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爷棍下不留生 第114章

作者:造化斋主

“目无尊长,无法无天!看来过去那副谦恭姿态,不过是为了遮掩你狼子野心的面具,真难为你演了这么多年。”

“唉,成见如山,在族老眼中,只要不服从您的安排,有损您的利益,便是狼子野心,既然如此,晚辈无话可说。”

“哼,巧舌如簧,老夫已派人通知韬长老,有他坐镇,便容不得外人在家族的地盘上撒野,就算侠僧也不例外。”

“晚辈倒是对侠僧颇有信心,且拭目以待吧。”

两人越战越是激烈,很快就从观众席打到了擂台,夏侯谋的年纪对于普通人已是半截入土,但对于灵修却不算什么,身体能力和战斗经验皆是巅峰,奈何他的灵格“黑水玄蛇”隐约受对方的“火鹤”克制,一时间竟然占不到上风。

夏侯俊也不着急取胜,只是缠斗,令夏侯谋不得脱身。

观众席上,小清一跃而出,迅速朝徐胜追去,而方清月跟唐徵明对视一眼,却没有跟上,一来他们要保护绮梦,二来跟上反成累赘,待在此处反倒更为安全。

因为徐胜是名门正派弟子,不是邪魔外道,对付他必须得讲江湖规矩,夏侯氏要是敢用绑架人质的手段,那些被邀请来的宾客就不能视而不见,否则传了出去,以后没法在正道混。

另一边,徐胜跟着夏侯灵奔赴后宅,来到一处院落后,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侠僧所料不错,她果然畏罪潜逃了!”夏侯灵恨恨一跺脚,但脸上并未有多少遗憾,“幸好,我事先留了后手。”

说着她从怀中拿出一缕头发,这缕头发长短不齐,显然不是一起掉落,而是通过收集一根根发丝拼凑而成,接着她召唤出自己的灵格“虺蛇”,这条紫色的大蛇张嘴将头发吞入。

虺为毒蛇,又言“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

虺蛇是虚影,并非实物,因此吞掉的头发依旧肉眼可见,只见这缕头发很快发出了“嗤嗤”的声音,宛若受到强酸腐蚀。

与此同时,远处传来一名女子凄厉惨叫的声音,宛若遭受酷刑折磨。

“她在南边!”

徐胜也辨认出声音的方位,当即伸手拎起夏侯灵,一个飞跃跨过上千米的距离,直接落到声音的源头。

只见一名相貌颇美的美妇倒在地上痛苦惨叫,其人约莫有三十五六岁年纪,眉梢眼角间隐露皱纹,但依旧难掩一身艳丽,眉梢眼角之际透着妩媚,唯独此刻因为剧痛折磨,一张脸略显扭曲狰狞。

“死丫头,果然是你在害我!”

美妇看见夏侯灵后,立即怨恨毕露,一时就连身上的剧痛都忘了,只狠狠盯着对方:“你和你娘都是害人精,早知道当日就该将你也一起毒死,可惜我见你年幼,一時動了惻隱之心,如今果然养虎为患,真是悔不当初。”

夏侯灵闻言气愤难抑,破口大骂:“放屁!当时是我爹求情,才让我逃过一劫,而你这心如毒蝎的女人犹然不肯放过我,几次三番派人暗害,若非你实在人憎鬼厌,就连府中丫鬟都对你的命令阳奉阴违,我真不一定能活到今日——终究老天有眼,让我等到了这一天!”

“呵呵,我心如毒蝎,你娘难道就心思单纯了?一个搔首弄姿的舞女,呵呵,”美妇瞥了旁边的徐胜一眼,“看来你这死丫头也继承了你娘风骚下贱的血统,小小年纪就懂得勾引男人……”

徐胜实在懒得再听这番无聊的宫斗剧,催动灵能“有问必答”,问道:“可是你亲自下令毒杀了夏侯灵的母亲。”

这名美妇也是灵修,但只是一个连九品灵格都没有演绎完满的菜鸟,如何抵抗得了六品灵能,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是我做的。”

有这番回答,加上之前她说的话,已然是铁证如山,不过为以防万一,徐胜还是加问了一句:“当时她可有谋害你的举动或迹象?”

“没有,”这一回美妇倒是变得警惕,立即补充道,“但这贱人擅于隐忍,日夜谋划着取而代之,我不过是先下手为强。”

“抱歉,我只认罪行。”

徐胜一指点中对方结喉上方的廉泉穴,阻止对方咒骂,继而向夏侯灵问道:“你想要何种结果?”

“杀母之仇,我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夏侯灵握紧了拳头,复又松开,“但我知道侠僧并不以凌虐恶人为乐,所以只求一个以命偿命!”

徐胜微微颔首,举掌迎着美妇绝望的眼神盖下,便要快刀斩乱麻,不给夏侯氏回转的余地,忽有中气十足的老者声音传来:

“掌下留人!”

声音响若雷霆,滚滚而至,而且拥有类似“令行禁止”的效果,令徐胜脑海中生出了住手的念头,与之前的想法产生冲突,一时犹豫不决。

意识到自己中招,徐胜果断开启灵能“禅心不动”,屏蔽精神干扰,消除杂念,中止的手掌继续盖落。

然而,这么一耽搁,发声的老者已然抢入三丈范围,一边高呼“侠僧住手”,一边出掌疾袭徐胜后背,意在围魏救赵。

有“禅心不动”的保护,徐胜这次并未受到影响,他全然无视从背后袭来的重掌,没有一丝迟滞,手掌压在美妇的天灵,掌力一吐,立时将其击毙——对方的脸上还挂着险死还生的希冀。

第两百一十三章 送神难

“小辈安敢!”

老者又惊又怒,再无保留,本就不擅防御的九曲阴气锁全然抵挡不住,被一击而散,略显干枯的手掌扎扎实实地印在徐胜的后背。

“嘭”的一声巨响,宛若冲车撞上城门,扩散的气劲直接将旁边的夏侯灵震飞出去。

然而,作为当事人的徐胜却没有如预料那般飞出,他的双腿宛若老树盘根般立于原地不动,只是身上的僧袍被气劲撕扯得四分五裂,露出千锤百炼的精悍胴体,而且似乎比平常壮大了一圈。

“传统功夫点到为止,老头你偷袭,不讲武德啊。”

徐胜反手一拳捣出,凶猛爆发的力量令老者觉得自己好似遭遇了火山爆发,没有一点正面斗力的想法,当即催动灵能,背后生出双翼,向左侧疾退。

“打了人就想跑,哪有这般便宜。”

溃散的九曲阴气锁重新凝聚成形,牢牢锁住老者的双臂,令其难以脱身,不得不直面澎湃拳力。

见避无可避,老者怒吼一声,背后浮现长有羽翼的蛇龙,体内精元暴增,于徐胜“慧眼识才”的观察下,赫然从12000点提升到了16000点。

若没有特殊法体的加持,这样的精元修为放在五品灵修中也是最顶级的,但在徐胜面前还不够看,接触刹那,老者便明白何为“以卵击石”,意识仿佛在一瞬间断线,整个人如炮弹飞出,撞毁一幢幢房屋。

徐胜并未追击,他的前胸浮现“乾达婆”图纹,后背浮现“摩呼罗迦”图纹,正是兼具控制与防御的恢复形态,原本老者击在他的后背,留下了一个清晰可见的掌印,此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须臾,“轰隆”一声,老者推开乱石,从房屋废墟中跃出,他的模样颇为狼狈,双臂血肉模糊,露出白森森的骨头,而且以一种不规则的形态扭曲着。

“小子,竟能一招废去老夫的双臂,这等可怖的鬼神之力,莫非你练成了莲花寺的《天龙法体》?”

徐胜已经散去了前胸后背的图纹,恢复了正常体型,他争锋相对道:“前辈好眼光,方才见前辈的灵格是有翼之蛇,莫非就是神话中的腾蛇?”

腾蛇与勾陈齐名,都是神话中有名的神兽,能腾云驾雾,位格在四象之下。

此外,传闻“腾蛇游雾,而殆于蛆,其性能制蛇,忽见大蛇,便缘而啖其脑”,可见腾蛇对蛇类有克制之效。

老者不及回答,一旁的夏侯灵便道:“他是本族执掌刑罚的长老夏侯韬,修炼的正是五品‘腾蛇’,不仅如此,他还修炼过灵格‘守宫’。”

守宫即是壁虎,传闻战士死亡后的灵魂会转化成壁虎的模样,潜伏在草丛、废物中袭击人类。

夏侯灵故意提及此事,旨在提醒徐胜别被夏侯韬此时的凄惨模样所骗,毕竟壁虎擅长断尾求生,而以壁虎为原形的“守宫”会拥有何种灵能,自然不言而喻。

“丫头你竟然吃里扒外!”

夏侯韬本来还想装作不知道外面的动静,质问徐胜的举动是否代表莲花寺要向四海盟宣战,以此令徐胜心生犹豫,不敢将事情闹大,而他则趁隙恢复双臂,打对方一个猝不及防,结果还没来得及施行战术,就被夏侯灵道破,胎死腹中。

他心下大恨,催动灵能,身形化作云雾消散,转眼出现在夏侯灵背后,伸出已然恢复如初的右手,抓向对方后颈,可这时一道金色指气破空射来,逼得他不得不撒手后撤。

“侠僧空想,方才你杀陈氏倒也罢了,终究是她罪有应得,生前不积善德,遭此厄祸,可如今老夫要惩处族人,这是夏侯氏的家事,你不觉得自己的手伸得太长了吗?”夏侯韬怒目相视。

徐胜反问:“身为执法者,若连举报人的安全都不能保证,以后谁还敢向我求救?”

夏侯韬气极反笑:“看来你是一门心思要与我夏侯氏作对了,可你保得了这丫头一时,还能保得了她一世?别忘了,你终究只是个外人。”

徐胜不急不缓道:“我的确保不了她一世,但今日之后,这夏侯家未必是前辈你说了算。”

倘若夏侯俊成功上位,那么甘做马前卒的夏侯灵就是第一功臣,夏侯俊若不能将人保下,必然会引发人心动荡,那些追随他造反的人都要担心自己的安全,害怕步上后尘,落得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夏侯韬老脸一黑,家族内斗,终究不是什么拿得上台面的事,哼了一声,威胁道:“我听闻侠僧也是主政一方之人,今日你仰仗武力插手别人家事,就不怕将来别人有样学样,到你治下地域胡作非为吗?岂不闻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徐胜才不会中对方的话术,义正辞严道:“若徐某治下也有草菅人命,滥杀无辜之辈,何须外人插手,只消传达一声,我自会将其明正典刑,届时徐某还要当面感谢那位举报之人,替我揪出了治下的害虫。”

“侠僧惩奸除恶自是痛快,但你可知陈氏出身世家大族,亦是四海盟的一员,你将人一刀杀了,可以事了拂衣去,我们却不得不承受陈家的怒火,这便是大侠的担当吗?”

“哦,我还以为夏侯家会在事后将责任全部推到我头上,没想到贵方竟然要主动担下责任,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此事之后我会当众感谢。”

一旦徐胜当着其他宾客的面表达了感谢,之后夏侯家要么独自承担陈家的怒火,要么背负出尔反尔的无信骂名。

夏侯韬算是明白了过来,眼前这小子不仅掌上功夫了得,嘴上功夫也颇为犀利,没有年轻人稍微一激将就拍着胸脯大包大揽的毛病,自己无法从言语上占得便宜。

认识到这点后,他的神情很快平静下来,不复之前的焦躁急促,甚至没有了动手的迹象,仿佛已将陈氏的死抛诸脑后——之前的态度全是装出来的。

“你究竟想做什么?”

“前辈问错人了,徐某不过是恰逢其会,被夏侯家的某人当做棋子利用罢了,这个问题你应该问贵方那位最优秀的子弟。”

“你明知被人利用,为何甘心配合?”

“他有他的目的,我有我的想法,而双方正好不谋而合,也就无所谓利用不利用。”

“哼,我看你是为名所缚吧。”夏侯韬瞥了一眼旁边的夏侯灵,嗤笑一声,“这丫头当众求你,分明把你架在火上烤,以名胁迫,你若不出手相救,‘侠僧’之名将成笑柄。”

徐胜叹了一口气,道:“一个两个,都是一样的见识,该说不愧是一家人吗?”

夏侯韬反问:“难道你不是这般想法?总不可能真的是信了什么替天行道,匡扶正义之类的荒唐话吧,世上焉有这般天真之人?”

“夫鹓鶵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于是鸱得腐鼠,鹓鶵过之,仰而视之曰‘吓’!”

徐胜讲完典故后,向对方投去怜悯的目光:“骗子眼中,世人皆是骗子,不如此不足以心安理得,前辈老迈年高,认知已固,我也不指望能用三言两语改变你的看法,你觉得这么想更容易接受,就当做是这样吧。”

夏侯韬与徐胜对视片刻,从对方的目光中看不到一丝虚伪,不由为之动容。

“你要么是比我那不孝孙更能欺世的伪君子,要么就是一个十足十的大傻瓜。”

“前辈觉得我是哪一种?”

“我宁愿你是前者,若是后者……一个大傻瓜竟能在这残酷的江湖中活到今天,并活得这般逍遥恣意,细思其中缘由,不免叫人不寒而栗。”

徐胜闻言,不禁对着老头高看一眼,常人还真不一定能转过这几道弯。

“事已至此,前辈可要再战?”

“人都已经死了,战什么战,赢了理所当然,输了成全竖子之名,老夫才不干这等傻事,”夏侯韬吹胡子瞪眼,继而抬头看向演武场的方向,“且观彼处胜败。”

徐胜好奇道:“前辈似乎不在意胜败。”

“皆是自家子弟,只要不出人命,谁胜谁败又有什么重要呢?俊儿若真能得手,证明他武智皆备、胆大心细,可以放心将家族大权交给他,夏侯家出来一个如此优秀的年轻人,作为长辈,我只会欣喜,又岂会担忧?”

“那位夏侯谋前辈似乎不这么认为。”

“三哥太在乎权势了,不过也并非不能理解,修行之路前行无望,也就只能去追求权势名利之类的外物,呵呵,这种心态你这样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是不会理解的。”

两人一边谈笑风生,一边朝演武场走去,仿佛之前的搏杀不曾发生,看得一旁的夏侯灵发懵,不知道是自己有问题,还是这两人有问题。

……

当徐胜来到演武场的时候,夏侯家的内斗已然分出了胜负,夏侯俊有心算无心,在交手八十余招后,靠着一项极具克制效果的灵能,于众目睽睽之下击败了夏侯谋。

夏侯谋恼羞成怒,几欲发飙,被及时赶到的夏侯韬拦下,一番劝说之后,他虽是愤恨难平,却也不得不为了大局而忍耐,只是一张脸几乎黑得发臭。

与此相对的,夏侯俊觉得自己正值自出生以来最高光的时刻,长久以来的谋划终于成功,整个人神采奕奕,没有一丝疲惫,完全看不出他跟同阶高手大战过一场。

他站在擂台的中央,先是安抚了夏侯家的族人,接着对邀请来的客人拱手道:“诸位贵客,夏侯家方才发生了一点小矛盾,幸而安然冰释,古往今来,兄弟阋墙乃是常有之事,还望诸位不要外……”

他话未说完,小清忽然从半空飘落擂台。

“呃,这位姑娘,比武切磋已经结束,我方会遵守之前的协定,将长河城的规矩推广到夏侯家治下各地,此外,陈氏之死乃是她咎由自取,夏侯家绝不会追究此事,反而要感谢侠僧替灵妹主持公道。”

夏侯俊以为这是徐胜向他索讨保证,急忙答复道。

孰料,小清根本没有理他,只是将手中雨伞打开,从里面放出了陈氏的尸体。

“她是什么时候拿走的,老夫竟然没有注意到……糟了!”夏侯韬骤然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