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浑道章 第90章

作者:误道者

这些文章一发就是几天,背后的人试图通过这些言论,降低对张御以往功绩的评价。

这些作法并不是没有用的,因为被推举为士选之人,要经受“三询”,三询皆过,才能成为“士”,其中一询的结论就是由来自民间底层的人来做出的,要是士选之人在民间的舆论不好,那么很可能最后就无法评选为士。

张御也是看到了这些报纸,这一次他并没有去主动分辨什么,因为安巡会和学宫早有暗示,叫他在士议之前什么都不必管,事情一律交给他们来应付。

不过他没有想到,这两家还没有开始发力,肖氏却首先表达了不满。

肖氏觉得,肖清舒活着的时候,最佩服就是张御,而且发表了许多文章进行鼓吹,而张御还亲自为其书写了碑铭,报纸上这般排贬非议张御,那岂不是说肖清舒有眼无珠,连带肖氏不识人么?

肖氏的影响力同样很大,尤其肖清舒的兄长肖清展如今还是司户衙署的主事,他们是和柳奉全一样的中立派,本来并不掺和两派争斗,可是这一次一发声,连带许多原本保持中立的人却是站到了传统派这边。

文章背后之人一看情势不对,忙是收敛了几分,但是他们的手段不止如此,再有几天之后,就有人陆续上门来拜访张御,而且俱是辈分颇高的老者。

张御有着心湖感应,对这些人的心思情绪看得明明白白,不外就是想来劝说他主动退让,不要让“自己人”先斗起来,他还年轻,以后还有机会云云。

但是这些人完全没有想过,到底是谁先挑起的争斗,而且在这些人眼中,只有符合自己的私利才是对的,自己早已看中的东西决不允许他人来染指。

是以他根本不去理会,凡是此等访客,一律挡在门外。

他也能想到,这些人见不到他,就一定会用不敬尊长,不敬前辈的说辞来诋毁他,不过就算了见了面,此辈只要达不到目的,一样可以换种说法来排贬他。

李青禾提议道:“先生,我们何不搬到玄府,这样也可清静一些?”

张御淡声道:“没有用的,哪怕我到玄府,此辈也可以打着上门品论学问的幌子过来,若见不着我,那自可说我是学问不济,否则为何心虚躲着他们?总之他们总是能找到理由说你的。”

李青禾一听,不由气愤道:“先生,此辈这样,岂不是太过无耻了么?”

张御点头道:“你说的对,不过利益之争,向来如此,若是连这一关都不过去,又何谈为‘士’呢?”

成为士选,自然就要站在风口浪尖之上,这本就是必过一关,他早就有所准备,而且应付这些事,本身也是证明能力的一种方式。

他现在完全不用去理会,也不用去想如何针对,因为他并不是一个人,他的后面有安巡会和学宫的鼎力支持,所有事自有这两家去发动力量应付。

若是事机不成,那不止是他的失败,同样也是这两家的失败。

不过他也看得出来,这件事实际并不是单纯是姚氏在反对,背后还有很多其他势力在有意无意推动着。

而姚氏近来的频频动作也是让许多守旧派感到不满。在他们看来,张御也算是他们的一员,姚氏主动跳出来反对,这就完全是内斗了,无论谁输谁赢都是守旧派的损失,而且这件事姚氏族人完全是出于自己的私利,根本不顾大局,于是守旧派内部立刻有了动作。

姚氏很快发现,自己所有的发声渠道全被堵死,没有一家守旧派的报馆愿意刊登他们的文章。

姚氏族人对此很不甘心,内部商议过后,又在一些有心人的怂恿之下,立刻转头去找了其他的学宫的报馆。

于是让人看笑话的一幕出现了,守旧派的最大势力之一姚氏,居然跑到以往对手的报纸上去发声,并对守旧派唾骂指责了起来。

迟学监这时候也是看不过去了,把洪学令找了过来,道:“姚公府如何说?”

洪学令道:“姚老公府近日一直在昏迷之中,姚公府每日陪在身侧,听说是须臾不离我们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去麻烦他。而且,就算我们想去姚府,恐怕姚氏那些族人也会百般阻拦,不会让我们见到他的。“

迟学监听明白了,姚公府到现在恐怕还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也难怪事情闹成这样。

姚氏在都护府百年时间,在民间的影响力非常大,要是再这么下去,那的确是有一大群会跟着走的。

他心中也是有些火气了,冷声言道:“老公府这些不肖弟子,他们以为这样就可以隔绝消息了么?之前我照拂姚氏的颜面,给他们留些退路,既然他们不知趣,那也怪不得我了。”

他顿了一下,道:“那个和杨卫尉交好的学子叫安初儿吧?

洪学令道:“是的,她也是张师教的学生。”

迟学监道:“好,你让安初儿设法带一个消息给杨卫尉,话具体怎么说,由你斟酌就好。”

洪学令正容一揖,道:“是,我这就去安排。”

到了第二日,杨璎就以学生的名义代替大都督前来探望姚公府,姚氏族人虽然知道她是张御的学生,可却没法阻拦,让她成功见到了姚公府,并将近来之事告知后者。

姚公府知悉此事后,怒气盈胸,立刻把族人找来问询,并让他们立刻收手,可是那些族人非但不听,甚至联合起来一起劝说他。

姚公府一见族人如此,知是好言无用,经过慎重决定后,他于次日在报纸上发声,说如今姚氏族人发表的言论并非他之意愿,也非老公府的意思,之前言论多属污蔑和不实之词。

实际上他知道这不是一个好选择,家丑不可外扬,而且这么一来,姚氏的声誉必然会受到影响,以后想推举后辈为“士”也不可能了,可是他却仍然这么做了。

,姚氏真正有声望的就是两任公府,离了这两位,余下之人什么都不是,所以他这一发声,姚氏族内是哀鸿一片,外面也是彻底没了声息。

张御也是见到,在这位发声之后,对于他的恶议顿时消失了大半,并且形势还在逐渐转好。不过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欢庆胜利之时,待到了二月初士议之上,恐怕还有一场真正的较量在等着他。

……

……

第一百三十三章 激流

就在报纸上争论不休的时候,玄府却没有去管这些纷扰,而是又一次开始有所动作了。

这一次是准备前往晓山镇,剿灭那些潜藏在地下的疑似伊地人余孽的土著部落。

对于这件事,项淳等人也十分重视。

现在马上就要到新年了,他也不希望在这段时间内都护府内再出得什么变故,使得这一年来玄府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声望被败坏。

为此,他特意把窦昌从朝明城唤回来负责此事。

此时此刻,殿阁之前的空地上,窦昌正在挑选这次前往晓山镇的人选。

他首先点了几个自己熟悉的人,随后走到一个年轻玄修面前,上下看了看对方,笑道:“你是白师弟吧?”

白擎青合手一礼,道:“是,见过窦师兄。”

窦昌再看了他几眼,忽然一举拳,就对着白擎青打了过来,后者一惊,后退之时,身上倏尔闪烁出了一层淡薄内敛的光芒。

窦昌的拳头在距离那层光芒还有毫厘之差时停下,他点头道:“反应不错。”

他把拳头收回,站起身躯,问道:“白师弟,你是什么时候修炼出心光的?”

白擎青定了定神,回道:“上个月。”

自从接受范澜传授以来,已然过去大半年了,可他之前一直未能顺利修炼出心光。

他一度还疑神疑鬼,生怕是服了秘药导致无法寻到此印,只是上次从地底回来之后,忽然就把心光给寻到了,连自己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这终归是一件好事,这说明通向第二章的道路已经向他敞开了一大半。

他认为那个土著盘踞的地下洞窟是自己的福地,所以玄府这次准备再度派遣人手往那里去的时候,他也是主动要求前往。

窦昌道:“听说你是何张师弟一同入府的?”

白擎青低下头,道:“是。”

窦昌赞赏道:“当真不错,玄府内有天资的人本就稀少,你能在一年之内修炼出心光更少,这说明你不但有天资,更有毅力。”

通常有天赋的人寻到心光要么在头几个月,要么就在几年或者十几年之后,这是因为修士在最初的不成功后,会经历怀疑自我、审视自我到重归自我的过程,像白擎青这样一开始寻不到,却在一年内成功的极其少见。

这说明其人心中憋了一口气,憋了一口向上的气。

这让窦昌很欣赏,在他看来,修道和做人没什么分别,人活着就是为了争口气,要是这一口气泄了,人就完了。而只要这口气还在,那就还有希望。

白擎青能看出窦昌对自己表达出来的善意和嘉许,感觉自己的努力得到了回报,心中一阵振奋,道:“窦师兄,擎青会加倍努力的。”

窦昌拍了拍他肩膀,道:“张师弟和我说起过,说你是个人才,在感应之上有长才,要我关照一下你,你放心,这一次紧跟在我后面,当是无事。”

白擎青脸上一僵,片刻后才挤出了来一个字,“是……”

殿阁的事务堂中,项淳站在窗廊后面,他看着窦昌在那里挑选人手,神情很是严肃。

许英走了过来,道:“师兄,放心吧,那个地下部落我们之前探过两次了,没有发现异神的迹象,这回有窦师兄带领,还有齐,胡两位师弟在旁策应,绝然不会有什么事的。”

项淳摇头道:“我担心的不是窦师弟,马上临近新年,而再过一月就是士议了,需要照顾的地方委实太多,现在各处都缺人手,只能是尽力维护,不过我料神尉军前面吃了几次亏,不会让我们这么安安稳稳过去的,他们一定是会有所举动的。”

此刻他心里非常不安,就在上个月,窦昌在金指部落的酋首帮助搜寻之下,终于在深山之中找到了那位恶乱之神的沉眠之地,只要清理了这个异神,那么西南方面的局面就彻底平稳了。

可是到了那里之后才发现,这位异神早已不在原来的地方了,山腹里只留下一个空空荡荡的大坑。

关键的问题在于,这个异神并不是自己走的,看得出来是被人挖开带走的。

他十分怀疑这是神尉军所为。

其等带走这个异神的目的绝然不会是好生供奉起来,所以定然是在图谋着什么。

许英道:“我们现在人手是缺……”他低头想了想,道:“张师弟不是在居处静修么,他既是暂且无事,不如请他出来看顾一处。”

项淳摇头道:“最近在选士,这件事更重要,如果我们玄府有一人在士议上可以为我们说话,那么我的局面将会大为改观,”他转过头,语重心长道:“师弟,大局为重!”

许英面无表情道:“知道了,师兄。”

他现在也不去把张御和“秀林之策”放在一起了,因为自从戚毖见过张御,并赐下半块玄玉之后,就是承认其为玄玉继者之一,和他一样都是决事之人。既然彼此都是平起平坐,他自然没有资格再拿对方去做棋子了,就算项淳也不会同意。

此前他听到张御观读到灵明之章之所以反应那般大,其实就是唯恐这等事发生,导致自己谋算落空,后来果不出预料。

如今他已经把全部注意力是放在了白擎青身上,努力为后者造势,让所有人都以为,其人就是玄府下一步要努力培养的俊才。

他与项淳再商议了一会儿事宜后,就从事务堂出来,来到启山密室之内。

戴着面具的年轻文士见他到来,站了起来,恭敬揖礼道:“许师伯。”

许英坐了下来,问道:“最近修行的怎么样了?”

年轻文士道:“快了,师侄已是修持最后一个正印,最多再有五六天就能完成,且近来师侄已能感受到师伯所言心光欲发之兆了。”

许英不由一喜,感觉到这种征兆就说明寻到玄机的机会极大,他算了一算,若是这样,那差不多在年节前后就能成功步入灵明之章了。

他赞许道:“很好,这个时候你不要急,宁可晚几天也没事。等你能观读到第二章后,我会为你到玄首驾前求取如何去到第三章书的‘章法’的。”

年轻文士这时抬头看了看他,似是欲言又止。

然而许英正沉浸在喜悦之中,又在想着玄首下一次出关是什么时候,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腾海之上,一艘中型客船正在海上漂泊着,不过与一般客船不同,船上的乘客个个年轻力壮,面色肃然的男子,而且从行走之间,也可看的出是训练有素。

在客船的甲板上方,则是用厚布严严实实裹着一具巨大两丈长短的东西,依稀可以看得出是一个人形物体。

船头的位置上,一个面目阴森的年轻男子背靠在船舷之上,目光不断在那个厚布之上转动着,似乎底下包裹着的东西很是忌惮。

“常队率,又躲在这里了么?”

一个看着五十来岁,穿着胜疆衣的中年壮汉走了过来,他脸上带着戏谑神情,在路过那个东西的时候还伸手在厚布上拍了拍,道:“放心好了,复神教的那些人很有本事,不到地头,它是绝对是不会醒过来的,”

常队率冷笑一声,道:“比起复神教的人,我更相信我自己。”

中年壮汉点头道:“小心点是没错。”他走了过来,与常队率并排而立,冲着其人道:“常队率,你这么忌惮这东西,却又主动来做此事,是想一争那空缺下来的军候之位么?”

常队率转过头来,目光略显阴冷,道:“高队率莫非没有这个意思么?“

“我?”

高队率哈哈大笑起来,道:“我有自知之明,我这身实力还远远不够啊,况且我这个人是很怕死的,军候看着风光,可是玄府现在也不能小觑,你说万一……是不是?”

常队率却是不屑他这番言论,在他看来,只有成为了军候才能真正把握自己的命运,而底下之人却只能被他人左右,而且也根本不用怕什么实力不足,成为军候,就有资格进行一次开启力量枷锁的仪式,只要熬了过去,那么自然可以大踏步的提升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