲之间爆发的战争,其进程和影响却远远超出荷兰人当初的预想。
安汶、古邦两场海战,因为东印度公司的轻敌大意,让集中了绝大部分主力舰船的齐国水师;一举歼灭了二十余艘武装商船,随后还攻占香料群岛、帝汶岛数个商站据点。
然后就在东印度公司花费大量时间再次集结武装商船时,齐国水师竟然派出数艘专业战舰,驶入了马六甲海峡,拦截袭击途径海峡的荷兰商船。此举,不仅让东印度公司损失惨重,还截断了他们往来印度、锡兰,甚至欧洲的贸易航线。这哪是让荷兰人慢慢失血,简直就是割开了大动脉,汹涌地在往外喷血!
当荷兰东印度公司对外事务高级代表伊维尔·吉门尼斯于10月25日抵达汉洲建业城时,心中充满了忐忑,担心汉洲人在占据有利形势后,不会轻易罢手停止战争。
但令人惊讶的是,在码头停靠上岸时,他竟然得到了这个王国内阁总理的亲自迎接,相见交谈时,也无任何盛气凌人的姿态,反而语气颇为友好,仿佛是在欢迎一位远道而来的老朋友。接待的礼仪和安排的住宿规格,显得都很正式,而且也充满了对他本人的尊重。
不过,谈判却没有在第一时间进行,那位尊敬的内阁总理非常歉意地告诉伊维尔·吉门尼斯,国王陛下和政府正在为一位刚刚逝世的伟大学者,进行一场隆重的葬礼,以褒奖他为这个王国贡献的科学成就和文学成果。
可能是为了获得汉洲人的好感,伊维尔·吉门尼斯带着几名助手,携带了一些礼物,在次日,也去参加了毕懋康的葬礼。他们那位年轻的国王,看样子对这位学者的死去,显得有些难过。远远望去,脸上的表情显得非常严肃。
他逐个慰问了死者的家属,在葬礼的悼念仪式上,他声情并茂地描述了这位学者给汉洲所做的贡献,给予他极高的评价。最后,他还宣布,将以这位伟大的学者名义,设立一个类似于奖励发明和技术改进的基金会,对每年在工业方面做出突出改善的工匠和手艺人,进行重金奖励。
看得出来,在场的许多汉洲官员和学者,对此都很激动。这意味着,在以后的许多年,这位学者的名字将会被很多人纪念和敬仰。相对于在欧洲国家,那些自诩为伟大的国王,不停地折腾,努力做出一番伟业,不就是期望在自己死后,能被所有的臣民纪念和敬仰。而如今,在汉洲,这个国王居然会让一个学者,以这种方式,流传千古,并为众人纪念。
不得不说,这个年轻的国王有着非同一般的执政理念,他对汉洲工农业发展,倾注了异乎寻常的关注度,同时,也对汉洲的军事、贸易做出了大胆革新,使得这个同样年轻的国家,发展速度非常快,在十几年后的今天,就敢挑战东印度公司在该地区的统治地位,并且还将对手逼得左右失措,陷入一种窘迫而又尴尬的境地。
在葬礼上,汉洲的国王对于东印度公司的和谈代表出现,显得有些意外,但他并没有因为东印度公司的主动上门,而显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他非正式地接见了伊维尔·吉门尼斯,然后郑重地告诉他,汉洲不会穷兵赎武,他们对和平也有着热烈的期望,希望此次双方在接下来的和谈中,都能放下各自的成见,友好而又坦诚地进行协商,力争早点结束这场战争。
听到这位国王的话语,伊维尔·吉门尼斯非常激动,原来汉洲真的如公司高级商务参赞弗雷德·阿普顿先生所言,他们并不想将东印度公司逼到绝境,更不想将东印度公司驱逐出该地区,他们只是想通过这场烈度和规模有限的战争,证明自己的实力,获得与他们本身实力相符的地区利益。
既然有这个前提存在,伊维尔·吉门尼斯认为此次前来汉洲本土,达成一项双方满意的和平协议,是非常有可能的。
接下来几天里,伊维尔·吉门尼斯与汉洲主持外交事务的鸿胪寺卿蒋汝良开始进行初步交涉。荷兰人认为,当前双方应该立即实现停战,然后再进行和谈。为此,要求汉洲撤出布置在马六甲海峡的专业战舰,退出占据香料群岛上的数个商站据点。
作为回应,荷兰东印度公司亦会立即召回攻击汉洲西部的远征舰队,撤出占据的汉洲沿海城镇(荷兰人认为,凭借其两千多的陆战力量,理应占据一两处汉洲沿海城镇)。不过,考虑到汉洲在帝汶岛拥有的绝对统治力,吉门尼斯倒没有提出汉洲人撤出欧库西和古邦,算是默认了对方全占帝汶岛的事实。
蒋汝良在听到吉门尼斯故意提及东印度公司派遣远征舰队攻击了汉洲西部沿海城镇后,稍稍有些吃惊,但还是拒绝了东印度公司的要求。提出双方应达成并缔结正式的和平协议,方能结束目前的战争状态。
同时蒋汝良在谈判现场也隐隐暗示对方,12月开始的移民工作,齐国已经应战争情况,做出了规避,移民船队全部将走东部航线返回本土。你们东印度公司若是想以此来威胁我们,那就大可不必了。
坚持了一天后,吉门尼斯便同意了蒋汝良的建议,先行达成和平协议。于是,他提出双方将以十年前签署的和平协议为依据,重新恢复双方之间的关系,各自所属的势力范围也回到战前状态。
蒋汝良对此不由嗤之以鼻,合着我齐国打这么一仗,什么收获也没有?那也太便宜你们荷兰人了!
随即,他便提出,双方此后将共享整个南洋群岛的利益,彼此不损害对方所属权益,目前齐国占据的岛屿和据点,应为我海外领土的一部分(以后,南洋群岛就由咱两瓜分了,谁占了就属于谁的,我们双方之间不要互相攻击,至于前期被我们攻占的地方,你们就不要想要回去了)。
吉门尼斯闻言,顿时惊住了。这汉洲的胃口不小呀,竟然要与东印度公司共同瓜分整个东印度群岛,打破荷兰人的独家垄断。那岂不是,我们的核心统治地区,巴达维亚、香料群岛、马六甲海峡,你们都要插一手,分一杯羹?!
对此,吉门尼斯坚决反对,他提出香料群岛、爪哇岛、苏门答腊岛、马六甲海峡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核心利益,不容侵犯,希望汉洲予以尊重和理解(香料群岛是我们东印度公司的核心商业利益所在,爪哇岛是我们的统治区,马六甲海峡是我们最为主要的贸易航线,苏门答腊岛也有我们需要的胡椒,你们汉洲人不能动我们的奶酪,至于其他地区,可以跟你们合作瓜分了)。
蒋汝良一听,这哪行,要知道我们已经在爪哇岛西北沿海处,建立了一个广宁堡,在苏门答腊岛的明古鲁地区沿海建了一个安定堡,另外,破袭舰队在马六甲海峡执行任务时,说不定也会在海峡某处建立一个秘密补给据点。若是,按照荷兰人的意思,岂不是以后都得撤除。
蒋汝良断然拒绝了吉门尼斯的建议,坚持要求与荷兰东印度公司分享南洋所有地区的利益,但齐国可以对东印度公司做出安全承诺。在齐国的安全和商业利益得到充分保障和尊重后,不会以武力手段解决双方之间分歧(我们齐国必须要瓜分南洋群岛,不设任何限制,但我们可以保证不打你,只要你不要再轻易招惹到我,伤害我的感情)。
但吉门尼斯仍旧坚持,声称东印度公司的核心利益必须要得到保障,双方也必须有一个缓冲地。否则,东印度公司不惜将战争持续下去(我们东印度公司实在不放心你们汉洲,你们必须离远一点,要不然,我们担心会受到威胁)。
谈判,就此陷入僵局。连续数日,吉门尼斯和蒋汝良为如何共享(瓜分)南洋群岛,争执不下,谁也不愿轻易让步。
齐国上下对整个南洋群岛是有想法的,认为这片区域,未来应全部属于汉洲大陆的势力范围。虽然,目前限于人口、经济和军事实力还无法将其全部吃掉,但一些战略要点和关键岛屿必须要占据。凭什么现在与荷兰人划定什么区域范围,平白给自己套上行动的枷锁。
接连数日,谈判双方各不让步,坚持己见,都在极力争取各自的利益,俨然有谈判破裂的风险。
11月1日,齐国的国王于王宫设宴招待荷兰代表,并就谈判存在的分歧,详细听取了他们的意见。
“吉门尼斯先生,鉴于你们东印度公司与我们齐国在某些重大事项上,存在较大的分歧,再争执下去,可能会影响和谈的进程。”齐天沉吟片刻,然后郑重地说道:“能否请你给德林总督带个口信,我本人希望与他进行一次正式会面。然后就你我双方之间的分歧,做出相应指导和建议。”
“同时,我也希望与德林总督对未来整个南洋地区,乃至印度地区的经济合作与军事合作等问题,双方进行一次深入而坦诚地交谈。”
第二零八章 建业城的和谈(二)
“王上,我齐国为何不趁此机会,彻底削弱荷兰人的实力。”潘其风小心地问道:“以我们目前所处的有利形势,只要卡住马六甲海峡,断绝了他们往来印度、锡兰,甚至欧洲的贸易航线,假以时日,荷兰东印度公司必然就此衰败。说不定,我们还有机会将他们彻底逐出南洋地区。”
齐天看了看在坐的十几位臣子,发现他们也是一副深以为然的神情,想是比较赞同潘其风的建议。驱逐了荷兰人,那么在这片广大的区域里,齐国的势力必然就此独大,随着军事和经济实力的增长,以及人口规模的扩大,慢慢将该地区蚕食吞并,建立一个庞大的帝国,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诸位,当时我们发动这场战争的目标,不就是想与荷兰人共同分享南洋利益,同时竖立我们齐国在该地区的强国地位,进而赢得一段长期稳定的和平发展环境。怎么,如今觉得,战场上占了一点便宜,便准备该将我们战前所确立的目标想稍稍提高一下?”
“王上,需知战前计划与实际形势的发展,定然会存在一些偏差。”已养好伤的琉球舰队提督罗汝成开口说道:“俺们在安汶、古邦两地,先后歼灭荷兰人二十余艘战船,攻占据点六七处,不算土人的话,俘虏的荷兰人就有两千六百余人。可以说已经重创了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实力,加之我们的破袭舰队出没于马六甲海峡,断绝了他们的部分贸易航线。再坚持打上个一两年,必然可以将荷兰人逼入绝境。那个时候,俺们提什么条件,他们都得答应!”
在坐的几位大臣和高级军官听了,均点头称是。十年前,我们那么弱的实力,都跟荷兰人耗了近三年。如今,我们实力远超过去,而且通过先发制人,还取得了局部战场主动权。理应获取更大的战果,取得更好的谈判条件,就是彻底驱逐荷兰,稍稍努力一下,也不是不能做到的。
“打崩荷兰东印度公司,是不难。”齐天笑了笑,然后说道:“毕竟他们只是一个殖民公司,虽然有些他们本土政府的背景,但却没有得到荷兰举国上下的支持,所能动员的资源和人力非常有限。如此,自然无法抗衡我们举国上下的,全民动员后的雷霆一击。”
“不过,正因为它们是一家股份性质的殖民公司,是没有政府投入的民间组织,所以,我们才不能过分地削弱它,甚至驱逐它。而东印度公司所在国家,荷兰,诸位可能有所不知,在当今世上,它应该算是最为富庶,也是最为富有商业头脑的国家。他们在欧洲的版图很小,估计不足爪哇岛一半大小,人口亦不超两百万,但他们的商业版图却是覆盖了世界各地,建立了一个与其自身极不相符的世界帝国,更是这个时期唯一的全球海上霸主。”
“王上,是担心打痛了这个东印度公司,会引来荷兰这个国家的事后报复?”鸿胪寺卿蒋汝良问道。
“对于荷兰这个国家会为国中一个殖民公司,而万里迢迢跑来南洋来为其找回场子,我是一点都不担心。”齐天听到这个问题,不由笑了,“不说距离如此遥远,他们的后勤补给难以供应。就算他们真的敢来,也不可能在我们面前占得多少便宜。实际上,他们国家并不会为一个殖民公司而大动干戈。”
“荷兰人的骨子里刻着天生的商人秉性,这使得他们在不到五十年的时间里,迅速积累起巨大的财富,并且凭借着他们数量众多的商船,称霸了海洋。重商,是它崛起的重要因素,但恰恰也是这个国家未来最为致命的弱点之一。你们恐怕很难想象出,当这个国家正在与敌国处于战争状态,而他们的商人却会毫无顾忌地将所有战争物资转卖给敌国,仅仅是因为,对方的给出的价格更高。”
“此举,无异于资敌卖国行径!”潘其风沉声说道:“想想十数年前,大明的晋商也有此举,勾连建奴,资其壮大。此辈,皆该论死!若我齐国商贾之中,亦有此类行径,定当族灭。”
“商贾之辈,除了政府鼓励扶助,自然要严加监管,断然不容有晋商、荷人之行径发生。”齐天继续说道:“但今日,我等讨论如何应对荷兰之事务,故,不做他论。”
“王上,刚才叙说荷兰强弱之处,是认为荷兰相较于其他西洋之国,对齐国威胁性最小,而且也易于交往沟通?”参谋部战略司主事崔少川若有所思地问道。
“不错,若是以后要选择一个值得合作的西洋伙伴,没有国家比荷兰更为合适。”齐天点头说道:“荷兰重商,轻制造,加之国土不大,人口不丰。虽然海上实力强大,但其商人本性,势必欲壑难填,会垄断更多地区、更多商品的贸易渠道。如此,必将引起其他西洋国家所嫉恨,纷争难以避免,国力也随之会被削弱。”
“但对我们而言,荷兰本土暂且不论,就是以东印度公司规模和实力,他们就可轻易将我齐国所制造生产之商品运至南洋、印度、波斯等地区,甚至还可以运回欧洲销售,并作为沟通我们与西洋之间的桥梁和纽带。所以,我们需要荷兰人的商业渠道,我们也需要他们冠绝全球的海上运输能力,我们更需要他们制衡以后纷至沓来的西洋殖民势力。因此,我们不能将东印度公司削弱太甚,更不能将之彻底驱逐出南洋地区。”
17世纪,联省共和国这个小小的国家,通过接纳被欧洲其他国家驱逐的难民,逐渐变成了一个世界经济超级大国。当然,为了确保自己的发展,还有其他几个因素推动了这一宏伟目标的实现。
例如,西班牙、英格兰和法兰西之间的战争,让这些国家无暇顾及这个比邻的小国,这些战争还耗空了它们的财政,而且,西班牙的侵略也被迫暂时停了下来。但是,在荷兰崛起为世界经济霸主的过程中,最为关键的还是其经济实力的迅速膨胀。
在这一过程中,荷兰出色的宗教宽容政策,推动了这一目标的实现。鉴于17世纪,整个欧洲都在忙于宗教战争、宗教迫害和狂热的宗教活动,荷兰奉行的宽容政策显得尤为突出。这个国家,几乎是欧洲唯一没有设定国教的地区,可以说绝无仅有的。
荷兰就像一块磁石,吸引着来自欧洲各国的大批宗教难民,来自西属尼德兰的基督教新教教徒,来自法国的基督教雨格诺派教徒,来自德意志的基督教路德派教徒,来自西班牙和葡萄牙的赛法迪犹太教教徒,来自东欧的德系犹太教教徒,以及来自英国的基督教贵格会教徒和清教徒。
当然,还有很多移民来荷兰纯粹是出于经济目的。大约在1570年至1645年,很多欧洲城市因为战争,出现了经济萧条,而阿姆斯特丹的人口反而从三万人上升到二十万人;莱顿的人口从一万五千人上升到七万人;鹿特丹从七千人发展到四万五千人。
总之,这些移民就像一台巨大的发动机一样,在短短半个世纪,让荷兰在世界经济的各个领域占据了支配地位。
荷兰丰富的劳动力、浓郁的商业氛围、繁荣的经济和开放的社会以及众多的致富机会,受到了无数人的青睐。因为外来移民和技术的引入,几乎在一夜之间,荷兰就创造并控制了规模庞大的工业体系,从炼糖工业到军工生产,再到化工产品,以及他们引以为傲的造船业。
荷兰人还凭借金钱和高效率的船舶,以及在波罗的海沿岸、地中海、北海无可匹敌的贸易网络,迅速成为“世界的运输者,贸易的中介商,欧洲的代理人和经纪人”,几乎完全垄断了欧洲的商业贸易。
但是,就因为其繁荣的商业氛围和垄断的高额商业利润,使得荷兰国内资本普遍不愿意投入到周期长、利润少,且又费时费力的工业生产领域。
以东印度公司为例,荷兰人在欧洲就能够轻松地以比香料群岛的进货价多17倍的价格出售香料,即使在印度,他们也可以比进货价格多12-14倍的价格出售。
当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夺取了锡兰部分肉桂产地后,并且封锁和掐断葡萄牙人返回欧洲的贸易航线,便着手垄断了部分肉桂的定价权,可以随意的制定销售价格。他们在1644年就将其价格从原来12斯图弗(荷兰货币单位,相当于现代荷兰盾的1/20)涨到25斯图弗,1648年,又涨到30斯图弗。整体上,利润是非常巨大的。
这种赚快钱的方式,可比辛苦地开工厂要轻松多了!
然而,这种全民经商,举国贸易的发展模式,在应对战争时,就显得毫无后劲。这个国家在繁盛一时,并遭到了英法两国“暴揍”后,迅速衰落下去,然后拱手将海上霸权转给了英国人。
而强大起来的英国,自此一发不可收拾,凭借其优越的岛国地理位置,持续扩大的海上力量,不断在全世界跑马圈地,最终建立了一个遍布包括南极洲在内的七大洲、四大洋的“日不落帝国”。
因而,在齐天看来,不论是位于欧洲本土的荷兰也好,还是在南洋地区持续扩张的荷兰东印度公司也罢,都不是齐国未来真正的对手,让他内心深处充满忌惮的永远是那个盎格鲁撒克逊民族。虽然,这个国家刚刚结束内战,成立了共和国,总体海上实力比较的话,还远远不如此时的荷兰。
但他知道,英国人将通过三次英荷战争,将对方的海上霸区一举掀翻,然后又在“七年战争”后,从法国手里夺取整个加拿大,标志着英国成为无可争议的海洋霸主,直至二战结束。
……
“亲爱的沃尔夫,根据你在汉洲数年的经历来看,他们对于和我们东印度公司达成和平协议,有多大的意愿?”在原东印度公司驻建业城商馆中,东印度公司对外事务高级代表伊维尔·吉门尼斯舒服的靠在一张软椅上,面带微笑地询问原东印度公司驻齐国代表瑞克·沃尔夫。
“我认为,汉洲对于结束战争,并与我们东印度公司恢复和平的意愿,还是比较强烈的。”瑞克·沃尔夫给吉门尼斯倒了一杯清茶,并递给对方,“他们在若是想将战争规模扩大,或者要将战争延续下去,那么汉洲必然会抽调更多的军人和战船,不断地攻击我们在东印度群岛各处商站据点,以期让我们的损失更大。但据我所知,他们除了在战争开始阶段,攻占了香料群岛数个据点和整个帝汶岛后,便停止了攻势。”
“但是,汉洲人派出了战舰,进入马六甲海峡,严重威胁到我们往来印度、锡兰之间的贸易航线。甚至,不排除他们会在12月底,会对我们返回欧洲本土的船队动手。”吉门尼斯轻轻地喝了一口茶水,然后说道:“这种行为,可不是想早点结束战争的意味。”
“但我认为,汉洲人此举,倒是想逼着我们与之和谈。”瑞克·沃尔夫想了想,说道:“记得在我刚来建业城,就任驻汉洲代表时,这里所有的民众都对我们东印度公司怀有深深的敌意,认为我们在恶意地侵略他们,要抢夺他们地财富,杀死他们的亲人。哦,那段日子,太糟糕了,我们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甚至都不敢出门。”
“然而,这次我们来到建业城时,并没有感受多少此地民众的敌意。这说明,他们的国王和政府部门,并没有此次战争进行过度渲染,也没有特意地摸黑我们东印度公司的形象。哦,吉门尼斯先生,你千万不要怀疑汉洲人的思想宣传和全民动员能力。我认为,只要他们愿意,甚至可以鼓动国中所有的人投入到战争当中,将其据有的资源和能量,全部释放出来。”
“沃尔夫,你认为汉洲此次对我们发动的战争,并没有进行全民动员,而是将整个战争规模和烈度,控制在有限的范围之内?”
“我认为,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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