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无敌 第99章

作者:上汤豆苗

“呸!”

谷范毫不留情地啐了一口,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越哥儿,你才十四岁,男女之事对你来说还早,切不可将宝贵的时间耗费在这等事上。从今往后你要和叶七保持距离,免得耽误你习文练武,这可是我对你的殷殷叮嘱,你需谨记在心。”

李进目光含笑道:“四公子言之有理。”

秦贤道:“确实不必着急。”

薛蒙瞪着一双铜铃般的圆眼,好半晌才用力点头道:“俺都还没媳妇呢!”

迎着他们的灼灼目光,裴越好整以暇地喝了一口汤,咂咂嘴道:“我说怎么这么酸呢?哦,原来是几位兄长的嫉妒心爆发了。”

众人闻言大笑,声音仿佛要将屋顶掀翻。

第173章 春心

嬉笑过后,众人渐渐安静下来。

裴越年纪最轻,同时也是第一次来到这种风月场所,却表现得十分得体镇定,让想要看他窘迫的谷范大失所望。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裴越曾经也是个中老手,前世为了应酬交际,他进过无数次高档娱乐场所。

他接过谷范的任务,起身帮众人斟酒,边走边说道:“这次陛下提前让京军和边军轮转,不知几位兄长如何看待此事?”

李进沉吟道:“大战将起。”

薛蒙脸上泛起兴奋的神色,搓手道:“好哇,我早就想去边境杀敌立功了!”

裴越和李进对视一眼,微微摇头道:“薛大哥,恐怕你要失望了。”

薛蒙不解地问道:“为啥?”

裴越站在他身旁,细致地分析道:“因为大梁无法承受同时与两边展开大规模的国战。相较而言,南边会主动进攻,西边只能被动防守。等你们去往西境后,大抵会以虎城为盾,四座大营为依托,固守不出,哪怕西吴的人在城下骂娘。”

薛蒙闷闷不乐地喝着酒,想了想又问道:“越哥儿,为何会是南边进攻西边防守?”

裴越将酒壶放到他面前,然后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在李进期许的目光注视下,缓缓说道:“因为大梁和南周之间隔着天沧江,但是大梁和西吴之间是高阳平原。”

这下不光是薛蒙听不明白,就连秦贤和谷范都疑惑地望着他,唯有李进面露赞赏。

裴越没有卖关子,继续说道:“南周锐卒很强,但是境内没有产马之地,所以只要渡过天沧江,我们的骑兵便没有任何阻碍。与之相反的是,西吴看似没有雄关天堑,但却有世间最强的骑兵。在高阳平原这种一马平川的地方,大梁其实处于弱势。在我看来,如果陛下决心发动国战平定天下,应该是先易后难,将南周这个后顾之忧解决后,然后再全力与西吴决战。”

薛蒙恍然大悟,随即便有些牙疼道:“这样说来,我们随骁勇卫去西边岂不是什么都捞不着?”

裴越认真地说道:“诸位兄长去边境后,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无论陛下最终如何抉择,无论面对攻或者守,战场上刀剑无眼,立功的前提是保住自己的性命。”

众人纷纷点头,秦贤不无惋惜地说道:“越哥儿,你的大局观比我们还强,只可惜年纪小了些,无法就此从军。要不跟谷侯爷提一声,让你跟在他身边做个亲兵?”

谷范立刻拍着胸脯说道:“你点个头,这件事我去办。”

裴越先道谢,然后摇头道:“按照先生的预测,至少一年之内不会有大规模的战事,顶多就是边境上的小范围摩擦。再者,就算明日国战爆发,我也不会仓促从军。眼下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习,若是为了功名不管不顾,恐怕也只能成为你们的累赘。”

李进感慨道:“我们就不要替越哥儿操心了,这可是咱们大梁第一位十四岁的子爵,而且不是袭爵,是靠自己的能力得来。我们虽然比他年长,但说起来恐怕还不如他稳重。越哥儿的前程,想必他自己心中早有计较。我们这些做兄长的,别的忙帮不上,只能尽快在军中站稳脚跟,将来也能在他需要的时候出一份力。”

秦贤和薛蒙点头应下。

裴越感动地说道:“李大哥,这话让我承受不起,认识以来一直都是你们在帮我。”

李进摇头道:“兄弟之间不说虚言,如果没有你,我们哪来的机会立功?”

裴越不知如何回答,谷范接过话头道:“行了,老李他们都是真正的汉子,你不必过分谦虚。今儿请你们来离园,总不能一直将此间主人晾在外面吧?”

裴越哑然失笑,看着谷范略有些不自然的脸色,点头道:“那就请南琴姑娘进来?”

“早该如此!来这儿岂能不听一曲?”谷范满面喜色,脚步匆匆地下楼。

众人面面相觑,心想这厮表现得有些明显啊?

片刻过后,南琴在两名丫鬟的陪伴下,随谷范走进花厅。

离园的小楼主人自然不比那些普通青楼女子,无论是姿容装扮还是神态气质,南琴都令人眼前一亮。

“南琴见过诸位公子。”她目光温润声音柔婉,身上没有半点风尘韵味,反而似一株空谷幽兰,恬静自守。

谷范开怀笑道:“他们都是我的手足兄弟,平时没来过这么高雅的地方,不懂礼数你不要见怪。”

南琴微微垂首道:“不敢。”

谷范略显紧张地搓手道:“我们都是粗人,也不懂音律曲牌,就不在你面前卖弄了,你想弹什么就弹什么。”

南琴微笑道:“谷公子过谦了。诸位皆是勇武坚毅之士,想来听不惯那等靡靡之音,南琴便为诸位弹奏一曲《秋塞吟》,以助酒兴。”

谷范连忙点头道:“极好,就按你说的办!”

两名丫鬟立刻去布置,花厅一侧立着嵌金珐琅秋山行旅屏风,屏风后摆着一张古琴。

南琴往屏风后行去,谷范一脸喜色地扭头,然后便看见其余四人坐成一排,脸上都是惋惜又嘲笑的表情。

“你们在干吗?”谷范不爽地问道。

裴越转过头说道:“这人是谁?”

秦贤笑着摇头:“不认识。”

薛蒙跟上轻叹:“老薛都觉得丢人。”

就连看着谷范长大的李进也忍不住轻声道:“四公子,你平时可不是这样的。”

谷范回过味来,满脸不屑道:“你们懂个……什么,我这叫尊重!”

裴越打量着这座小楼内极为雅致精巧的摆设,忽然明白这家伙为什么总是缺银子使。

就算他守着金山银海,也架不住经常来这等地方潇洒。

须臾过后,琴声忽起。

起手便似天籁,令人如临仙境,清冷又飘渺。中段松沉而旷远,仿若置身边疆,一睹天地之辽阔,苍生之渺小。余韵细微悠长,似人语浅唱低吟,又如虫鸣鸟语,渐行渐远。

南琴无愧她的名号,指尖三音交错,变幻无方,天地万物之声皆在其中。

一曲停,不仅谷范听得如痴如醉,就连薛蒙这样成日里只想着战场杀伐的猛人都沉浸其中。

裴越轻声赞道:“好技艺。”

谷范得意地斜眼看着他。

南琴从屏风后出来,走到众人面前福了一礼,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到谷范身上。

裴越见状正要打趣几句,忽然便听到楼下响起喧闹之声,紧接着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传上来:“爷在西边冒死杀敌,好不容易回来休整一番,来这听个曲你还敢阻拦?叫南琴下来,不然今天拆了你这栋小楼!”

南琴微微一怔,并不似其他花魁那般立刻摆出楚楚可怜的模样,反而有些担忧地望着谷范。

裴越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微微有些触动。

谷范长身而起,一言不发向楼梯走去。

众人立刻跟上去,没有任何迟疑。

第174章 将进酒

“我当是谁这么大胆子,竟然敢霸着南琴不让她下来,原来是咱们大梁第一游侠儿谷范啊。”

一楼正堂,成安候路敏之子路姜神态倨傲地坐在主位上,旁边几个衣着华贵的年轻人,皆是跟着他一起去边军度过两年时光的手足兄弟。

虽然谷范经常在裴越面前自称大梁第一游侠儿,但这个称谓此刻从路姜嘴里说出来,配合他脸上毫不掩饰的揶揄表情,明白无误地表达着嘲讽。

谷范缓步走到他身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沉声道:“给你一个机会,把刚才的话给我吞回去。”

路姜起身与他对视,尽管眼神深处有一抹惧色,仍旧强硬地说道:“我要是不答应呢?”

谷范的名声不是靠吹出来的,十二岁的时候就能击败自己的三位兄长,再之后打遍京都纨绔无敌手。路姜在从军之前也被他揍过,所以本能会有些畏惧,但在边境待了两年,自忖今非昔比,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退缩。

谷范“哈”了一声,缓缓抬起拳头。

“谷公子,还请不要冲动。”跟在众人后面下来的南琴柔声劝道。

谷范动作稍稍一顿,并未回头,只盯着路姜说道:“你再惹我,就算你老子当面,我一样会揍你,不信你可以试试。”

路姜冷笑道:“你不过是命好会投胎,也只能在京都横行霸道,有本事从军去边境,跟敌国的人厮杀!那样我才真的服你,现在就算你能揍我,我也瞧不起你。”

李进上前说道:“路姜,广平侯府父子四人从军,为大梁戍守边疆多年,几时轮得到你来多嘴?”

路姜一摊手,撇嘴道:“我自然很佩服广平侯和三位谷兄,我只是瞧不起有人常年吹嘘自己如何了得,却连边疆都不敢去,只会缩在京都里称王称霸。”

谷范哂笑道:“你去边军待了两年,可曾杀过一个西吴人?不过是仗着你老子的权势镀金罢了,在这里吓唬谁呢?”

路姜微微昂头道:“总比有人不敢去更强。”

谷范侧过身,指着旁边的裴越说道:“我兄弟年方十四,已经是陛下亲封的中山子爵,皆因他为国朝立下大功,与之相比你算个屁?”

出乎众人意料,路姜并未恼羞成怒,反而用阴冷的眼神盯着裴越说道:“我回来后听说过你,就是你阴了李子均一手对吗?”

裴越淡淡道:“与你何干?”

路姜抬手指了指裴越,说道:“我记住你了。”

“啪!”

谷范猛然出手将路姜的手掌拍落,一字字道:“给脸不要脸,我不揍你是给南琴姑娘的面子,真当我脾气好?”

路姜面上浮现怒气,旁边的几个权贵子弟也护在他身边,仿佛随时都有动手的可能。

反观谷范这边,他一人拦在前面,神态从容略有些不屑,李进、秦贤和薛蒙身上看不到丝毫紧张,至于裴越压根就没考虑过动手这件事。

片刻过后,路姜语调冰冷地说道:“我们走!”

经过裴越身边时,他丢下一句话:“走着瞧啊,裴家小子。”

候在门外不敢进来的离园嬷嬷松了口气,连忙满脸堆笑地迎上去,将路姜一行人带往别的小楼。离园背后的主人自然不凡,但她们只不过是管事之流,对于广平侯府和成安候府这样的顶尖勋贵府邸之间的矛盾,压根不敢插手劝阻。

待他们走后,薛蒙低声说道:“越哥儿,要不要我去弄死他?”

虽然这家伙压低声音,但他嗓门太宏亮,堂内其他人都听得分明,南琴闻言惊讶地掩住嘴。

裴越失笑道:“薛大哥,这样不合适吧?”

薛蒙咬牙切齿地说道:“看他不爽很多年了。”

秦贤打断他的话头:“少说几句没人把你当哑巴。”

谷范笑道:“理他作甚,改天遇见再拾掇一顿就老实了。走,咱们继续喝酒去。”

二楼花厅,琴声悠扬,觥筹交错。

裴越从未像今夜一般放纵自己,杯到酒干,绝不推诿。哪怕这是非常绵柔的春竹叶,如他这般喝法也坚持不了多久。众人皆知为何,绿柳庄夜战和横断山之战,他们并肩作战同生共死,眼下即将天各一方,将来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唯有一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