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浑道章 第403章

作者:误道者

半途之上,却有阵阵飓风刮起,眼前顿时变得一片昏暗。

那年轻军卒用手比划着,道:“巡护,这是宣星上最常见的大风了,不用担心,飞舟能撑得住,我见过最厉害的大风比这猛烈十倍,我们只要跟着前面一片红光一直往南走就行了,那是我们设立在这里路标。”

张御也是留意到了,每隔千里左右,地面上便有一根巨大的金属大柱,顶端有一股红色光束冲入天穹,应该就是那路标了。

他这时问道:“你在这里服军役几年了?”

那年轻军卒摸了摸脑袋,道:“有三年了吧,我十六岁就加入驻军了。”他憧憬道:“只要我当满五年兵,再有一个三历军功,我阿父阿母就能搬到昙泉州去住了。”

张御微微点头,三历军功就是至少参与过三次与敌人接触过的战斗,只是驻军要么不碰到敌人,碰到的便都是强横无比的上宸天修士和神裔,所以这里凶险也是不少。

说话之际,飞舟忽忽穿过那一簇簇红光,随着飓风的消散,便望见一座建立在雪峰之上的穹顶高台,而周围是一望无垠的冷白色大平原,看着格外孤寂苍凉。

白舟靠近后,就在高台的一处泊台上面降落下来。

张御发现这里倒并不似外面看起来那般冷清,此间还停泊着数驾一望而知是从别处到来的飞舟,显然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访客在此。

他们走入到台后,里面立刻有役从迎出来,对着张御躬身一礼,歉然道:“还望这位上修见谅,胡师正在迎客,还请在外面稍作等候。”

那年轻军卒开口道:“这位可是……”

张御却是一抬手,阻止他说下去,道:“我们就在外面等。”

他在那役从引领之下来到了一处候客大厅之内,这里空空荡荡,看来他们是今天来访最后一批客人了。

在此大约等了有两刻后,那名役从又急步而来,对他躬身一礼,道:“上修,先生有请。”

张御站了起来,随着这役从离了大厅,沿着一侧铺着厚地毯的石砌走廊而行,再踏上一排宽敞台阶往高台上方而来,上行约小半刻,便来到了这处高台的最高处。

他目光一扫,这里看格局这里似是一座观星台,前方坐着一名发须遮面的老道,他穿着灰布道袍,浑身枯瘦无比,只有一对明亮的目光从须发缝隙之中透射出来。

役从此刻无声无息退了下去。

那老道坐在在那里对他一拱手,道:“张巡护,有礼了。

张御还有一礼,道:“胡道友有礼。”他看对方一眼,“观道友模样,似往曾见过我。”

胡老道说道:“我虽然不曾离开过这里,但是通过其他道友,却是‘望见’过张巡护。”他一指自己前方的蒲团,道:“巡护请坐吧,老道我在这里无法挪动,失礼之处,还望巡护不要见怪。”

张御微一点头,至他面前安坐下来。

胡道人看他几眼,道:“张巡护此来,不知有何求?”

张御坦言自己来意,道:“我听闻祈道友擅长目印,近日也正于此道上有所求,听闻道友擅长此道,故是向来请教一番。”

胡道人那掩藏在发须之中的眼睛望过来,道:“巡护想请教的,想来不是用作寻常观望的,而当是别具玄妙。”

张御道:“正是如此。”

胡道人嗯了一声,似在考虑什么,良久,他开口道:“我在这里坐观日月星辰七十余载,是为了替奎宿找出那些通往内层的入口,一旦有所发现,便会通传军务署派人驻守,直至其自行合闭。

在我之前,我老师在这里坐守了两百年,直到我接替他。

只是数十年观守,我也是觉得枯燥无味,乃至心神厌烦,可按照我这一门与奎宿定下的规矩,除非寻到合适继传之人,方才能够解脱。

我听闻张巡护乃是从内层而来,并且曾经还是一处上洲的玄正,那么想来认识不少年轻后辈,巡护只要举一个弟子给我,将我接替了去,那么我可将所掌握的上乘章印都是交托给巡护。”

张御心下一转念,若是这弟子这么好寻,想必这位也不会待在这里这许多载了,想必有着什么苛刻条件了,他道:“却不知道友对于弟子有何求?”

胡道人道:“我这一门,不在意资质心性,而是在于缘分,是否合适,却需得我亲自看过。”

张御道:“此前尊驾想来也是拜托过其他道友的?”

胡道人言道:“是有一些,不过目印终究非是什么斗战之印,在此还要忍受足够寂寞,是故少有人愿来一试。

不过我这里有一桩好处,我却未对别人说起过,看在巡护的情面上,我倒可以一提。”

他稍稍一顿,缓声道:“我这一门,若是机缘足够好,却是能藉此攀登上境的,所以巡护请放心,弟子入我门庭,并非绝途,而是一个大大的机缘。”

张御听如此说,不禁打量了他一下,道:“哦?道友何以能如此肯定?”

胡道人言道:“此是师门之秘,便恕我不能明言了,但我可以立下心誓,方才之言绝无半分虚假。”

张御略作思索,颌首道:“我明白道友之意了,我会有所留意的,若是见到合适之人,我当会推荐到道友这处。”

胡道人对他拱手一礼,道:“那便多谢巡护了,不过不管巡护能否寻到合适之人,巡护难得来此一趟,我也不好令尊驾空走一回。”

他自袖中取出了一枚玉简,道:“此中所载,不是什么章印,而只是我私下对于目印修持的一些见解,巡护若不嫌弃,那便拿去一观,若是不喜,随手丢掉也是可以。”

张御伸手接了过来,看有一眼,便放入袖中,道:“此番打扰了。”他站了起来,对胡道人道行有一礼,便转身走下了高台。

奎宿地星,悦关州。

英颛走下了飞舟泊台,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背着硕大背囊的少年跟在后面。

少年人看着外面沿海分布的一座座高台,惊呼道:“先生,这里就是奎宿了啊,”

英颛没有说话,猩红眸光一顾,便落在了泊台附近一处立着的舆图上。

少年人左张右望,跑到了一边的货铺之中,买了两个大梨,然后跑到英颛身前,一手一个托起来比划着,开心笑道:“先生,你看,好大两只哦。”

英颛看了一眼,没有说话,黑袍飘拂之间,就往驰车驻台那里走去。

“先生,等等我啊。”

少年人手忙脚乱把梨子塞好,然后拉着背囊,迈着小短腿小跑着跟了上来。

驰车驻台之中,此刻迎面过来一队巡卒,见英颛是修士,巡卒队长一伸手,整队人立刻避让一边,而后整齐行有一个军礼。

而那些驰车附近的乘客看到了他,也是纷纷缓步,予他先行。

地下驰车虽然相对安全,可在半途之中仍是可能遇危险的,这些危险通常都是由载乘的修士来出手解决,乘客的性命往往就交托在这些修士手中,所以驻站无论乘客还是巡卒,都会对同行的修士表示出一定的尊敬。

英颛没有任何回应,笔直走向驰车,而后面的少年人则对着两旁的军卒不停鞠躬回礼,而后呼呼喘着气跟了上去。

两人在单独的车厢内坐定之后,少年人放下背囊,让自己舒服的挤入了身后的软椅中,这时他听到整齐的脚步声,一骨碌坐起,看向外面。

只见一队队披甲军卒走上来,他们身上很多破损的地方还沾染着鲜血,看着十分凶悍,他不觉小声道:“先生,他们身上好多血腥气。”

英颛平静开口道:“不是人的。”

“不是人?”少年人满是好奇。

英颛这时拿出了一并黑色的药瓶摆在案上,道:“喝下去。”

少年人啊了一声,苦着脸,用低弱声音说道:“能不喝么?”

可是在英颛猩红眼瞳的注视之下,他只能乖乖拿起那瓶药喝了下去,但随即捂着脖子干咳,好像要把什么吐出来。

无他,这东西实在太苦了。

英颛道:“呼吸。”

“哦哦,”少年人连忙端坐身形,调解呼吸,很快进入了深长的呼吸之中。

而这时听得外面钟声一响,驰车这时缓缓驰动起来,随后速度逐渐加快,便往掖崖州方向疾驰开去。

……

……

第九十章 阵机

驰车一路从地底驰道之穿行而过,少年人深长的调息结束之后,就软软倒下,余下的药力迫使他进入了深长的睡眠之中。

英颛目光一注,便有两个泥娃娃从少年人的背囊里跳了出来,费力的将被单盖在了他的身上,而后又蹦蹦跳跳回了背囊里。

因此刻已是快年底了,半途之上往来客人明显较多,驰车在多个驻站有所停留。

有些驻站上本也有不少修道人,可在感受到英颛的气机之后,许多人神色微凝,考虑过后,却并没有上这列驰车,而是选择在驻站上等待下一列。

有些修道人便是上了车,也是选择远远离开英颛所在的这一列车厢。

他们如此做的原因,那是察觉到了英颛是一位浑章修士。

浑章修士非常容易受到大混沌的侵染,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失控变成混沌怪物,特别是以此法一路修持上来的修士,那更是增加了这里面的变数,故是他们宁愿继续等待下去。

而即便坐上了驰车的修道人,也是在一两站之内便就很快下去了。

其实浑章修士也未必有那么可怕,心志坚定之人能够守持住自己,便不如此做,丹丸可以进行一定的制压,不然外层根本不会允许浑章修士到此,但是许多修道人显然有着属于自己的那一套判断。

也是如此,随着驰车逐渐往西北荒僻方向过来,最后只剩下了英颛一名修士坐在了车厢之中。

而就在还有两三站路就可达到掖崖州的时候,他忽然睁开了眼眸。

他感觉到驰车前方忽然出现一大群类似鼠蜴一般的东西。

这些东西长期在驰车经过的地方生存,是某种邪神后裔的退化物,拥有一定的智慧。

它们繁衍极快,数目众多,欺软怕硬,驰车上若是有足够多的修士,它们自然就会退缩,可若是没有,那么就会主动袭击,这就要靠车上的守卫和受伤的军卒来解决了。

英颛坐在那里未动,可是身上黑袍飘动起来,化散出一缕缕如犹如墨染的黑红烟火,很快将整个车厢都是笼罩住。

那些鼠蜥却似一点也未察觉到什么不对,在驰车过来之时,就纷纷往车厢上跳来,可是一碰到那些烟火,倏忽间就化散成了一团黑烟,被快速经过的驰车一带,便即滚滚散开。

可它那些同类却仿佛对此视而不见,老幼一起前赴后继的冲上来。

不过只是一会儿,大约六百余数的鼠蜥族群就此完全从这片地界上消失了。将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驰车行经范围内都不会有这种东西存在了。

而乘坐在驰车里面的乘客根本不知道,自己避过了一次危险。

这个时候,那个少年人清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看着外面漆黑一片地下驰道,道:“先生,我们这是到哪里了?”

英颛没有作声,黑色烟火收敛回来,与此同时,好似一阵风从车厢内吹过,无边亮光从外面透了进来。

少年人不由抬手一遮眼,先从指缝中望了望,随即哇哦一声,放下手来。

就见两边出现了大片蔚蓝湖水和覆盖着积雪的松木林,湖面在阳光之下泛着金色的光,上方是万里无云的碧空。

此时此刻,车厢的隔阂仿佛不存在了,似是直接将他们投入到了这片自然风光之中。

他看到就在前方,出现了一片覆盖在通透琉璃罩内的聚集地。

掖崖州,已然到了。

而此刻就在距离驰车不远的上方云层之中,一驾隐匿飞舟停留在那里。

雍上师正在主舱之内等候着弟子整理各方送来的消息。

过有一会儿,那弟子抬头言道:“上师,我们查验过了,那位张巡护所传书信各处皆有,只凭这些线索,我们很难知道这位具体去到哪里。

细致往下查的话,我们人手却是不够了,而且与这位往来的当也是修士,跟下去也有可能也会暴露我们。上师,我们是否要继续?”

雍上师沉吟一下,觉得还是不冒这个险为好,他摇头道:“算了,先把这事报上去。”他叹了一声,看向天际,道:“先求无过吧。”

天城军务署中,洪原秋看着外面庭院中移栽过来的枫叶,而他的手中,则反手横握着一柄装饰精美的连鞘短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