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彪罗汉
“真不用的……”
“领导，您看我们这个村，真的需要宣传宣传才行啊，您帮帮忙……”
农村人有农村人的聪明之处，虽然未必懂得城里人常说的炒作，但是也知道借点方便，如果真的报纸上报道了关于他们村子的只言片语，那也是实打实的政绩。即便村官很难有别的升迁，但是以后在乡里开会也够吹些年头的了。现在天上都往下掉馅饼了，王主任哪能不张嘴接着，他是相当主动配合，没困难给创造困难也要配合，必须要显示出他全部的诚意来才行。
萧笛和檀玄撒泼打诨的功夫厉害，但是遇到面前这个态度真诚的农村人，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应付了。对方太过热情，拒绝都于心不忍，何况自己还是骗人的。甚至在某些时刻，萧笛都想和对方认错，告诉对方自己的记者证是假的，那是自己P出来的，上面除了性别是真的，其它没一样是真的，就连照片也只是那自己照片加工的。
见萧笛已经抵挡不住对方，檀玄便过来帮萧笛解围道：“王主任，你们在村口这搭棚子做饭，是村里有什么……喜事吗？”
王主任愣了一下，表情僵硬的笑了笑，“是啊，村里有人结婚，家里地方小，就挪到这里来办了。”
“哦，是吗？”檀玄嘿嘿一笑，“既然有这种喜事，那我们可以凑凑热闹吗？”
“可以倒是可以，农村办事就是图个热闹。就是农村条件简陋，怕二位领导不习惯啊。”
“王主任太客气了，有什么不习惯的，只要你们不嫌我们碍事就行了。而且我们可以把这个也当作素材拍一下呀，结婚这么喜庆的事儿，不也是客观反应新农村建设么。”
“那也行，也行。二玲子，让牛哞拿喇叭广播一下子，各家拍个代表过来吃饭。”
王主任迟疑了一下后就答应了，只是眼神稍微有些躲闪，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虽然掩饰的很快，但是都被檀玄瞧在了眼里。
“诶，好嘞。”
灶台旁一个中年妇女答应一声便放下手里的活转身进了棚子里面，很快，一个光着脊梁的男子肩上搭了一件衣服就从棚子里跑了出来，看到门口的萧笛愣了一下后便笑呵呵的骑着门口的一辆不知道骑了多少年的摩托一溜烟的往村子里冲去。
“两位领导，咱们里面请，今天不是正日子，就是厨师来了，村里亲戚里道的先过来忙活忙活，您二位将就一下，如果不合口味，一会儿我让我家那口子在我家准备点儿饭菜。”
檀玄客气的拒绝道：“您太客气了，不用那么麻烦的，这种机会太难得了，我们就是想感受一下这种喜庆的气氛。对了，参加婚礼需要包，我们把交给谁？”
说着，檀玄做势就要掏兜，结果被王主任拦下了。
“什么啊，我们农村不兴这个的，你们来就是他们家莫大的荣幸。”
“这不好吧？”檀玄一脸难为情的说道。
“没事的，我们进去吧，女士优先。”
王主任掀起大棚的门帘，做了个请的手势。在王主任的认知里，檀玄就是个司机兼干活的，坐车的萧笛那才是真正的领导，撩开门帘就让萧笛走在前面。而且从他坐村官多年的经验来看，同样年纪轻轻的两个人，往往女人晋升的机会更多，尤其是面前这种漂亮的跟个天仙似的。
萧笛没有继续谦让，只是刚一低头往里面走就和里面出来的人撞了一个碰头。
“哎呦！”
萧笛叫了一声就捂着额头退了回来，棚子内也响起了一声女子吃疼的叫声。
“二玲子，你特么眼睛长腚沟子去了，走路怎么不看着点呢，没看到我把帘子撩起来让两位领导进去吗，你特么从哪儿钻出来的。”
“对不起，主任，对不起……”
这个叫作二玲子的女子紧忙弯腰和王主任赔不是。
“你和我说个屁的对不起，你知道这两位领导对咱们村子多么重要么，赶紧和两位领导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二玲子似乎很惧怕王主任，又赶紧和萧笛道歉，神色惶恐，像是惹了什么大祸似的。
萧笛没想到只是撞了一下就弄的像出来什么大事似的，也赶紧安抚面前的女子，“没事的，是我没注意，这事儿不怨你，你不用这样的，要道歉也应该是我道歉……”
说了好一阵，萧笛又和王主任说了两句好话，等到王主任发话允许二玲子出去了，二玲子才感恩戴德的离开。
棚子里面积不小，将近百十来平，里面分两排摆了几十张桌椅，不过现在只有靠里面的几张桌子坐了人，桌上除了花生米也没有什么别的菜，但是丝毫没耽误那些人有说有笑的吃喝，毕竟角落里堆的如小山般的箱装啤酒才是他们最喜欢的东西。
王主任将主桌上的几个人哄了下去，有领导来了，他们怎么有资格坐在那里。虽然檀玄和萧笛一个劲的说使不得，但是那些话在王主任听来不过就是客套客套，怎么能够当真，只留下一个半老徐娘的妇女主任陪着萧笛。
王主任朝着棚子里一个看着老实巴交，脸上满是喜色的人喊道：“二愣子，这两位是省里来的领导，正好下乡赶上你家这事儿了，你让厨师弄桌硬菜，别拿这些毛菜丢人，如果领导照两张照片给你弄报上去，你也是咱们十里八村的头一个了。”
“真的是省里来的呀，二哥，我这就去安排。”
这位新郎的老子满心欢喜的答应了，别说看到省里来的记者了，他们村里有些人还没到过省里呢，记者那是一般人能当的么，那必须是有文化的人，他们农村人最羡慕的就是这种城里的文化人。
“大叔，你们吃什么，我们跟着吃一口就行，不用特意做什么给我们吃。”装记者就已经过分了，现在还要接着这个身份蹭吃蹭喝，这让檀玄的心里很是尴尬。
“没事儿，不是特意做的，就是明天大席吃的，现在都提前准备出来了，很快的。”
檀玄想客气，但是王主任根本他客气的机会，给主家那个使了个眼色，那人就出去安排了，见阻止不了，檀玄也就只能被动的客随主便了。
外面传来了一阵广播声，通知村里的人过来吃饭。很快，村里的人便又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不过来的基本上都是男的，而且没什么孩子。那些人像是事先得到了警告，进门就在门口的桌子坐下了，没有人过来打扰檀玄他们，只是说笑的时候禁不住往他们那边瞟两眼。
造厨的人很快就端着托盘上菜了，其他桌每桌都是十个菜，虽然有凉有热，有荤有素，但是并没有什么大鱼大肉。反倒是檀玄他们这桌虽然只有八个菜但是鸡鸭鱼肉却是全了，而是连装菜的家伙都不一样。
檀玄和萧笛没有喝酒，即便两个陪酒的非常热情，他们也只是喝了一点饮料，但是饭菜倒是没少吃。农村的大锅菜虽然不如饭店里的饭菜精致，做法也是粗犷，但是却别有一番风味，这让没怎么见过世面的萧笛大开眼界，当然，也更大快朵颐。
一边吃饭，萧笛一边问了些本地的风土人情。当然，也问了些种哪些农作物，收成如何的问题。而檀玄则是不时的拿着相机照几张大家说笑的情形。做戏嘛，要做全了才行。
农村的喜事就是图个热闹，棚子里吃吃喝喝的持续了很久，而且深秋的天有点短，等萧笛她们已经是道时间不早了的时候，棚子外面已经黑了。
“王主任，不好意思，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去县里找个地方住下，明天我们再过来拍摄一些婚礼现场的场景吧。”
“哎！这下面的路不好走，你们还回什么县里呀，你们就在我们村里住下就行了。明天下午等大小子拜完堂，我就带你们可村转转，我和你们说，我们这里有山有水，一切都是纯天然的，一定能拍出你们满意的照片来。”
“呵呵，是吗？”檀玄笑了笑，王主任的话正中他的下怀，然后又装作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那我们在这村里住合适吗？村里有地方住吗？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吧？”
王主任故意板着脸说道：“这有什么麻烦的，我们农村每家都一铺大炕，还住不下你们两个人？别说你们两个了，再来百十来个也没问题呀。”
“啊，要很多人挤在一铺炕上啊，那很不方便吧？”萧笛在一旁问道。
“唉呀！”王主任拍了一下他那反光的脑门，“喝多了，喝多了，瞧我这弄的，怎么能让你们和我们挤一个炕上呢，而且你们城里人都习惯一个人一个房间。我家不合适，让我想想，住谁家合适呢，你别着急，有地方。”
“哎！小何，你家就你和你女儿在家吧，要不让两个领导住你家呢，反正你们家东西屋一共两铺炕。”
何主任面露难色，“主任，我家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西屋不是当仓库用呢么，没法住人啊，除非我们都住在东屋。”
“那不行。”王主任使劲摇了摇头。
“那谁家合适呢？”王主任挠了挠头，这个不是问题的问题现在令他很挠头。
就在王主任思考的时候，那个和萧笛有过一撞之缘的中年女子端着一个盆走了过来。
“主任，您吃好了吗？现在可以收拾了吗？”中年女子小声问道。
王主任眉头一皱，等他看到面前的女子后眼前又是一亮。
“哎，二玲子，你们家那么多炕就你一个人啊。正好，你赶紧回去把炕烧热了，今晚上让两位领导住你家。”
“住我家？”中年女子楞了。
“对，住你家。”听到自己的命令被质疑，王主任脸色有些难看。
见领导不高兴了，中年女子改口倒是痛快，“我家脏，我一直没怎么收拾，只要领导不嫌弃就行。”
萧笛笑了，“没事的，只要你不嫌弃我们就行。”
“那行吧。”中年女子点头答应了。
第190章 窗外鬼脸
檀玄和萧笛拒绝了王主任的亲自护送，等那位叫做二玲子的中年女子收拾完他们那桌的剩菜便跟着二玲子去今晚借宿的地方了。
“谢谢你了，如果你不收留我们，我们两个就要赶到县里找个宾馆或者在车里对付一宿了。”
虽然村子不大，但是檀玄还是开着车载着二玲子一起过去的。坐在车里，萧笛就开始和对方说着感激的话，不管是不是真心，客气的话都不会让人反感，尤其这种不漏痕迹的。
“你们还在车里睡呀？”听到萧笛的话，二玲子很是诧异。
萧笛呵呵一笑，“在车里睡觉对于我们来说，那不过是家常便饭。”
萧笛说这个倒是一点也不尴尬，她确实经常在车里睡觉，只是那都是她为了录一些现场实况不得已的选择。
“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城里的领导，好好的城里不待着，为什么还非要往我们农村跑呢？”
坐在车里，二玲子有些疑惑的问道，估计是坐车的机会不多，车里黑漆漆的她还在四处打量，一切都感觉非常新奇。
“呵呵……”萧笛笑着摇了摇头，“我们也没办法呀，做我们这种工作的，注定是要四处跑的，不然哪有什么素材呀。”
二玲子很不理解的摇摇头，“那农村也没什么好拍的，除了山就是地，现在庄稼都收完了，能照的就更少了。”
“有什么就拍什么呀，要的就是这种自然的东西……”
萧笛想往村子里的奇闻轶事上引，但是对方却对外面的事情更感兴趣，而且路途较近，也没个好好聊聊的机会，对方只知道这城里来的两个领导，女的姓张，男的姓李。骗人的说的随意，听话也就随便的信了。
二玲子的家在村子的另一边，本来村子就不大，开车过去只用了不到五分钟，这还主要是檀玄不清楚路况，没敢开的太快。二玲子家的院子不小，中规中矩的农家院落，一个防君子不防小人的铁大门固定在一圈木栅栏上，院子西边有个比正房矮了不少的仓房。正房是个老式的三间土瓦结构的房子，房子应该有些年头了，木质的窗框上漆迹斑驳，已经脱落的差不多了。有两扇窗户的玻璃碎了，被塑料布给取代了。
开门进了屋子，中间这个屋子比较空旷，算不上客厅也算不上餐厅，或者是二者合二为一了，屋内没有什么摆设，只有靠墙的地方有一张没收起来的饭桌。屋子东西北三面各有一个门。
二玲子将从席上打包回来的剩菜放到了桌上，然后便推开了西屋的门。
“这屋有铺炕，后面还有一个小屋，农村土大，有点脏，你们别嫌弃啊，小屋里有点乱，我先拾掇一下。一会儿我先抱点柴火去，一把炕烧一下，你们谁睡哪个房间，你们自己定。”
“大姐，不用这么麻烦的，这铺炕不小，我和他……”
檀玄打断了萧笛的话，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
“谢谢大姐了，你家柴火在哪儿，我去帮你烧吧。”
“没事儿，把柴火塞门灶里点着就行，不费什么事儿的，你们先把东西放下歇会儿，我帮你们把后屋先收拾出来。”
说着，二玲子便绕到了后屋，打开了后屋的灯。通过墙上的窗户，萧笛这才发现那边确实还有一个屋子，只是看着面积小了不少，而且那铺炕还没这边的一半大，只是两铺炕中间多了一堵墙，墙上还开了一扇窗。
萧笛小声和檀玄问道：“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把话说完啊，咱们两个在这屋住就可以了，只要和大姐表明咱们的关系就行了，为什么还要让大姐再收拾出那个屋子呢？咱们住一起又不是犯法。”
檀玄转身看向窗外黑漆漆的院子，小声回答道：“咱们出门在外的，客随主便就好，大姐怎么安排怎么是，而且你没听说过吗？宁可给人停丧，不可给人成双，农村人很在乎这些的。”
“那晚上你不在我身边，我怎么睡觉啊？”萧笛嘟着嘴，小声的嘀咕道。
檀玄呵呵一笑，“没事儿，这两个屋子中间不就隔了一间窗户么，等那个大姐睡着了，我偷着过来就行了。”
萧笛看了看中间那个半人高的窗户，点了点头，“那好吧。”
二玲子很快就把两个屋子收拾好了，炕也烧热了，然后又分别给他们抱来了两床被褥，说是让他们自己选房间，但是从被褥的颜色上也能看出她是把朝阳这个房间让给萧笛了。
“时间不早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如果有什么事叫我就行，我就睡在东屋，起夜的话，中间的屋子里有桶。”农村并没有什么夜生活，都是奉行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规律，尤其在累了一天以后，二玲子的神情很是疲惫，檀玄和萧笛也没好意思多说什么。
檀玄在二玲子的护送下进了后面的小屋，屋子比从外面看着还小，两米见方的一个小炕占去了屋子一大半的空间。屋子内飘荡着一股淡淡的异味，檀玄禁了禁鼻子，反手关好了屋门。条件更差的地方他都住过，这种住过老人的屋子并没有让檀玄感到什么忌讳。
“咔哒！”
檀玄刚坐到炕上，墙上的窗户就被打开了，接着萧笛的脑袋从窗户里探了出来。
“你打算现在就睡了？”萧笛小声的问道。
“嘘……”
檀玄做了个噤声的收拾，指了指萧笛那屋的房门，指了指灯，然后指了指手机。
“不会吧？”萧笛望了望门口，下地将房门插好插销，关掉屋里的灯，然后重新上炕坐到了小窗的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