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武
“你……”沈约欲言又止,心道你和牛皋定了契约,本来就准备应对这个意外。
“能留意酆都判官、抓住酆都判官的、只有岳家军的人。”
杨幺直承不讳道:“我留牛皋在手上,本就是为提防这个意外。”突然望向岳银瓶的方向,杨幺扬声道:“岳银瓶,你当然知道牵机引?”
岳银瓶眸光放寒,却只说了几个,“你……牵机……”
“不错。”
杨幺冷冷道:“当年太宗以牵机杀了唐后主李煜,听闻李煜死时全身抽搐,头足相抵,如同牵线的木偶般,极为惨烈。”
岳银瓶握紧了手中枪,却不再急于出枪。
“但牵机过于霸道,少了应机而变。”
杨幺目光咄咄道:“我得牵机药方,经蜀中苗人改良,创出牵机引一药。此药被人服用后就一直潜伏在体内,直到我用某种引子诱发时,才会药性尽显。”
岳银瓶默然。
杨幺缓缓道:“我想以你的聪明,自然知道我为什么说这些?”
岳银瓶未语,林逸飞已道:“你给牛……将军服用了牵机引。”他言语中的关切众人皆听得出来。
除了沈约知道内情,无论牛皋还是岳银瓶都是心中奇怪,暗想此人真情流露,绝对不假,可他为何会这般关心牛皋?
杨幺故作淡然道:“不错,只要我发动,甚至只要时间一到,牛皋身上的牵机引发作,必死无疑。”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岳银瓶暗自琢磨,心想传说牵机一药都已绝迹,杨幺真的会用什么牵机引吗?
她素懂用兵,知道兵家之法的虚虚实实。
杨幺一字字道:“你可以赌!”
岳银瓶没有回答,这一次,她赌不起。
杨幺随即道:“你若不赌,我倒可以和你谈谈条件。我本来决定带牛皋离开此间,不管他死活,不过沈先生信我,我就给你们一个救下牛皋的机会,让开道路,不再干涉我和酆都判官之间的事情,等我事成,就会放了牛皋,奉上解药。”
沈约微有扬眉。
岳银瓶却道:“什么叫做事成?”
杨幺突然露出诡异的笑,“我一会儿杀了酆都判官的时候,就可叫事成。”
岳银瓶心思飞转,暗想那时候若叫事成,不但可以救下牛将军,甚至再抓杨幺也并非痴人说梦。
当然,前提是沈约不再出手保护杨幺。
可杨幺如何会想不到这些?
岳银瓶心中奇怪,不由看向林逸飞,林逸飞却是干脆道:“好,一言为定。”他随即闪到一旁。
岳银瓶见状亦是闪身让开道路,随即道:“我们不干扰你和酆都判官的事情,但没说不会跟着你们。”
杨幺冷然一笑,缓缓道:“岳银瓶,你实在太聪明一些。”
岳银瓶听出杨幺的讽刺之意,反唇相讥,“我究竟如何,用不着你来评说。”
沈约却是眉头皱起,他敏锐的感觉杨幺并非随口嘲讽一说,杨幺好像有感而发。
杨幺持刀从岳、林二人中间而过,看似镇静,内心其实也是忐忑,等终于过于岳银瓶、林逸飞的夹击,杨幺感觉手心尽是汗水,察觉沈约在他身后,牛皋相随,心中稍安。
他知道和岳银瓶这种人打交道固然辛苦,却有个好处,岳银瓶既然承诺,就不会食言。
“你们为什么放任酆都判官离开?”
杨幺突然道:“你们难道不怕此间另有出路吗?”
岳银瓶没有回答。
杨幺随即道:“你们当然不怕,因为你们想必另外有人看押着酆都判官。你们以为一切都在你们的掌控之中。包括现在的我。”
岳银瓶淡然道:“楚霸王项羽还有乌江可渡,却选择横刀一割,你知道因为什么?”
杨幺没有回答。
岳银瓶随即道:“因为他知道天地之大,却终不再有他的容身之处,他哪怕卷土重来,可兄弟不再是曾经的兄弟,天下终究不是他曾经认识的那个天下,既然如此,卷土重来又有何用?”
杨幺冷冷道:“你想说,杨幺哪怕逃了,亦再无翻身的可能吗?”
岳银瓶正是此意。
林逸飞始终保持沉默,但岳家军早将水寨围困,目标就是杨幺,她打击杨幺的信心,亦是为了事成后的准备!
众人终将再战!
第1349节 深藏的判官
岳银瓶想的只是救出牛皋、擒下杨幺,降服水寨众人,平定杨幺之叛。
如今杨幺的人马是除金人、伪齐外,宋室最大的心腹之患。
岳家军对此战准备太久,她岳银瓶身为岳飞之女,自然急父之急,想父之想,整个心思都想着如何扭转如今的局面。
打击杨幺的信心,让其自暴自弃,也是一个不错的方法。
不想杨幺闻言,却已大笑起来,“岳银瓶,你说的不错,兄弟不再是曾经的兄弟,天下也不再是曾经为之努力的天下,今日之后,只怕世上再无杨幺这人。”
他如自弃的话听到众人耳中,却有不同的解读。
沈约心中只是在想——让杨幺多年来大兴土木、为之筹备,甚至可能运用众妙之门的事情,究竟是何事呢?
杨幺又道:“但你岳银瓶不要以为自己赢了。你们岳家,终将输的一败涂地。”
他说的更像是气话,沈约听了心中却凛——如果知道历史的进程,岳飞眼下虽是荣耀千万,但不用数年,等待岳飞的绝非好的结局。
难道说——杨幺知道某些历史进程?
从常理来说,这绝无可能!但沈约想到唐清凤和九州之王的约定,内心不由惴惴,想到一个极为可能的事情——九州之王既然能和唐清凤定下契约,他的目的自然不是简单的送萧别离离开!
九州之王会不会想改变历史?他会不会和杨幺有什么瓜葛?
一念及此,沈约脸色微变。
岳银瓶却想不到这许多,只是讥诮道:“你杨幺若真的料事如神,以后逃得性命、去做个算命的也是不错。”
林逸飞突然道:“杨幺,你都知道什么?”他心思亦是缜密,听出杨幺所言并非气话。
杨幺哈哈大笑道:“我想说——天地烘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做铜,你可明白?”
林逸飞耐心道:“我不明白。”
“但我已明白。”
杨幺淡然道:“直到今日才明白!我们不过是命运的傀儡罢了。”
他说的益发深奥,却有点儿验证了沈约的猜想,就在此刻,杨幺突然停了下脚步,用脚踢了下前方的一个东西,淡然道:“好像是鬼嵬军的人,你们用来看押酆都判官的人。”
岳银瓶倏然掠至,枪尖指向杨幺,却盯向地上的那人。
那人已死。
他躺在地上还睁着双眼,一只手笔直的向上伸着,五指如钩。
众人都是经验丰富之辈,看到这人的姿势,暗想此人死前定是还想竭力抓住什么,却已无能为力。
“看起来真像鬼嵬军的人!”杨幺淡然道,他不认识那人,可见到岳银瓶无风自动的衣袂,也能做出这个判断了。
岳银瓶手上长枪的枪尖轻微颤抖,霍然望向杨幺。
她仍戴着狰狞的夜叉面具,是以眸光看起来亦是极为骇然,“你都知道什么?”
“我只知道你们小瞧了酆都判官。”杨幺淡淡道:“你和这个林逸飞,想必还带了几个鬼嵬军至此?”
“是又如何?”岳银瓶望向远方的黑暗,眸中泛寒。
这时候林逸飞已经蹲在那尸体前,简略的查了下,喃喃道:“外表没有任何伤痕,他像是猝死。”
这是一种可能,可林逸飞又知道绝无这种可能。
他深知岳飞手下精兵甚多,有游奕、踏白、破敌诸军,可说是人人精明强干,鬼嵬军本是从诸军中精中选精,勇中择勇,身体素质远胜常人,这样的鬼嵬军人,怎么会有猝死的可能?
岳银瓶果然低声道:“不太可能。”
杨幺淡然道:“你们带了几个鬼嵬军至此?”
岳银瓶反问道:“我们为什么要告诉你?”
林逸飞突然道:“一共三人。”
岳银瓶一怔,搞不懂林逸飞为何要将底细透露给杨幺。
杨幺轻叹一口气,“那估计三个都死了。”
他不理地上的尸体,径直前行,过了片刻,地上果然出现了第二具尸体,死状和前一个大同小异。
沈约见状道:“林逸飞,你们为什么让酆都判官离开?”
林逸飞沉吟道:“酆都判官被我们所擒,制住了经络,绝无发力的可能。我们询问牛将军的下落,他说牛将军被杨幺所擒,却不能冒然去救。我们是以一直忍耐。”
看了一直默然的牛皋,林逸飞缓缓道:“牛将军……”
牛皋沉声道:“大局为重。”
林逸飞轻吁一口气,赞道:“牛将军果然还是……牛将军。”他们若立即出手,引发杨幺的警觉,只怕反倒对岳家军攻破水寨不利。牛皋一听就明,简单的一句话,不但没有任何抱怨,更将自身生死置之度外。
“这位林……兄弟。”
牛皋见林逸飞谈话间,隐约有老友交谈的感觉,忍不住问道:“你以前可曾认识牛某吗?”
林逸飞强忍住心中的激动,“听闻过牛将军、岳家军的事迹,甚为钦佩。”
当初他出手帮岳银瓶擒住了酆都判官,岳银瓶亦是如此问他,他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努力才隐瞒了此事。
一定要切割!
不但因为他已不属于这个年代,还因为他,可能引发太多的变故。
随即回到正题,林逸飞向沈约解释道:“我们知道今日岳家军急攻水寨,这才和酆都判官寻秘径潜入。”
杨幺冷哼一声。
林逸飞随即又道:“我们到了总寨,酆都判官对我们言及——杨幺若败,一定会到此间,此间有杨幺极大的秘密,他无论如何都会来此。我们必须……”
他说到这里稍有犹豫,岳银瓶道:“林逸飞,你不能说。”
林逸飞沉吟道:“我感觉我们还是轻视了酆都判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