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浑道章 第63章

作者:误道者

“哼哼。”

林妙笔拍了拍桌案,大着舌头道:“你,你知道张参治么?”

“谁?”

王薄心中一动。

“张参治,张御啊。”林妙笔用手比划着,“就是之前那个斩杀夭螈,又在城门口斩杀神明化身的那个张御,就来报纸上经常说到的那一位……”

王薄故作恍然,“哦,张师教啊,我当然知道,他还是我们学宫的师教呢,他怎么了?”

林妙笔指了指他,嗝的一声打了个酒嗝,然后道:“我告诉你,有人要对付他!”他拍了拍自己胸膛,“所以,托我去办。”

王薄神色微变,随即露出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摇摇折扇,道:“别来唬我,不是我瞧不起林妙笔你,张师教那是什么人?神明化身都对付不了,你能对付的了他?”

“你还别不信!”

林妙笔瞪着眼,用手隔着桌子一指他,道:“听说过杀人不用刀么?要打垮一个人,就要先从名声上击垮他!”

王薄小心问道:“张师教莫非犯了什么事,或者有什么把柄落在你手里了?”

林妙笔哈哈大笑起来,“你啊你,就是不懂,他犯没犯事我不知道,但我可以编啊!”

王薄目瞪口呆,“编?”

“对啊,编!”

林妙笔凑近了一点,整个身躯半靠在酒桌上,头凑过来,用手掩口,道:“我告诉你啊,这个编不是胡编,你要先有三分真,然后再带七分假……”

他往后一退,用手朝外一挥,“只要那些贩夫走卒看了,就会到处乱传,哎,到时候别管是真是假,你再怎么分辨都没用,他们就信这个!越是这样说,他们还就越信!”他冲着王薄用力点了一下头,“对,就是这样,到时候不是真的也真的了。”

王薄忍不住道:“可这是犯都护府律令的吧?更何况是污蔑一位都堂官吏?林妙笔,你方才从瀚墨报馆出来吧?临宁报馆也不想待了?”

林妙笔嗤了一声,用大拇指朝自己指了指,“我……不怕!我这次是有靠山的,肖清舒,肖清舒知道么?”他连连拍着案,砰砰直响。

王薄回忆了一下,身躯抖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司户衙署的?肖主事的那位亲弟弟?”

林妙笔道:“对啰,就是他!”他得意洋洋道:“你懂了吧,有这位在,我怕什么?”他摸索了一下,从文袋中将一份文稿拍在了酒案上,“看看!”

王薄不解道:“这是什么?”

“报稿啊,我写的报稿!”林妙笔端起酒杯再喝了一口,“等喝完了这三杯酒,我就把这份东西送去登报,明天肖清舒还会去闻祈广场宣讲,到时我这报纸正好出来,这两边一配合,”他双手一拍掌,“就齐了。”

王薄听得暗暗心惊,他撇了那报稿一眼,眼珠一转,忙又举杯敬酒,道:“来,喝酒,不说这个,不说这个了,喝酒,喝酒。”

“三杯,就三杯。”

在王薄有意敬酒之下,又是十几杯过去,林妙笔就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了过去,王薄上前推了推,又叫了几声,见他没什么反应,就将其身体下面压着的那报稿抽出。

他贴身放好后,就慢悠悠走出雅间,对着店家吩咐了一句别去打扰里面的客人,就往外去。

一出了酒馆大门,他面上那种酒足饭饱的模样完全收起来了,辨了下方向,就匆匆奔出去。

他一连奔了几条街,到了一个喧闹声稍小的一条的街道,他辨认了一下门户,就找到一个人家,上去砰砰叩门,并道:“名扬开门,开门啊,是我,王薄。”

过了一会儿,门自里打开,余名扬披衣走了出来,讶道:“王兄,你怎么来了?我书信上不是说明天去找你么?”

当初他与王薄、还有郑瑜三个人一起进入学宫,彼此交情很好,后来又加上段能,四个人组成了一个小圈子。尽管他去了坚爪部落,可每次回来都不忘聚一聚。

王薄挤了进来,喘着气道:“里面说,里面说。”

待余名扬把合上,他平复了一下呼吸,打开扇子不停扇着自己,道:“名扬,有人要对付你老师。”

余名扬一惊,道:“什么?哪个老师?”

“张御,张师教啊。你快给倒我杯水,我口干的很。”

余名扬连忙端过来一杯水,严肃道:“怎么回事?”

王薄咕咕喝了几口,吐出一口气,随后就将事情经过说了遍,他擦了擦头上冒出的汗水,道:“幸好叫我碰上了,我总听你说那个张先生好,你说你好不容摊上一位赏识你的好先生,要是让人祸害了名声,你还能混的下去么?我要是知道了不来告诉你,我还对得起你这个朋友么?”

余名扬顿时有些感动,正容一揖,道:“王兄,多谢你来报信了,小弟欠你一个人情。”

王薄挥挥手,得意道:“小事,小事,哦,对!”

他从衣兜里将那个稿子交到余名扬手里,“这东西拿好,是证据,交给张师教,他肯定知道怎么做,你可要快点啊,就算林妙笔今天喝醉了,明天那个肖清舒可还是会去闻祈广场乱说张师教的不是的。”

余名扬赶忙接过来,道:“对,这就去学宫一趟,把这个交给先生。”

两个人都没注意,就在他们交谈的时候,一个中年汉子在隔壁把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中年汉子沉默片刻,从后门推门出来,到了一条小街上,他看似走得慢,可是脚程却很快,一会儿就来到了“醉鹤”酒馆之前。

他走入进去,用一种完全不同于平日的声音道:“我是林妙笔朋友,家里人让我来找他,他人在哪里?”

伙计不疑有他,忙引他到雅间,推开门,道:“在这,在这。”

中年汉子看着林妙笔呼呼大睡的样子,一脸无奈道:“喝这么醉,嫂子又要怪我了。”他上去一摸,从口袋里摸出金元,抛给了伙计,然后将其人一只手臂往自己肩上一搭,就稳稳搀着他走了出去。

出了酒馆后,他带着人来到了一条荒僻的臭水沟旁,他起指在林妙笔脖子某处按了片刻,然后往水沟里一推。

随后他静静在这里等了半刻,这才转身离去。

回到家中,他见余名扬已是不在,就从床底下摸出一把弩弓,检查了一下,伸手从墙上摘下一只斗笠戴好,随后再次出门,直奔城外,最后来到了一处距离闻祈广场不算太远的高楼前。

这里恰是两月前那两个戴面具的人窥望蒋定易车马队的所在。

他将弩弓往背后一背,徒手攀爬上去,从五楼破碎的窗口处翻了进去,而后双手环抱站在那里,幽幽的目光望着广场方向。

到了天明时分,外面的喧闹声逐渐传入进来。

站立了一夜的中年汉子那半阖的眼睛猛然一张,他锐利的目光看向了远处一辆正在驰向广场的马车。

那辆马车在一处高台下,从里面走了出来一个身着直裰,拿着折扇,二十七八岁的年轻文士,他一出现,广场上很多人就自发围拢了过来。

中年汉子神情平静的将背后弩弓拿了下来,用脚踏住顶环,缓缓拉开弩弦,然后从皮插鞘里抽出一支闪着古怪光芒弩箭,将之放在将箭槽里,再将弩弓端起,对准前方,并微微调整了一下。

那个年轻文士似乎很受众人追捧,一出来就被围在当中,随后他连连拱手,这才挤出人群,带着一丝兴奋,往那宣讲高台上一步步走上去。

到了平台之上站定,他缓缓转过身来,面对着台下那些聚拢过来,仰头看着他的人,感受着那方才升起,微带刺眼的朝阳,心中不仅涌起了一股豪情,只觉自己好像来到了人生的巅峰。

他举手掩口,装模作样清咳了一声,然而就在他将将张口,还未有发声的时候,嗤的一声,脖子上蓦然多出了一根两面对穿的弩箭!

他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然后身躯晃了晃,噗通一声倒了下去。

高楼之上,中年汉子随手抛掉弩弓,将摘下的斗笠重新戴上,不紧不慢系好扣结,翻身从破损的窗口一跃而下,落地后稳稳站住,再扶了扶帽沿,就往城中人流汹涌的地方融入进去。

……

……

第九十二章 瘟疫神众

燕叙伦看着手中那份底下人送来的呈信,脸上看不出喜怒,自语道:“肖清舒,这就是你要我等的好消息?还真是一个好消息啊。”

最让他不满意的是,肖清舒没等揭露“真相”就死了,那前面一个多月的吹捧当真成吹捧了。

那他请这个人意义何在?就是为了帮张御和安巡会一把么?

他把呈书放在桌案上,“查清楚是什么人干的么?”

役从道:“查了,玄府的人说那支箭蕴含有异神神力,像是前端日子公平之神的神力,我们的人也设法确认了一下,的确是这么回事,看来不像是安巡会或者玄府的人干的。”

燕叙伦不置可否。

但是这件事,也让他看到了一个机会。

他想了想,自袖中拿出一枚造型奇特的墨绿菱形石块,看了两眼,把东西举到面前,对着那役从道:“你把这东西带到上回那个祭坛前面,和他们说该履行诺言了,如果他们问你有什么要求,你和他们说,帮我做一件事……”

他小声关照了那役从几句,后者不断点头,最后那接过东西,打个躬身,道:“是,小人一定会话带到的。”

而学宫居处之中,张御此刻也是听到了肖清舒被杀的消息,昨日晚上余名扬匆匆赶来报信,他问明事情后,就让安心回去了。

可没想到,仅仅才隔了半天,事情居然发生了这等变化。

他思索了一下,安巡会是绝对不会动用这等刺杀手段的,也没有必要这么做,所以这件事一定另有隐情。

不过既然肖清舒之前一直在吹捧他,那么他也不好不表示一二,便让李青禾带上些许传统的慰礼,代自己往肖府去一趟。

下午李青禾就回来了,告诉他肖家人对他非常感激。

只是肖家人认为肖清舒生前最崇拜的就是张御,所以肖家想请他为肖清舒写一篇赞文,过后就刻在肖清舒的身后碑上,好让他天天能看到。

张御没有拒绝,只是希望肖清舒的棺材板能钉的牢一些。

可他也是想到,虽然肖清舒本人没有任何职事在身,可是他的胞兄肖清展却是司户衙署的主事,所以这件事也没这么容易压下去。

玄府恐怕又要多一桩麻烦了。

不过这些事情还轮不到他来考虑,目前他想的就是尽快把真胎之印修成。

因为金环上源能逐渐开始减少,他也在考虑,下来是不是需再往神女峰一行,那里应该还有不少源能存在。

现在杂库那片的骨片虽然还在送来,不过里面所蕴含的源能已经很少了。

他猜测原来那个异怪的骸骨差不多要挖掘光了,不过他倒没有放弃收购,只是稍稍减少了一点数目。

之前了解下来,那些骸骨都是出自同一个地方,既然一具骸骨中蕴藏源能,那难说其他骸骨就一定没有,也有可能是之前没有找到,而且这骨片是能够用来炼制丹药的上好药材,就算没有源能,买了回来也不算白费。

他看一会儿报纸,又抬头看了看高篮上的妙丹君,见其仍在深眠之中,并没有苏醒的迹象,就回静室内打坐去了。

几场小雨过后,又是半月过去。

这一天,玄府中来人,说是范澜请他过去一趟。

张御考虑片刻,收拾了一下,就往玄府过来。

跨入偏殿后,他见范澜将所有人役从都是屏退,独自一人站在那里,而且神情略显肃穆,便意识到一定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范澜道:“张师弟,唤你来此,是因为最近玄府有一些事,我恐怕需离开一会儿。”

张御心念一转,道:“可是因为最近玄府一直在布置的事情?”

范澜道:“你也看出来了?”

张御道:“最近玄府少了很多人,不发现也难。”

范澜沉吟一下,道:“这件事也不必瞒你,用不了多久你应该也会知道的。”顿了下,他言道:“你知道这些年来出现在北方城镇的灾荒么?”

张御点头道:“知道,我的出身地就在北方一个小镇中,我十二岁出外游历,五年后回来,却发现小镇已被撤镇了,据说就是遇到了农业灾害。”

范澜摇头道:“其实这并不是主要原因,都护府的气候曾被一众前贤改造过,而且这个范围了涵盖了整个都护府的疆域,只是越到偏远,便感觉越弱,但是可以肯定,正常情形下,整个都护府一般是不会出现重大灾害的。”

张御看向他道:“那么这就是外力所致了?”

范澜点道:“是这样,都护府内有一个名为‘复神会’的组织,他们不是土著,也不是我们天夏人,具体身份为何现在还未弄明白,他们一直致力于复活地陆上被覆灭的各种异神,失败了很多,也成功了不少,而这其中,就有一个迄今为止最大的麻烦,那就是瘟疫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