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浑道章 第760章

作者:误道者

所以这些妖魔也是以自身例子,告知了最早的求道之人,不可彻底借托天地,否则势必故步自封,所以后来求道之人都是一个个设法跳脱出天地,并以超脱世间为目标,以此摆脱道机之缚。

玉素道人对他这番话击掌赞同道:“道友说得好!月盈则亏,水满则溢,我辈求变修道人虽求根定,但却从不求满求全,有余方有转,此世过去数纪元之中,天地主宰之兴灭,正是此辈一力求壮,不留余地,方才遭致覆亡。

浊潮之动,是好是坏,只看我辈是如何看待了,若是视其为恶,则其每每破毁世间。覆亡生灵,便乃是至恶之物。

可若视其为善,此则便是我辈之磨砺。能使我若能于变中取定,则无疑可借此更近大道至真之理,那便是至善之物。”

说到这里,他一振袖,“我求道人本就是要求超脱,岂能被浊潮所制,漫说眼前这浊潮不过起得一瞬,就是前番那大潮再至,我天夏亦是无惧。”

张御微微点头,浊潮推动道机之转,变中亦有不变,若能把握到此中机玄,确实对探究大道大有好处。

只是有一点却需注意。

他在入道之前,擅长的是古代博物学,而在成就玄尊之后,他也是看到了更多东西,

他发现,过去六纪历中,其中有一纪历的天地主宰,很可能也是扛过了一次浊潮的,只是在第二次更为狂暴的浊潮之下崩塌了。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浊潮若是未能摧毁原先天地之主,那么下一次再来,可能就会强过前一次,天夏下来也可能面临这般局面。

但若换一个角度看,这方天地,仿似是在逼迫你前进一般,挺过一次,那么下次找来的对手会更为强大。这就像是两个敌手,在较量之中彼此都是在不断的提升自己,直到某一方彻底倒下去。

他略作思量,道:“此许是一场我与此世之争逐,我等需做好与之长久对抗之准备。”

就在他这里说话之际,玄浑蝉已然落入到了并云上洲之中,并往胞海下方沉浸下去,一瞬之后,便到了那一方空窟之中。

此时那道人元神仍在,其正在加固此间法台之外的道箓,以防备这些神异生灵再度醒来。

楚道人此时则是忽有所觉,抬头一看,便见一只灿烂星蝉飞入此中,整个洞窟都被其周外的璀璨光芒所照亮。

那道人元神则是神情一肃,打一个稽首,道:“并云上洲镇守俞让,见过张廷执。”

楚道人一听,才知来者居然是玄廷廷执,也是连忙躬礼拜下。

那星蝉光芒一长,张御一道化影分身就自里显现出来,他回有一礼,道:“俞玄首有礼。”

俞道人郑重问道:“廷执此来,可是为方才之异动么?”

张御道:“正是为此,此是权责所系。”

他往那三个神异生灵身上望了片刻,毫无疑问,这里原本是一处封禁之地,这里浮土有天生隔绝神异力量的作用,使得这三个生灵一直陷入自我沉眠之中。

方才浊潮起来那一瞬间,看着是将之唤醒,实际上只是令其摆脱了一瞬间的束缚,距离真正苏醒还差得远,问题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但是浊潮若是再盛一些,那就说不定了。

俞道人看他不说话,便试着问道:“守正是要禁绝此处么?”

张御略一思索,道:“禁绝虽可一劳永逸,但是这么多人投入心力,这里至少二十载心血,还有投入如许多的物力,就是这么截断,那也是不妥当的。

再说这是并云上洲之外,不曾涉及到洲域之内,所以还不至于要如此,但是这里必须设立守正驻地,随时监察此间。”

俞道人打一个稽首,道:“若是如此,那俞某却要谢过廷执了。”

张御看了看他,道:“俞玄首如此着紧此地么?”

俞道人道:“我并云上洲位于天夏北端,洲中人口在诸洲之中堪称稀少,廷执也来过我并云,当能见到,并云上洲如今依旧是浊潮之前的模样。

如今伊洛上洲依靠造物之用得了莫大好处,民生大为改善,短短十年时间,建起了十多座学宫,入道参修之人也比原先多了数倍不止。

既然靠着造物能得这些好处,那我并云为何不可?

虽我曾往玉京去书,让天工部派遣更多造物工匠来我并云,可他洲也在如此做,这里也总是有先有后的,而我并云对比其余各洲委实不占优势,故我唯有在此事之上支持,玉京天机总院才会往我这里投入更多人力物力,调遣来更多工匠。”

张御道:“俞玄首委实用心了。此地既是并云之地,亦是天夏之地,有利于天夏之事我自不会不予通融,只是生民为上,若是不得已时,有些东西该放弃时还是应当放弃的。”

俞道人认真道:“廷执放心,我会亲自看顾这边,若是当真不得已,我自会亲手将此间处理干净的。”

张御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妙皓道宫之内,钟廷执正隔着玉璧与崇廷执说话。

他道:“崇道兄,你方才恐是急切了一些。哪怕你不说这些,若是浊潮起来,凭眼下天夏修道人的数目,还是不足以应付全局的。待看到造物的好处后,玄廷自会扶持造物的,但是现在,你几次三番提及,众廷执知你着意于此,难免会对此更为慎重,反而于事不利。”

崇廷执道:“我也是为大局考量,若是各洲真能兴发造物,就算浊潮所引发的变机,又能拿我如何呢?

且近来我推算天机,玄修兴盛之势愈发明显,眼下唯有扶持造物与之抗衡,方能遏阻一二。既可借势而为,我又为何不用?”

钟廷执沉吟一下,崇廷执这条路也不能说不对,假若造物能兴盛起来,那么凡是有造物的地方的,那修道人必然退缩,如今中下层几乎都是以玄修为主,侵夺的也是本来属于玄修的存身空间,那么就达到了遏制的目的,但有一点他觉得其人忽略了。

他道:“可是道友,你莫要忘了,玄修有训天道章,只要这道章仍在那里,造物越是扩大,也越是离不开……嗯?”

说到这里,他忽然心中有感,算了算,讶然发现在这上面出现了一丝十分微小的转机。

崇廷执沉声道:“道兄想必也是看到了,造物当下也是有一线机缘寻到与训天道章可相比拟之物的,这个机会我不得不试着去抓住。”

钟廷执对此却并不看好,他摇头道:“虽有转机,可是后面空落渺茫,难有接续。”

训天道章可是能沟通内外层界的,以造物的能力,现在完全不可能做到这点,连造物直接攀至上境的可能都比这大。

而且他怀疑,这一线转机可能还是浊潮泛动所致,那是更不能用此为倚靠了。

崇廷执却是坚持道:“既有机缘,总要试上一试的,这又于我无损。”

钟廷执正要再说什么时候,却见一道金书飞来,他伸手拿入手中,打开看了看,抬头道:“方才传报,张廷执往并云上洲去了。”

崇廷执意识到了什么,道:“是为了那三个神异生灵?无碍,鉴察安危,是他守正之责,不过,那事并未违反天夏规序,他也没有道理阻止。”

钟廷执想了想,道:“其实我等不必太急,如今玄法之兴,至少有一半系于这位身上,可是道兄不要忘了,到了他这个功行境界,还有一个关劫要过,若他过去,那还好说,若是过不去,那玄法必会势衰下去。”

崇廷执似是想到什么,道:“那我等且拭目以待吧。”顿了一下,他又缓缓道:“我等与这位虽是有执理之争,可这位不失为天夏支柱,平心而论,我却也不希望这位过不去此关,那实是我天夏之损失。”

……

……

第十三章 行道皆负承

张御神气分身在玉京停留了两日,将元都一脉的事机都是处理妥当,两万余名元都弟子被分别送去了内外各洲宿。

瞻空道人看到诸弟子俱是安排妥帖,也是心中放下了一件大事。

如今元都一派算是完全归入天夏了,自此之后,除了他门下还几个弟子还需盯着,也不必再为元都之事牵挂了。

因事机已毕,玉京三位镇守也是各自告辞归去,玉航道人临行之前,开口相邀张御与瞻空二人过去盛日峰,不过被二人婉拒了。他也不以为意,一个稽首之后,便就化云烟散去。

倒是白真山主邓景在离去之前,张御思索了一下,对其传有一语,后者对他一点头,也是一个稽首,旋即身影化光不见。

这个时候,玉京方向有一驾法器飞舟过来,须臾就落到了两人面前,飞舟之上出现一朵祥云,下来一名望着三十上下年轻修士,不过其人却是身着天夏官吏袍服。

到了近前,这人对着张御和瞻空二人恭敬一礼,仪姿优美,稳而有度,道:“天礼部都令使郭占,见过张廷执,瞻空观治。”

天礼部统管天夏本土礼制法度,权威甚重,并且也是六天部中与玄廷联系最为紧密的一个部署。

玉京之中,除了几位大摄、宗匠可以直接递呈书上玄廷之外,也只有天礼部拥有上下传递话语的权柄了,并且其还负责玉京与各域玄府的沟通,所以此部之中有着大量的修道人,且有许多还与玄廷廷执有着一些渊源。

张御点首为礼,道:“郭都令来此何事?”

郭占躬身言道:“下吏奉主部和几位大摄之命前来一问,张廷执此行是否要入玉京行令,玉京也能做好安排。”

张御道:“我此来非是往玉京巡查,只为安抚分理元都一脉修士,就不必要惊扰玉京子民了,郭都令就如此回告崔主部和几位大摄吧。”

郭占恭敬道:“是,下吏遵谕。”他拜有一礼后,踩祥云回到飞舟之上,就此退去。

张御望着飞舟逐渐远去,虽然郭占是修道人,可他一眼能看出,其人至多也就是在第二章书的层次之中,并且气息散乱,平日一定是疏于修行,显然这是把心思花费了在部中事务之上了。

不过这等选择也没什么不好,并非人人踏上修道之途就是为了求道的,也有追逐名利的,毕竟只有到了玄尊,并在上层潜修,才能与岁寿不磨,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此事的。

按照修持之理,哪怕你到寿数最后一刻,只要自身不弃,那么或就可能等来那一线机缘,所以许多修士往往坚持到了寿消之时,而能早些时候认清自身,果断放弃道业,那也是非常有勇气的一件事。

瞻空道人这时感慨道:“大事已了,今后我却是可以不必再顾看这些后辈,只顾自身修道便好了。”

张御道:“观治是要回上层潜修么?”

瞻空道人笑道:“我哪里是闲得住的人,过去我只在天夏疆域之内走动,如今或会带着弟子去域外游转一番。”

张御知他有元都玄图之助,无论去得哪里都是方便,且元都玄图有时候也能于传讯,关键时刻也能交流,他道:“既如此,御还要拜托观治一事。”

瞻空道人道:“廷执请说。”

张御道:“近来浊潮可能有起复之象,各方异事层出不穷,天夏疆域内各洲宿我自可监察,但是域外一时顾及不到,那里或可能会有异动,观治若是去到那里,还需劳烦观治游历之时能多加留意。”

瞻空道人神情严肃了些,道:“我既得观治名位,行走之间,当会多多加以留意,若有异状,会及时告知守正。”

张御道:“那就拜托观治了。”

两人再说了两句,瞻空道人便就与他别过,天穹之上阴影遮来,随即一道金光落下,人便化去不见。

张御倒是不曾急着离开。前次来的时候,因为玉京、翼空两处的守正驻地是在海上,所以没有靠近此处,这次既然来到了这里,准备见去去这里的两位故人。

他自身不动,一道化影飞去,霎时来至白真山的灵妙玄境之外,过了一会儿,桃定符和聂昕盈二人就自里出来,见了两人,他拱手一礼,道:“桃师兄,聂师姐,许久不见了。”

桃定符很是洒脱,并未因为他身份不同而态度有所变化,抬手一礼,道:“师弟有礼了。”

聂昕盈也是万福一礼,看了看张御,道:“不想昔日一别,再见师弟,如今是廷上廷执了。”

张御此刻意念一动,周围景物变化,心光自成一域,变化出亭台流水,案几茶盏,他请了两人坐下,待落坐下来,自有茶水自天注来,落入杯中。

他道:“我今日去往元都派中将诸弟子分散去往各洲域,元都派在此算是正经归入天夏了。”

聂昕盈道:“方才也听老师说起此事了,”

桃定符笑道:“这般极好,免得以后再跑出一堆人来认我做师长。”

聂昕盈轻笑道:“师兄可是光想好事了,若认了那些后辈,难免要给后辈好处,一句‘师长’可也不是白叫的。”

桃定符一笑,他看向道:“师弟,此等事,可要与我那些其余同门说一声么?左右我在玉京也是待的久了,也想出外走动走动,倒就可顺道做了此事。”

聂昕盈道:“诸位同门个个厉害的很,谁会担心受怕?梅师妹么?梅师妹可是一直待在荆丘上洲安然无事,前番事机半分未曾影响到她呢。”

桃定符道:“此事毕竟与诸位同门都有关,说一声总是好的。”

其实他们对元都派实际没什么牵挂的,以往就没有回过山门,算不上元都门人,若不是元都一脉当初非要他们归去,他们恐怕一直不会与元都有什么牵扯,但是以往同门之间却是有着不少情谊。

张御道:“师兄是准备出外游历么?”

桃定符感叹道:“在玉京住了这许久,也是得了许多好处,这闭关潜修倒不见得比斗战游历更是来好,如今我见各洲都在召聚修道人出外镇守驻地,我也是打算择一地应募,以了过往承负。”

修道人越往上走,就需要更多的修道资粮和功法道书做参鉴。玉京虽没有真正的玄府,全是交由三位镇守,可是玉京所具备条件却也是其余各洲域无法相比的,他这几年来在此修行,自感精进颇大。

在以往他可以如闲云野鹤一般往来,那是因为自少跟随荀季在外修炼,一切悉俱自足,那么外间诸事可以不作理会。

可如今受了这些好处,那自也需作出回报。

张御这时伸手一拿,便见青气下落,便有两根枝节来到了手中,他将之分别交给了聂昕盈和桃定符,道:“桃师兄、聂师姐,此是益木枝节,可助我辈修持,亦能用于防身,两位不妨收好。”

聂昕盈道:“这是师弟在守正驻地立的那一根青枝了吧?此物我便收下了,日后师姐若是修道有成的,一定是向着师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