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浑道章 第569章

作者:误道者

只要布置精妙,也不难达成目的。

而背后之人所需要解决的问题,只是遮掩这些行迹,使之不暴露罢了。

他思索下来后,便道:“劳烦道友再查问一下,这六十年来,除却廷执之外,所有往内层投送法器法力,还有断绝道场牵连的玄尊名讳。”

明周道人依令行事,他在默察片刻之后,依旧于手中凝一枚灿灿道箓,并递送了上来。

张御拿过来看了一下,时间拉长到六十年,有过这等作为的玄尊,也不过只有五人而已,其中两个,更是方才他看到的那两位,显然他们不是第一次做事了。

待看过后,他心下一召,一份玉册凭空浮现,飘荡眼前,却是他将关于这五人的功法记述俱是拿了过来,并放在眼前翻阅了起来。

虽他身为守正,可一般来说,如不是遇到特殊情况,他是不会去随便翻看同道的功法神通的,但此次为了找出正主,这也是必要之举。

待看下来之后,心中已是有数。

他一挥袖,霎时以心光凝聚出一封书信,飘至明周道人身前,道:“明周道友,劳烦你将此信送去薛箓薛玄尊处。我有几个疑问问他。”

明周道人接过书信,身躯一转,便即不见。

张御则是等在原地,约是小半刻之后,明周道人再次在阶梯现身,稽首道:“守正,书信已是送到,另有薛玄尊的回书在此。”

张御目光一落,将这书信摄来,书信在他面前化为一团气光,其中所载内容自然照入心神之内,他默立片刻,才道:“明周道友还需再帮我查证一事。”

明周道人道:“请守正吩咐。”

张御道:“请道友再查一查,这六十年来,这五位玄尊可有索要宝材,还有祭炼法器之举。”

明周道人回道:“此事容易。”他信手一召,就拿过一份册子,呈递上来,“这五位玄尊一甲子以来一应记述俱都在此。”

张御拿来一扫,眸光微微一闪,在某个名字上停留许久,才抬头道:“我稍候欲去拜访一下过千寻过玄尊,劳烦道友将此事记下。”

明周道人打一个稽首,郑重道:“明周记下了。”

张御点了点头,他于心中一唤,过了一会儿,就有两道流光自殿外飞来,霎时落入他袖中,待收好之后,他迈步出了守正宫。

到了殿外,他心意一转,眼前景物一变,霎时已是落身在一座与清穹地陆相连的道场之外。

他抬头看有一眼,便出声言道:“过玄尊可是在么?张御前来拜访。”

若是玄尊所开辟的道场与有清穹元磁的牵连不曾断开,那么持玄廷正印之人,都可以循此直接入内。

不过既到主人门上,其又非是确认的犯事之人,出于礼数,总是要打一声招呼的。

过了一会儿,面前天地融开一个入口,里面又声音传出道:“原来是玄廷守正到此,还请入内一叙。”

张御迈步入内,随着身后融开的门户合闭,他已是进入到了一处由飘忽虹霞和纷涌云雾堆聚而成道场之内,而在云中深处,宫观楼台若隐若现。

前方云道之上,站在一名鹤发童颜、着玄黑大氅,顶上戴有莲花冠的老道人,他打一个稽首,道:“张守正,有礼了。老道在此清修,久不问外事,却不知守正今朝来意为何?”

张御问道:“我为一桩事机前来问询过玄尊,还望过玄尊能如实回言。”

过道人缓缓点头,道:“守正请问。”

张御道:“我方才查观载述,见这六十载以来,过玄尊曾数度断绝与清穹地陆的牵连,不知尊驾为何如此做?”

过道人道:“原来守正是问此事。”

他叹了一声,道:“当初开辟道场之时,老道自身能为不足,是故借助了清穹元磁之力,但老道亦想自家之道场能够自成天地,而不去借用外力,故是此后屡屡尝试,只是每回都是不成,说来也是让守正见笑了。”

张御点了下头,道:“原是此故。”他不再去问此事,而是道:“就在半月之前,天工部几位大匠在途中遭袭,随后各洲谣言纷起,我查得是一位名唤颜子全的修道人所为,后将此人擒捉,才知他也是受人指使。

而在将此人押至东庭的路上,却是有一大能者落下手段意图灭杀此人。

虽说此后这位大能者没有留下任何气机,但是道法痕迹却像是薛箓薛玄尊所擅长的身外化身之术。

不过我有一疑,由于那道法痕迹太过明显,倒像是有人故意把这送到门上让我辨认一般,此举太过刻意,反倒让人无法相信。

过玄尊,听说你与薛玄尊交情不错,以往也曾经相互交流过道法,可是能替我解惑么?”

过道人听完之后,露出诧异之色,看他几眼,道:“张守正这是怀疑是老道在里面搬弄是非?”

他摇头道:“老道我在此潜修多年不曾外出过,更无将外力宣泄于外之举。薛道友素来喜好结交同道,就连方才归回天夏的那位朱凤朱玄尊,往日也曾与他交好,知他道法的同道着实不少,守正凭何独疑我呢?”

张御看向他道:“过玄尊知晓朱凤玄尊归来,看来修行并不如尊驾所言那般闭塞。”

过道人呵呵一笑,道:“闭门潜修并非闭塞耳目,该知道的总是要知道一些的。”

张御道:“我查问过近来记录,确如过玄尊之所言,这几十年来的确不曾外出,更无为将法力播于下界之举,看去是无嫌疑。

但要做成那般事,未必见得一定要近来去做,若是在数十乃至上百年前,将法器或是分身潜于下层,需用时只要一意拨动便可唤出,这对我辈来说也是不难的。”

过道人抚须言道:“守正之想也不无道理,可还是那句话,似守正这般说,似乎人人都可如此施为,为何偏认为是老道呢?这却是说不通吧?”

张御道:“这里自然是有缘由的,此前那大能者在下层所展示的种种手段,半点法力气机也不曾外泄,而那颜子全虽受那大能者指使,可身上却连半分牵连痕迹也是无有,这等遮掩之术实属上流。

而道友偏偏就是擅长此道,在过去百年之中,也唯有道友既曾有过断绝道场牵连之举,试问不疑道友又疑谁呢?”

过道人缓缓点头,道:“原来是这般,也难怪守正见疑,不过……”

他目光投来,沉声道:“张守正查问此事,乃是职责所在,你若因此疑我,我也无话可说,可若张守正认定我是那犯过之人,那总是要拿出明证的吧?需知我天夏自有规序律条,不是那等可以信口胡说,任意妄为之地!”

……

……

第一百一十七章 顾去捉影身

张御淡声道:“过玄尊说得不错,我天夏是讲规序律条之地,只凭臆测确可不行。”

过道人霜白眉毛耸动了下,看向他道:“哦?这么说来守正手中是有明证的了?那老道倒是想听一听了。”

张御道:“那大能者所施展的遮掩之术确实了得,法力气息当时都是自行散去,过后也是不曾留得半点痕迹。

不过当时那大能者在意图袭杀颜子全的时候,我曾与之过有一招,虽未能捉得隐匿起来的气息,但却也有所发现,其所显之影,实则是以一件法器为寄托。

这类法器我回去查了一察,有个古旧之名,唤作‘潭中吟’,乃是古夏时期的一种替身法器,至今能够祭炼此器之人,差不多都是修行久远的修道人了。”

过道人摇头道:“守正非要是认定老道的话,仅凭这一点,恐怕还分量不够。”

张御点首道:“自然,不过但凡祭炼法器,那总是要用到各种宝材的,特别是一些特殊之物,不是那么容易寻到的,只需下功夫去查,那终究可以查到的。”

过道人却是神色不变,道:“那守正大可以去查,过某自问行事端正,问心无愧,若是守正查到了什么,那随时可来此拿我!”

张御这时道:“我看过玄尊的载述,尊驾修道千余载了吧?”

过道人道:“确切的说,至今修道一千两百载。”

张御点了下头,道:“过玄尊在天夏渡来此世之时早已成道,你若是祭炼法器所用宝材是渡来此世之前带来的,那要查起来较为困难。

而我也并不可能因为有一两件宝材的下落就认定过道友就是那位大能者,毕竟你也可说自己将那些宝材用在别处,至多是多耗用了一些。

不过过玄尊你千算万算,却是有一点算错了。”

他看向过道人,“你为颜子全推演了一套功法。

颜子全此人,虽然道行不高,可是修道时日不短,见识甚广,那位大能者当日蛊惑他时,若不是给出真能通往上境的法门,他是绝不会轻易接受的。

我也看过那法门,虽然浅显了一点,但循此修持,确有成道之望。

只是世上功法虽各有不同,但每一个修道人都有独特的脉络可寻,这是早已深深浸刻在每一个修道人身心之中的,平常修士是看不出来,可若道法精深之人,却是能抽丝剥茧,从中看到一二端倪。”

过道人这时神情微微一变。

张御道:“我看过了那一套法门,这其中有几处却是显露出了‘避过寻生,不沾外染’的道理道念,这也正是你过玄尊的你道法。尤其是颜子全后来向那大能者请教过几个问题,我见其回答之中更是充满了这等痕迹,你问我为凭何疑你?我便回你,这便是明证!”

每一个人修道求取上境之法都是专注于一道的,也是最适合自己的,若其指教后人往上行走,必然也会教其循此道路,因为别的道路纵然知道能走通,他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走。

他抬头看向站在那里不作言语的过道人,继续道:“过玄尊,你便现在否认也无用,我只要把功法往上一递,让诸位廷执来评鉴,那么自然能找出功法背后的正主来,而这些再加上此前我寻找出来的诸般线索作为佐证,那当可认定,你便就是背后那位大能者!”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又言:“从这般来说,当日你若能杀了颜子全,却也的确能断绝此中线索,可你终究未曾成功。”

过道人站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道:“百密一疏。老道我倒是未曾想到,张守正你一个玄修,居然对我辈真修之法有如此精深之造诣。”

张御点头道:“过玄尊承认便好。”

其实按他本来打算,若说到这一步此人还不肯承认,他准备就以言印喝问,直问其本心。

只要对面有挣扎抵抗之举,而不是第一时间认为自己无辜,那么同样也可认定其人便是那位正主。然后从结果倒推寻觅过程便是了。

他凝望其人道:“过玄尊,既你认罪,那么请随我回去,将事机缘由说个明白吧。”

过道人闭上眼睛,过有片刻,他又睁开,看向他道:“若是我不愿呢?“

张御平静道:“那我唯有动手,拿你问罪了。”

“罪?”

过道人却是一改方才那副平和模样,冷笑连连道:“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天夏,何谈有罪!”

张御目注过去,道:“为了天夏?那我倒要问一句,尊驾为何要如此做?”

过玄尊道:“为何如此?呵呵,自然就是为了阻碍东庭都护府扩府!”

张御道:“东庭扩府,与你又有何妨碍?”

过道人哼了一声,道:“这里缘由老道我不方便与张守正你言说,但我绝然是为了天夏考量。”

张御却是眸光凝定其面道:“东庭升府,乃是玄廷所定,岂是你一人一意所能撼动?纵有缘由,你在东庭立府之前不出来阻拦,亦不曾发有一语,反倒事成之后于暗中搬弄是非,杀戮同胞,足见你心中别有阴私,还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天夏,似你这般人岂有脸面妄称此言!”

过道人听他所言,心中也是一阵气恼,道:“只不过是区区几个凡人罢了,与那事比起来,又算得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这般小题大做,放在神夏之时,哪有人会在意这等事!”

张御望他片刻,道:“我实是疑惑,似你这般人,当初为何留在天夏,而不是投奔上宸天,好,既然你不愿束手,那只有我来亲自动手了。“

过道人冷笑一声,道:“那就看张守正有无那个本事了。”

他话音一落,整个道场都是一震,却是一下与清穹地陆断去了牵连,并整个封闭了起来,从此刻开始,除非这道场崩散,或者得他允许,否则除他这道场之主外,再无任何人可以自里出去。

张御神情平静站在在那里,这是毫无意义之举,对方就算今日斗赢了他又如何?不过躲在混沌乱流之中,那也坚持不了多久时日,更不可能由此去往下层。

此时他意念一催,身上清光大放,一道剑光飞斩而去,过道人却是站在那里不动,剑光一落,其身影却如泡影一般破碎了,原来那只是一个虚像。

张御见此,也是暗自点头,来时他就知道,过千寻此人擅长藏踪匿迹,其遮掩行藏之术异常了得,如今看来果然如此,方才就是连他也分辨不出到底是其人说话之时就施展了手段,还是那本来就是一个虚影。

他这时再是试着一感,发现到处空空荡荡,根本难知此人正身到底落在何处,整个道场之中只剩下了一片云雾霞光。

而就在此时,他听得上方传来一声异动,一抬头,随即便见云雾霞光之后,一只无比庞大的金章巨印出现在半空之中,并向缓缓向他压来。

不止如此,他还发现正站在一方与之一样一样的金印之上,脚下也是在缓缓向上抬升,可见印上有无数道箓金光闪烁,并伴随着阵阵道音。

此时他感受到神魂之中有一股重压传递过来,似是挤压他的意识思绪,他心念一转,立时明白了对方打算。

这是试图消抹去他今日的在此一段时间内的记忆,或是试图改换他的认知。

这等作法其实成功可能不大,必须将他完全控制住才可,不过若是做成,此人当是可给自己争取到一定的时间,或是由此逃遁而走,或是去往他处。

可惜的是,他来时已是令明周把自己的行踪记了下来,一有异状出现,那便会直接报给玄廷,根本不会给其人这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