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浑道章 第830章

作者:误道者

为了应对此局,他们四人之中,便需有一个不负责参战,而是负责定静心神,只要心神时时刻刻和周围天地合同在一起,那么就不会被突兀介入进来的幻真之术所欺疑。

李梢并不放心将此交给别人,作为此次进攻的首脑,他自是亲自接过了此事。

场中那一片剑光出现之后,这次并未朝他们斩来,而是落罩在了周围那些飞舟之上,只见一息之间,仿佛有无数剑光在飞舟之上跳跃闪烁,这个飞舟一驾驾被斩裂开来,从中坠落下去。

李梢冷冷看着,没去阻止,舰队被破坏了大半的前提下,整个舰队已经没法结成足够厚重的灵性护壁了,也没有什么用了,而且他们也不可能去护持舰队,这样容易露出破绽。

只要他们几个人的环厅座驾还在,就能提供一定的攻守两端的力量。环厅灵性力量厚重,还能自我修复的,之前他所乘坐的这驾飞舟被斩过了一剑,现在却是又重新弥合好了。

他此刻手腕一动,以熹王所赐玉符又一次打开了一个摆在舱厅内的晶柜,里面露出了一个石雕像,像是一头白玉鸮鸟,它蹲在那里,只有两只睁圆的眼目大而明亮。

这是一只如同鉴鸟一般的荒古异兽,名唤“问机”,它没有什么战斗力,也无法自己挪动,但是灵智很高,它能够观望到每一名敌手的破绽,并且能根据对手和己方势力的表现,给出一套合理的战术布置。

而在他放出这头生灵的时候,姚贞君的剑光已是转过,对上了另外三名上来迎战的修道人,虽她只是一人,但因为剑光迅快无俦,所以那一片剑光挥洒之下,三名修士却反倒像是遭到了更多人手的围攻。

要说姚贞君自己一人能压制一二名同辈,那或许还有可能,可同时压住三位玄尊,其实她也是无有可能做到的,现在这般情况,是其实是三人自身束缚了自己,不敢放手一战,最主要的就是防备那随时可能出现的幻景。

尽管有李梢在后面负责随时窥破幻象,可他们依旧不敢放松警惕。

幻真之术最为厉害的之处一是在于无声无息的侵袭,二是极易使得人心神紧张,陷入自我怀疑,于是在一上来的交锋中,彼此陷入了僵持之中。

城域之内,朱宗护看着外面的交锋,因为彼此层次相距过大,所以他并没有能看清楚什么东西,只是看到了一片气光沉淀城域周围,在他眼中,这气光不但刺眼,而且是凝固不动的。

他不由向阴奂庭问道:“阴先生,现如进如何了?”

阴奂庭摇头道:“与宗护一般,我亦无法看清此刻战局,但对面没法再尝试攻城,这说明暂时无力攻击城域,战事当在纠缠之中,我以为以姚上尊的剑上之能,就算不敌数人联手,也是能及时退回来休整的。”

朱宗护点了点头,他目光往城域下方看了一眼,道:“城中的军民本来以为有一阵轰轰烈烈的斗战,现在恐怕是轮不到他们了。”

在这等高层次力量的斗战之中,根本没有下层发挥的余地,除非是他完善了己方的造物体系,可现在他们连造物日星都没有,当然谈不上此事。

阴奂庭道:“不会没有机会的,便是这场斗战应付过去。熹王也不可能就此收手,下回到来的会是更强大的对手,宗护可要做好准备了,最坏的结果,或许我们双方之间要倒下一个才有可能结束。”

朱宗护神情肃然,他心中也有数,这一场斗战一定不是结束,而或许只是一开始,他道:“只要诸位盟友与我站在一处,我也是一定会与我这位叔祖斗战到底的。”

李梢这时走到了“问机鸟”的身边,并将手按在了异兽头顶之上,随着彼此之间灵性的交融,他顿时感觉自己的思维变得无比清晰起来。

他抬头看去,那荡漾满空的一片剑光此刻在他眼里看起来,化变成了一道道清晰剑光,他冷冷一一笑,立刻撑开了自身法力,牵连到了在场每一个的修道人心神之中。

场中那三名修道人心中微微一震,也是同样看到了李梢所看到的场景,不觉精神振奋起来。

他们可以确定这并非是幻术,因为他们心中都是同时浮起了一段自行忘却的记忆。

这是为了应对幻景,他们之前商量好的战术,这一段记忆会埋葬在心神深处,唯有李梢掌握着将之唤醒的钥匙。

虽然记忆也可以被幻象引导和篡改,但施展幻术之人即便能使用幻景,也无可能在三个人心神之内同时起到作用。若能能做到这一点,那么一上来就能轻松摆弄他们了,也就不必要使用其他任何花招了。

三人起初面对迅捷剑光,出于保守守多攻少,现在这一见到清晰剑痕,立刻展开了针对性的攻势,法力神通都是在配合之中陆续施展了出来,并且攻势越来越是顺畅。

姚贞君这边也是一下感受到了严重的压力,她感觉这些人不再是之前那样对自己的剑势忌惮万分了,而是从容接应,并且反过来开始压制她。

迫光转之术也不是完美无瑕,她每一击斩出必然是会露出破绽的,敌方若是抓住这一点,毫无疑问能对她造成威胁和损折。

然而此刻她的战意却愈发高昂,她正是需要这等磨砺,才能淬炼自己的剑上神通,修为才能被推动向上。

师延辛站在城中静静看着战场战斗,旁观者清,他认为姚贞君的攻势纵然一点未曾减弱,可场上整体已经不在她这一边了,因为那三名修士越来越是适应剑光的变化,所能运使出来力量也是在逐步提升。

或许这一段斗战将会维持长远,可那是在姚贞君不犯错的前提之下,万一露出一个破绽,那么结果就很难说了。

只是即便如此,他仍是不曾出手。

因为幻真之术的使用并不是那么容易的,是需要通过精心布局才能合理的映现的,每一次都像是在雕琢一件精美艺术品,稍有瑕疵可能就会导致作品的不完美,一点错漏就可能导致所有的辛苦白费,法力也就白白付出了。

他能感觉到对方还有一人始终在防备着自己,就算自己此刻展现出手段,也会遭其破除。

所以症结在此人身上,只要解决了此人,那这一场斗战就容易许多了,但是对方心神守御的很稳当,所以他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找到机会。

李梢等了一会儿,见场上局面逐渐稳固下来,明白优势已是渐渐站到自己这一边了,现在只需要再加上一个筹码,或便能压过对面。

他一挥袖,再是打开了环厅之上另一个晶柜,随着晶盖被掀开,里面钻了出来一个丈许来高,身披银鳞,背生双翼,有着青色眼眸的长蛇。

这是“兀蛇”,同样是一种荒古生灵,其躯体无比坚硬,世上绝大多数神兵利器都无法斩开,而且速度极快,当年围攻那位杀入阳都的剑修时,这类生灵也是参与过的,此刻正是适合拿出来对付眼前这位剑修。

李梢拿玉符一催,兀蛇微微一躬身,便骤然从原地消失,连他也未曾分辨清楚其是如何离开的。

环厅之外,姚贞君心中忽生警兆,她持剑一斩,明亮剑光与一道白光撞在了一起,在接触的一瞬间,一股强烈的灵性力量冲撞上身,她本来落遁于光中的身影不自觉一顿,并由此显现了出来。

三名修士眼神一厉,这样的机会可是不好找,三人各施手段,法力如旋,朝其绞杀而来,面对围攻,姚贞君身上忽有一团盈盈紫光绽放,却是那一粒离空紫炁砂再度化显出来。

经过上一次守持,其中心光耗去了不少,但这一次三人的法力落来,仍只使得紫光晃动不已,还是没有突破这层屏障。

但是姚贞君的麻烦并没有因此解脱,因为那“兀蛇”依旧盯着她,她没法趁隙抽身离去,而此此时,这神异生灵似是受了什么影响,却是蛇头一转,冲着场中一名修士奔去,此人大惊,一个闪挪避让开去,这也导致法力围堵空缺出了一角。

姚贞君明白这是什么缘由,她懂得把握斗战上的尺度,也珍惜为师延辛为自己创造出来的这个脱身机会,剑光一闪之间,便即脱离了围困,遁落城中。

李梢这时往玉符之中传处一个意念,那兀蛇就此顿住不动,他哼了一声,没想到连那幻境连兀蛇也能影响到。

不过持拿玉符之人是他,只要他能看清楚场中局势,那么他自可随时纠正此生灵的错处,并不会出现自相残杀的局面。

他看向城域,冷然一笑,这番进攻看起来是没有什么收获,可他也是由此试探出来,城中目前能出动的,应当也只有这两位了,那么凭借自己手中所掌握的力量,当是不难攻灭此处了。

……

……

第一百二十四章 种落异光动

姚贞君此刻回到了台顶之上,她并没有收剑入鞘,而是持剑在手,长长的剑穗在那里晃动飘荡,而她则在那里认真思量如何改进剑法。

此刻训天道章之上有阴奂庭得的声音传来道:“姚上尊,不知此战情形如何?”

姚贞君如实言道:“这几个人合力,足以抵挡我的剑势,此外还有神异生灵从旁相助,若无阴玄修送来的护持法器,我没那容易脱身,很可能方才就已经败亡在那里了。”

她对自己不是几人联手,还可能失手丧命之事非常坦然,没有半点遮掩,胜负输赢只是其次,每一次斗战都是对道的探索,对剑法的磨砺。

阴奂庭琢磨了下,道:“有师道兄帮衬也不是成么?”

姚贞君认真道:“还是不行,便是师道友出手,也最多只能与对面持平,没可能赢过。”

她对自己有信心,但并不是自负,特别当涉及到诸多同道的时候,她并不会去过分高估自己。

师延辛此刻也是出声道:“这四人并非庸手,法力不是特别强盛,但是经验丰富,他们事先对我们的手段已是有了一定提防,还有各种神通各异的灵性生灵相助,姚道友判断是对的,凭我们两人合力,仅仅能与他们周旋,但想胜过却难。”

阴奂庭想了想,虽然阵法有陶先生守御,目前看来稳固,可是困守不出终是不妥,自己方必须要有打出去的力量,他道:“两位,要是再有一位同道配合呢?”

师延辛道:“看要看这位道友愿意出多少力了,要是愿意与我们全力配合,那么还有几分胜算。”

阴奂庭点点头,道:“两位请且等候少时,我去稍作问询,或能到寻够一二帮手。”

他意念自训天道章之中退出,从厅中出来,寻找到了仍然驻留在城域之中的宿靑派使者薄道人,并道:“之前道友有言,说贵派长老也在城域近处,又言关键时刻可出手相助,不知此刻薄道友可能与贵派长老联络上么?”

薄道人正容道:“祖长老确然就在城域附近,贫道这便替贵方传话,请道友稍待。”他转去内室之中,拿出了一面同心玉出来,以指在上面刻画,以沟通上了正在外间的祖道人,并传递了阴奂庭的求情。

不多时,他便见同心玉上浮现出了一行行字迹,祖长老在上面言及,自己只是奉掌门之命来观看战局,并没有打算直接和熹王乃至其身后的昊族对上,他的身份不适合这么做,所有一切都要靠眠麓自己。

不过若是万一城破,他倒是会负责将重要之人转移走,以尽彼此结好的道义,多余的他是不会多做理会。

薄道人见此,不觉有些遗憾,他心中斟酌了一下,从内室转出,回到阴奂庭面前,道:“祖长老暂且不便出手,但是若是有什么额外变故,祖长老一定设法照拂,还望道友勿怪。”

阴奂庭倒是没有显现出什么不悦,神色十分自然,道:“贵派有此考量,在下也能理解。”他抬手一礼,“多谢薄道友代为传话了。”

谢过之后,他便转身离开了这里。

薄道人见他离去,暗自抚须,叹了一声,他感觉祖长老这一步实在是走错了。

他理解祖长老为了宗派利益顾惜自身的想法,可是这次眠麓城域遇到难处却不伸手,那今后能指望眠麓以诚义待他们么?

说到底,祖长老还是认为这些天人不可能在熹王进攻下坚持下来,说不定转头还需来求他们,甚至庇托在他们羽翼之下,所以根本不在乎眠麓的态度。

他摇了摇头,明明都被逼到天域之外了,还放下身上这个架子。

他住在眠麓城中的这些日子,对于这些天人有了许多了解,也知道了他们的所作所为,却是眠麓有着眠麓莫名的信心,他认为这些天人是能够坚持下来。奈何他人微言轻,没法凭此左右一位长老的意志。

城域之外,李梢在以玉符勉强压制了躁动不安的“兀蛇”后,再次看向前方大阵,身后那名造物炼士上来言道:“方才两名修道人似躲在内中不准备出来了,还有那几头‘黄厌’也不见了踪影,此阵看来难破,李上师打算如何做?”

李梢道:“此事容易,只要按我先前所言,在外布置困垒便好。”

“困垒?”

那造物炼士有些诧异道:“少了舰队和诸多甲士,如今我们根本不可能做成这等事了。”

若是舰队完整,那么配合造物日星还有五驾环厅,就可以以灵性力量在短时间内构成一个围困眠麓的坚实壁垒。可现在舰队被近乎摧毁了,又哪里做得了这等事?

李梢道:“我这次带了‘白种’过来,再加上神异生灵‘师鹿’,哪怕没有这些舰队,亦能在外布置下坚固城壁。”

造物炼士不以为然道:“便是有这些东西,凭我们当下的力量要想做成,那至少也需要数月时间。”

李梢道:“可是若是熹王的援助到来呢?”

造物炼士诧异道:“上师不是不准备把眼下情形通传……”随即他恍然,低声道:“做一个样子?”

李梢道:“对面又不知我没去唤后援,眼下只要做一个样子出来,给他们一些压力就行了,若是不想被困死,那一定是会选择出战,若是他们真的失了胆气,再不愿出来,那我不介意假戏真做。”

他计议定下后,便发下了命令,环厅之中的甲士纷纷出动,并在眠麓城域的四周洒下了一些如同白色虫卵一般的种子。

这些一接触泥壤,就自行蠕动,深深钻入了进去,而在造物大日无所不在的光芒催发之下,只是一夜之间,就从地底之下长出来一根根粗壮敦实,犹如巨柱一般的植物。

它们所种落的位置看得出是经过事先周密安排的,随着生长,彼此之间的缝隙间隔越来越小,渐渐合成一堵城壁,且还在不停膨胀扩大之中。

李梢这时则是又打开了一只晶柜,里面所显露出来的是一只赤色大蝶,其翅翼打开之后,其上纹路就像是一对丰茂雄壮的鹿角。

此物名为“师鹿”,凡有其所在之地,任何植株都将长得更为茂盛,但这些益处并不是平白来的,这是通过周围透支天地精气而取得,若是任何这生灵施为,那么将来眠麓城域周围将是变成一片寸草不生的死地。

他催促“师鹿”去催发“白种”,又望向余下的几头晶柜,万灵所的神异生灵多数都是厉害的,且各有所长,只是控制两头不同这种类的生灵,他已是感觉有些压制不住了,若不是如此,他早就将之全数放出来了。

不过暂且也是够用了,他看向城域之中,暗自冷笑,忖道:“看你们能人忍熬多久。”

朱宗护自两边交手,一直在大环厅内看着内外变化,此刻他见一堵堵如城植株升起,不难对面明白对面在做什么,他神情沉肃道:“这是‘白种’,此辈见我不出去,看来是想凭此围堵于我,好将我等困死在此地!”

王治道皱眉道:“殿下,待我去与阴先生说一声……”

朱宗护一摆手,道:“不,白种便是布置,也不是朝夕之间可成,况且阴先生他们应该也能认清楚局势,此时不必再去多言,我们能做的,就是信任阴先生他们!”

阴奂庭从薄道人那里离开后,想了想,却是往地下大阵走了过来,待到了深处,守在这里的吴道人见他到来,上来行有一礼,道:“阴玄修可是来查看动静,道友放心,这里一直不曾有什么变化,英道友应当还是潜修之中,还未曾出关。”

阴奂庭微微有些失望,但是也知破境之事除了道行修为,有时也看时机运数,的确不是说成便能成的。

他在此停留了一会儿,便又走了出来,心中则是在寻思,若是真的少缺力量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可以让那些披上外甲的造物炼士,若是再等些时日的话,或许能更多人披上外甲,这些人一同出去帮衬,胜算也能大一些。

正转念之时,他忽觉异状,脚步顿下,抬头一看,却是见得大厅之中站着一个身着黑袍的人影背对着他站在晶壁之前,似正在看着外面的景物。他不禁一怔,随即面露喜色,道:“英道友,你出关了?”

英颛缓缓转了过来,平静言道:“外面之事我已是看见了,道友可是需我相助么?”

阴奂庭看着他那一对幽沉深邃的眸子,心神却是不自觉往里沉坠了下去,而在恍惚失神了片刻后,他又是回过神来,而对于方才那等异样感觉似也是浑然不觉了。

他笑了一笑,道:“道友来的时候,方才我去寻道友,吴道友却是说……”说到这里,他不觉摇了摇头。自己还是被过往的经验固束了,若是这一位成就了玄尊,那么想要出来,外面之人根本就发觉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