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牛油果
三娘子焦急喊道:“我坚持不了多久!”
江舟只若不闻。
纵有宝灯护持,却也能尽数抵消。
雷劫之下,那种恐怖的折磨令他念头转动都艰难无比。
一个念头转动,就不知过了多久。
渐渐只觉雷火渐消。
那种痛苦虽仍在,但总算有了一丝喘息之机。
天上,云消雾散,风雷消隐,满天雷部神灵亦已不见。
这雷刑也非是三百年无间断。
每日一次,已是仙神难渡。
“咔嚓……”
一阵轻响。
那置于壁画上,罗汉手中的如意树枝,一阵阵轻响。
竟是近半都已布满裂纹。
如此看来,怕是受不了几次,就要碎尽。
“江舟!”
三娘子一声声呼唤,将江舟浑沌的心神唤回了一丝。
他此时根本顾不上别的,只是艰难地抵抗着那种痛苦。
却忽然见得一道清寒的冷光闪烁。
极力贯注心神,只隐约见得一轮满月高悬。
满月?
镜子?
迷蒙之间,老祖的声音隐隐约约间又在耳边响起:欲知根源复本性,须向广寒月下寻……
第1161章 镜中
“轰隆隆!!”
雷声轰鸣,电光闪烁。
自方丈被天庭镇压受刑以来,已经过去了数年。
火灵谷中的弟子已经习惯了头顶每日有雷火肆虐。
自那日之后,菩提塔上就遍布着雷霆凝聚的锁链,缠得严严实实。
雷电将塔封禁,无人能再进半步。
那雷霆火焰都只击打在塔顶,不会波及周围一切。
那些雷部神灵也不再现身。
只是每日时辰一到,便有天雷击落,风火袭来。
菩提塔方圆数数十丈内,都是烈焰熊熊,整个塔都被雷火湮没,无人能靠近。
每到这一时刻,火灵谷中弟子都会来到菩提塔外,远远眺望。
雷火虽不伤人,却仍是令人惊心动魄。
同时,人人看向菩提塔方向,都难免露出担忧伤神之色。
有弟子迟疑道:“罗师兄,你说,方丈如今会不会……”
“闭嘴!”
他口中那罗师兄还未有反应,便有弟子怒声喝斥。
“方丈何等人物?是真正有大福德的!岂是会被这点劫难便消磨得了的?”
那弟子嗫嚅道:“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每日看着雷火炼顶,我只看看都觉神摇魂动,似有千刀万剐都远远难及,”
他面上带着恐惧,亦有悲愤:“我实在不敢想象,方丈每日里受这等苦刑,究竟如何……”
其余弟子闻言,亦是感同身受,俱都现出悲愤之意。
却也只能恨自己无能,无力将方丈救出。
众弟子前,是一个年不及二十的道士。
他便是众弟子口中的罗师兄,罗思远。
亦是这些弟子中,最受方丈看重的。
自从方丈被关入菩提塔后,没有人能进去,也不知方丈究竟如何了。
如今方火灵谷中却是不复往日热闹。
几位供奉都在这数年之中先后离谷。
那位李真显先生早早便不知其踪。
谢家兄妹在第二年回了骊山潜修。
林疏疏公子远游,说是要洗炼剑心,欲成剑仙之道。
直到有朝一日,他能斩断雷锁,打开门户,方才有回返之时。
高柢供奉也在其后远走,据说是要远涉大荒,搬来救兵,解救方丈。
倒是那落书生、花姑娘仍在谷中,只不过,与方丈的两个丫鬟一样,平日里都只闭关不出。
方丈似乎早就对今日有所预料,早早便将各种经书、丹药等修行所需,都准备妥当,存放在观中。
还特别明说了,他不在时,谷中一切便由罗师兄作主。
只可惜,罗思远太过年轻。
道行在谷中也算不得拔尖,并不能服众。
虽然谷中少有勾心斗角之事,但毕竟人心都难免意气。
若非那位似乎来头极大的赵姑娘其间来过一次,安抚了谷中弟子,恐怕一众弟子就算没有逃难的心思,也难免人心涣散,好好的方寸观,也要自此四分五裂。
好在有那位赵姑娘出面,倒也能压得住众人,令他们安心在谷中修行。
罗思远此时一动不动地看着塔上雷火炼顶,直到几个时辰后,雷火散去,他才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其他人也见怪不怪。
这些日子,他都是这副模样。
每日除了修行,便是来此站立观看。
若非无人能近,众人都有点怀疑,他会钻进雷火之中,陪着方丈一起承受这苦难。
且不说外间种种。
……
菩提塔中。
三娘子看着再次陷入雷火之劫中的江舟,饶是她每日只隔着几丈看着,仍然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看着痛苦得浑身以极微小、又极高速的幅度颤抖的江舟,她不由再次将满是恨怒的目光投落身后的持国天王像中。
这尊神像,原本是这座宝塔中用来镇邪降魔的,此时却变成了镇压她和江舟的东西。
因为此时这尊神像,已经不单纯是神像。
数年之前,江舟刚受雷罚之刑不久,那尊真正的持国天王便将一丝分神降临了这尊神像。
等于是那位持国天王亲自降临塔中,镇压她和江舟。
因祂之故,三娘子连法力都无法运使,也无法再用宝莲灯替江舟抵挡雷火之劫。
只是说来也有些奇怪。
她本以为江舟坚持不了多久,但每当她以为江舟到了极限之时,他总能撑过来。
虽然每日都无比痛苦,却从来没有一丝一毫的抱怨、怒恨。
先不提他是怎么抵挡得了这么久的雷劫,这样的心志毅力,着实令她无比钦佩。
有这般心性,若非时运不济,怕是他的成就,会不下于二哥吧?
只可惜……
三娘子眼中闪过一丝哀意。
三百年雷劫,真仙都抗不过,何况他连阳神都未成?
只盼二哥能早些斩杀那北海水妖,赶来此处。
否则……恐怕他是没有半点生机了。
……
江舟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身沐雷火了。
那种疼痛令他无法麻木,无论受过几次,都不会减半分。
但他却没有被这苦弄击倒。
只因他此时不仅是身魂遭劫,甚至连脑子似乎也有些不正常了。
确切地说,是他的本性、真灵,变得不正常。
自那日看到一轮如满月般的镜子,他便陷入了这种奇怪的状态。
那是广寒镜。
他见过,所以能一眼认出。
奇怪的是,这次见到广寒镜,他便很自然地知道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