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浑道章 第19章

作者:误道者

六十年前洪河隘口那一战,玄府损失极其惨重,虽然成功遏制了这片大陆上古老力量的复苏,使得东廷都护府成功坚守了下来,可也丧失了绝大部分的高层力量,甚至连底层弟子也是十不存一。

所不同的是,神尉军虽然也一样损伤不小,可因为其特性,在力量恢复上却是远远超过了玄府,所以到了如今,已是反过来将之压制了。

而在与天夏本土的联系断绝后,都护府上层也一样经历了一场不小变动,后来的态度也一直是在两家之间摇摆不定。这一方面是不想让玄府再度兴盛起来,另一方面又害怕神尉军不受控制。

所以这些年来,两派力量一直在相互争斗的。

据辛瑶所言,在这一次士议上,玄府及泰阳学宫因为准备充分,令神尉军吃了一点亏,其等应该是为了找回损失,故才弄出了这等手段。

张御虽然在无意中阻止了神尉军的行为,但他明白,自己现在所具备的力量还不足以参与到这两家的博弈中。

他还需要更多的神元来观读大道之章,以提升自己的修为。

昨天的事导致他先前采买的药材都是被毁,任义已是答应为他重新购置,而这里的损失会由学宫来补偿。

他对这些倒不在意,只是关心能否再采买到那些隐含源能的骨片。

他认为这东西绝对不会只是一枚,在那家小商行里应该还有,本来这等事他应该亲自去走一趟,那一次便可处理好了,不过辛瑶告诉他,这里被捉起来的苏匡是神尉军的伍长,按照神尉军的阶层,分为士卒、伍长、队率及军候,以及名义上总领神尉军的尉主。

据说苏匡深得下军候庞巩的信任,而且神尉军做事有些时候根本不会顾及后果,所以为自身安全计,劝他这段时日最好待在学宫内。

他回想起昨天与苏匡的一战,此人的战力其实并不弱,要不是其过于轻敌,一上来就被他所重创,而是正确利用好自身的速度和隐匿能为,那绝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只他当时虽仅出了两剑,但消耗的心神却是不少,尤其是最后那一剑,遥空挥刃,呼吸牵意,即便是他,当时也是感到了些微的疲累。

不过当时稍作调息后,便就消除了这些负面影响,现在更已是完全恢复了过来。

他暗暗提醒自己,这种做法以后不得万不得已,还是要少用。消耗心神是其次,主要是剑器脱手后,要是不成功,那么接下来就有危险了。

当然,这只是他此刻的反思总结。

在激烈的生死搏杀之时,每一剑出去都必需要有必胜的信念,稍有犹豫怀疑,或者退缩保留,那败亡的就是自己,容不得任何留手。

他伸出手,掀开了身旁的木匣盖子,从里将夏剑拿了出来,将剑身从鞘中拔出,就用一块棉布开始擦拭起来。

而他能感觉到,此刻大道浑章之中,“剑印”比之前还要稍微明亮一些,这说明经历了昨日那一战后,他与此剑的沟通已是更进一步了。

只是“剑”、“驭”二印虽各有侧重,可两印本为体,光有剑,而无驭,仍是缺了一环,不够完满。

他思忖着,下来若是得了神元后,无论如何也要把驭印也一起补上,不然看着实在太不舒服了。

待擦拭完夏剑后,他就在这遮棚之下打坐。

到了临近日中的时候,他将居处整理扫洒了一下,颇用了一些时间。

他这时想及下月自己还要教授学子坚爪部族的语言,定然事情还要多出不少,若是内外全由自己一个人来处理,虽然也是可以,但太过耽误时候了,现在倒的确是需要找一个助役了。

思定之后,他换上辅教衣冠,就撑着一把油纸伞出了门,不多时,就来到了距离治学堂不远的庶务堂,此间便是给师教安排助役的地方。

他踏入堂中后,负责事宜的从事立刻堆笑迎上来。

因助役之事被视为下职,所以这里不同于学宫其他堂属,理事之人在学宫中并不担任学职,只是负责跑腿和处理杂事,所以在地位上天然低上一等。

这位从事在问明张御来意后,立刻恭敬端上五卷文册,道:“这里记下的是学宫中可供挑选的助役,身家都是清白,按性别、年龄、所长排序,助役可慢慢挑选。”

张御翻看了一下,这上面的确分列详细,具体到每一人时,还有的貌相和性格描述,就在翻动之时,他目光一顿,留意到了一个人。

他端起来仔细看了看,其人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是一个较为容易塑造的年龄,虽然看记述读过的书不多,只是堪堪认字,可有些东西却是再学的,最重要的是,这是一个须人。

自从都护府踏上这片土地后,若说哪个土著部族值得信赖,那就是须人了。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其整个族群都视天夏人为地上神子,以做天夏人的仆人为荣。

根据宣文堂里文档的记载,在天夏人达到这片陆地后的这一百年来,从来没有一个有名有姓的须人背叛过主家,若不是须人不愿意从事任何一样高过天夏人地位的职役,那后来也轮不到安人出头了。

他拿笔过来,在上面的选录框中打了一个勾,对从事道:“就这个少年人吧。”

从事探头一看,提醒道:“辅教,这是须人,按照须人的规矩,即便他自己愿意,还需得族中长老同意不可,不然也勉强不来,他们这个规矩,也是学宫所允许的。”

张御道:“无事,你去问一声好了,我等庶务堂的消息。”

从事迟疑了一下,躬身道:“那还请辅教宽限几日。”

张御站了起来,拿过役从递来的雨伞,就走了出去。方至门外,就见一个曾经见过的玄府助役正朝自己走来,他不由站定脚步,对方来至他跟前,恭敬一揖,道:“张辅教,主事有请。”

……

……

第二十六章 御力心光

张御心里意识到,玄府今次请他再去,多半是昨晚之事的延续。他与那位助役交谈了几句,便与其一同冒雨往玄府行去。

才至半途,大雨终是停了下来,天宇明媚,青空万里,如诗如画。微风徐东,两旁繁茂花木一阵摇晃,送来阵阵枝叶清香。

路上他与这助役攀谈几句,才知这位姓王,十二岁就在玄府了,这一待就是三十年,虽然没有学的什么道法,可背靠玄府,也是身体康健,如今儿女双全,去年孙子又是出生了,提到此处,其人脸上笑容不断,自言这辈子只盼一家安好,玄府能够长存下去。

张御微微点头,王助役对生活的期盼朴实而又简单,这也是都护府大多数人心中所想。

两人脚程较快,半个夏时后,就来到了玄府,方至城台拱门之中,就又有助役上来请他移步事务堂。他与王助役别过后,就随之而往,沿着边廊走过两座大殿,来至最后一座殿阁之前,助役入内禀告,稍候就又出来请他入内。

张御迈步入殿,来至二层台阁上,一抬头,就见项淳正站在那里等着他,脸上带着温煦笑容。他上前几步,挺直身躯,合手一揖,道:“项师兄有礼。”

项淳也是抬手回礼,语声温和道:“张师弟来了,来,我们里面说话。”

他把张御请到堂中,待请了他坐下后,叹道:“昨天之事,多亏师弟了,否则玄府必然名声受损,后果也是不堪设想。”

张御道:“这是御理应为之事。”

项淳连连点头,又露出关切之色,问他这次是否有在斗战中是受伤,言他若是感到不适,那千万不要讳言,玄府之中自有药物可以帮助调理。随后他又提起昨晚之事,不过问的更多的是细节。

张御俱是以一作答。

项淳待问话过后,两人身前的茶水已经换了一遍了,他看了看时辰,道:“我这还有不少文书要批,就不留师弟了,你可先在玄府内宿下,过后还有事宜交代。”

张御自无异议,从事务堂告辞出来,就沿着来时的边廊回到之前居宿的花苑之内。

那些一同入府的学子不少现在还在这里住着,郑瑜小郎君此刻正苑中做着一套导引术,见到他踏入进来,眼前一亮,急急上来一一礼,道:“张辅教。”

张御看他一眼,几天不见,这位郑小郎君原本矮小的个子居然稍稍长高了一点,脸色也红润了许多,已不复之前羸弱的样子了,看来玄府打固根基的做法还是起了作用的。

他道:“郑小郎君,近来在此可好?”

郑瑜脸色一苦,摸了摸肚子,道:“其他还好,就是天天喝苦粥,还不准放糖,感觉舌上都是苦味,再怎么漱口也无用。”

张御道:“这应该是药粥了,是玄府给你们调理身体用的,神元是精气神之聚合,若是根本不固,那也无法积蓄出来,现在是苦,可过后却是甜。”

郑瑜想了想,很是信服的对他一揖,认真道:“学生记下了。”

张御与他说了两句话后,又对几名凑过来打招呼的学子点了下头,便就回了自家庐舍。

他扫了一眼屋内,这里看来天天有助役打扫擦拭,颇是干净,榻上还有摆放着两套衣物,却是玄府下配的道袍,他将之收入了一旁的竹箱中,稍作洗漱,服下一枚元元丹,便在榻上坐定,入静打坐起来。

这次并没有入定太久,仅是半个夏时后,他就出了定坐,稍作检视,见神元倒是又积蓄了不少,可这般还是太慢了,照这么下去,或许数月时间的积累,才堪堪够观读一个章印。

他思忖一下,就自榻上下来,换上了一件玄府道袍,出了庐舍,并一路行至玄府城台之外的空地上。

他先是看了看日头,选定了一个位置,随后拿出小册和炭笔,开始描摹起那些雕像和周围的景物来。

当然这只是一个掩饰罢了,他真正的目的只是为了吸摄那座鸟身人脸雕像上的源能。所以这回他的落笔更为细腻,几乎每一个雕痕和破败之处都没有漏过。

感受着一缕缕的热量从那雕像之上传来,看着原本若浅水一滩的神元在逐渐积蓄起来,他心中不禁有种满足感。

玄府门外也不是无人走动,但见他画得入神,自也没人不识趣上来打扰。

他一直在这里停留到了哺时,因为玄府大门将闭,无可能继续下去了,这才遗憾收起册子和炭笔,转了回去。

回到庐舍后,他服下一枚元元丸,拿起夏剑,来到后院练了一会儿剑,待得血脉调和开了,这才回了榻上调息。

到了黄昏时分,有人前来叩门,道:“张君子,范师有请,烦请稍候到前方偏殿叙话。”

张御起身稍作收拾,就出了庐舍,行到偏殿时,见白擎青也是自不远处来,两人在殿前相互点了下头,就在助役引路下入了大堂。

才一入内,就见范澜一身道装,正坐在席榻之上,正在闭目冥思之中,而身前香炉却是烟气飘渺。

两人到了前方,都是合手一揖。

范澜睁开眼来,在座上抬手还了一礼,随后做一个相请手势,道:“两位师弟,坐下说话吧。”

两人称谢一声,就在他前方留着的两个蒲团上各自坐下。

范澜道:“两位师弟,玄府上次授下的章印你们可是观读的了么?”

张御道:“已有观读。”

白擎青也道:“我亦是如此。”

范澜满意点头,不过似张御和白擎青这种一上来就能看到三个六正之印的人,再观读一二个章印当是毫无难度,甚至还有可能再继续观读第三个。

他先看了一眼张御,目光再移到白擎青身上,道:“昨天的事情,白师弟想必也是听说了?”

白擎青道:“略有耳闻,听说是神尉军意图生事……”他看向张御,“后来被张辅教及时阻止了。”

范澜拍了拍膝盖,道:“听说了就好,神尉军做事粗暴无比,这次吃了亏,那一定是会想法报复的,但这也绝不会是张师弟一个人的事,而是我们所有玄府之人都需要面对的。”

他看着二人,露出几分认真之色,道:“而你们两个,是玄府这数年来所遇到的较为出色的弟子,折损一个,都是玄府的损失,故是主事决定,舍过前面那些不必要的考验,由我提前传授你们斗战之法,好令你们有能力保全自身。”

白擎青一听,面上顿时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之色。

他之前得到的章印虽然也有用,但是并不具备正面和人交手的能力。

实际上据他了解,其他入府之人只要神元足够,一样也会被授下章印。所以他之前充其量只是快人一步罢了,实际并没有得到什么特殊对待。

而在得知张御重创了苏匡后,他怀疑后者所得章印却是可以用于斗战的,因此心中有一种急迫感,十分渴望得到更多章印,现在终于等到这个机会了。

虽然这看去也是因为张御的缘故,可他自信等到自己的才能展示出来,当会比其人得到更多的重视。

张御则有些意外,他先前曾有过判断,玄府对每一枚章印的传授都是慎之又慎的,这里面除了有一套较为死板的规矩约束外,同时也应该出于稳固弟子根基的目的,而现在却是一反常态,莫非真的是因为他昨夜重创那神尉军的士卒才导致如此么?

他总觉得好像没这么简单,不过既然玄府愿意传授,那他就自身而言,也没有什么不乐意的。

范澜等了一会儿,见两人把这个消息消化的差不多了,这才道:“我东廷玄府自百年前来至这片未知地陆上后,就肩负着对抗灵性异怪及土著神明的重责,当然,现在的敌手可能还包括神尉军。可无论对手是何人,唯有先保全好自身,才有资格去顾及其他。”

他伸手指了指,道:“你们两个人,一个亲手斩杀过灵性异怪,一个精研玄理,应该知道,灵性异怪体表都有一层灵性外衣。大略来说,这都是生灵自身精神意识以及内心力量向外的投射。而我辈玄修,同样也具备这样的能为。”

说话之间,就有一层浅浅的白色光芒也是他的身上浮现了出来。

他摊开手掌,显示着上面的氤氲气光,“我辈将此称之为‘心光’,里间蕴有多种变化,只要掌握得当,不说寻常刀剑,便算火铳火炮也难以伤你分毫。”

他看向二人,“所以你们首先要做的,就是通过观读大道之章,催发出自身之心光,如此才具备最起码的自保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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