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甲壳蚁
“找,接着找,他们果然有帮手,今晚就抓到他!”
森林某处。
银亮的刀光晃人眼。
佐藤望着大山,修整不到半天,又鬼猎人全都选择再度进入森林,寻找白天索追踪到的痕迹。
巨大的黑熊脚印彰显不凡,佐藤深吸一口气。
“争取今晚成为第一。”
本州火山群山脉中,逃窜的偷拍者,追踪的警员,熬夜的猎人,目标不明的老人。
每个人都目标都不同,却又紧密相连,朝着最终方向赶去。
……
七月十五日清晨。
毕方站在附近最高的山顶上,这里并不能看到海豚湾,却能够眺望到佛寺与大海。
五重塔上的风铃似乎在与海面上的汽笛遥相呼应。
站在这里,能够直接感受到潮湿,咸腥的海风。
今日天气晴朗,海面上波光粼粼,成群的海鸥在海面上徘徊,瞅准时机俯冲入海,将新鲜的猎物吞入腹中。
酒店内,一排排电脑摆放在前,上面是一个又一个的摄像头。
众人感到坐立不安。
理查德从昨晚的祭典开始便再也没有睡着过觉,每一次合眼,似乎都能听到海豚的哀嚎在自己耳边环绕。
尖锐,刺耳。
数十艘渔船全部离港,一场血腥屠杀即将开始。
第五百五十九章 红血与黑浪
巨大的海豚雕塑遥遥指向大海,此时的海面上风平浪静,只有渔船准备前行时的鸣笛。
在海上,一只鸟要飞很久才会从你的视野里完全消失,你可以毫无遮挡地看上很久。
太阳刚刚升起,现在不到早上五点半,毕方站在山巅之上遥望,距离直播开始还有将近三个小时,现在的他拥有足够的时间进行观察以及记录。
大大小小的渔船足有十几艘,全都在海豚湾内一字排开,船舷和桅杆上挂满了旗幡,甲板上垒起献祭的鸡鸭鱼肉。
既是献给海洋,也是另类的鱼饵。
毕方没有手表,港口的渔船也还没有行动,但他觉得快了,或许是五点三十八分。
除了九和十三,曰本人更喜欢奇数。
7、5、3、8都是曰本人所钟爱的数字,有一个节日就叫753节,是祝福孩子的节日。
渔民往往比农民更加相信怪力乱神之说。
漂浮不定,深不可测的大海比之脚踏实地的土壤飘忽太多了。
当人面临不确定性的时候,就会有迷信思维。
1948年,一位英吉利人类学家研究过巴布亚新几内亚附近的一个原始部落,这个部落以打鱼为生。他们所在的岛上有个内湖,内湖里的资源非常稳定,只要去就有鱼,但是数量和质量都一般。
内湖质量不行,所以渔民们有时候要出海捕鱼,而出海是充满不确定性的——有时候能打到又大又多的鱼,有时候就会空手而回,搞不好还有危险。
渔民在出海前有一种原始的宗教仪式,愿意相信怪力乱神。
但是人类学家注意到,渔民并不总是迷信的。渔民只在出海捕鱼之前搞宗教仪式,要是去内湖捕鱼就不搞迷信活动。
问题来了,如果你真的信神,难道去内湖捕鱼就不要感谢神的馈赠了吗?
看来渔民并不怎么在乎神的感受……他们只是想做一些事情去干预不确定性。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运动员的幸运小动作,觉得小动作会带来好运,接下来会继续中球。
以及斯金纳的鸽子实验,将鸽子触碰机关能否得到食物,改成随机。
最终导致鸽子每次触碰机关之前,都会做一些多余的动作。
有时候是晃一晃脑袋,有时候是转两圈……
渔民举行祭祀仪式、运动员追求好运气、鸽子做多余的动作,有的是指望神,有的是靠自己,本质上都是同样一种思维——在面对不确定性时,人们总想做点什么事情来干预一下。
明知道做了也不一定好使,但还是要做,不做心里就不踏实——这就是迷信。
这是非常正常的行为,可此时太地町的渔民这么做,毕方却觉得讽刺。
海洋会怎么想,这些人潜意识中根本毫不在意。
或许这是所有生物的本能,在自己所能得到的利益面前,心中的神明都变得可有可无。
十几艘渔船并排沉浮,显得浩浩荡荡,这些“海豚猎人”应该很快就要出发。
海上薄雾渐渐消散,时间已经过了五点半,距离五点三十八,只差几分钟。
可惜距离太远,毕方什么都看不清,只能通过无人机来观察。
十几艘渔船中有一艘新船,甲板上十分干净,还没有落满鸟粪,空气里充斥着浓浓的油漆味,有些刺鼻。
渔船上,船长上香跪拜,锣鼓鞭炮齐鸣。
几名船员站在船头,有人不停地抽着鼻子,略感不适,一个年轻小伙穿着下水裤,可以看出或许是从他父亲那拿来的,有些老旧而宽大,这是一门世世代代传承的狩猎。
他伸开双臂,真的可以找到海燕一般在海面上迎风飞翔的感觉,只不过,似乎有一只海燕是黑色的,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可还没等年轻人细看,黑色海燕便消失不见。
一切从友好的寒暄开始,话题无非是那么几个,偶尔能听到有人炫耀出发前夜的风流韵事。
很快,5点38分到了,不出所料。
十几艘渔船全部鸣笛,白色水沫从船身两侧荡开,推着海浪向前出发。
出发仪式准时开始,早一分晚一分都不行。
刚出海,年轻人飞鸟并没有感到不适,相反,他十分兴奋。
飞鸟小时候很习惯看水族馆里的海豚表演,那些聪明的海豚真的很可爱,他的房间里贴满了海豚的海报和小玩具,但人不能总是一成不变。
随着年纪的增长,飞鸟喜欢的东西越来越多,新版的游戏机,VCD,邻居家的可爱女孩。
上了大学后,想要的东西就更多了,最好的电脑,舒适的环境,宠物所需要的食物,居所,炫酷的单车,一张人体工程椅……
而这些,通通都要钱。
可一只合格的海豚,就能卖上十数万丑金,哪怕不能全部到手,也能满足自己想要的大部分需求。
暑假了,邻居家的女孩想要一款最新的化妆品,可惜要几万曰元,飞鸟觉得自己有必要满足她。
和钱相比,可爱的海豚也就不算什么了。
年长些的船员看到飞鸟在发呆,严厉呵斥:“飞鸟,现在是发呆的时候吗?”
飞鸟吓了一下,连忙跑去:“来了来了,前辈,我需要干什么。”
“拿着它!”年长船员将一根长杆递给飞鸟。
飞鸟双手接过,意外的发现杆子很沉,长度上快接近整艘渔船的长度了,长杆的尾端有一个凸缘,很沉,压着整根杆子弯曲,不知道是用做什么用的。
但很快,飞鸟就知道了。
年长船员咬着烟嘴,将一把锤子递给飞鸟,甚至没有解释,就将长杆靠在围栏上,插入海水之中,接着用锤子敲打杆头。
看的飞鸟一脸懵逼。
这是在干什么?
吐出一口烟雾,老船员骂道:“发什么愣?照做都不会吗?”
还没怎么开始的飞鸟已经被骂了好机会,年轻气盛的他有些不服气,可想到今天的分红,他还是忍下了,学着老船员的动作,将长杆插入水中,用锤子敲打长杆。
刚开始他觉得这是一个很轻松的活计,可敲了没几分钟,就感觉握杆的左手又麻又痛,摊开一看,已经变得红肿了。
长杆在锤子的敲击下不停震动,细微密麻的震感将他的手震得通红。
老船员看了两眼,将烟嘴吐进海里,冷哼一声。
只有是有些经验的船员,都知道干着活手套是必不可少的。
对于这个不懂得尊敬前辈,满身是刺的愣头青,让他受点教训是十分有必要的。
飞鸟清晰听到了冷笑,咬了咬牙,脱下衣服,抱在手上,不仅没有泄气,反而敲击的更加卖力。
但很快,船长就注意到了飞鸟,他和飞鸟父亲是好友,将自己右手上的手套脱下,扔给了飞鸟。
飞鸟回头一看,惊喜道:“船长!”
船长拍了拍飞鸟的肩膀,鼓励道:“好好干,海豚们总是会沿着迁徙路线来到太地町,这数千年来都未曾改变,我们只需要等待它们的自投罗网就好了。”
“嗨!”
毕方站在山巅上,双臂怀抱,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无动于衷。
现在去阻止,只能阻止这一次,可还有明天,后天,下周,下个月,一年又一年。
居高临下的俯视海豚湾,毕方可以清楚的看到,十几艘渔船排成一排,船员将一些长杆放进水里,杆尾有凸缘,接着用锤子敲打杆头。
由于鞭梢效应,只需要在杆头施加一个较小的力,杆尾就能形成较大的震动,震动传声,这就形成了一道声墙。
海豚对声音极其敏感,敏感到很多人都感到可不思议。
据理查德所说,所有海豚馆的中枢都是“鱼屋”,无论你去哪个“鱼屋”,都会发现成箱成箱的Maalox和Tagamet,这两种都是减少胃酸分泌的药物。
之所以会出现在这,是因为所有海豚都得了胃溃疡。
它们压力过重,重到不堪重负。
这点和人类几乎一样。
只要看到它们在大海的样子,才能明白,这种囚禁是行不通的。
海豚是听觉动物,听觉是它们的主要感官,人类最先进的声呐,若是和海豚的相比,也是小巫见大巫。
它们可以轻易“听穿”在海洋里的人类,听到你因为落水而紧张不安的心跳,你的骨骼,你是否怀孕,光靠声音,海豚就能获取大量信息。
海豚被捕后,被投入一个混凝土浇筑的池子中,周围是一圈又一圈尖叫的观众,每晚闭关后,还要容忍不停运转的各类机械。
如同人类被撑开眼皮,在眼前放了一盏二十四小时不熄的大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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