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英柱石梅中堂
凉州水师的舰船分工，是按照陆上作战推测出来的。楼船的定位是步兵大阵，更窄小迅速些的艨艟斗舰是各类骑卒，而相应的，也必然有游骑、斥候的存在。
海洋汗的船队，就是充当前卫游骑，去探查敌人动向的。
精灵舰队有一套自己的侦查体系，但凉州水师还是把杂牌船只都散了出去，以防出现纰漏。在侦查方面，双方是同样重视的。
海洋汗的几条船，按他的命令分布在四周，自己则快速前进，寻找敌人。
不久，瞭望的哨兵看到，天上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他从窥筒里仔细瞅了眼，当即大喊起来。
“有个鸟人在飞！”
“让俺看看。”海洋汗抢过窥筒，看了看，又摆了摆手：“别理。继续往前走。”
桅杆旁的萨满让水手维持住风帆的角度，继续通过甲板上的几块晶石，操作法阵，稳定周围的风。
另一边，传令的手下跑下简陋的矮楼，朝着甲板上的门喊了几声。门后的人随之应答，把命令向后穿递，一路送到舰身里。蹬踩车轮的众人继续发力，推动船只原路线前行。
天上飞的鸟人和他们迅速靠近，对方似乎也是来侦查的，还降低了些高度，想要看清他们的武器和旗帜。海洋汗等船离得更近了些，抓起弓，猛地拉满，一箭把鸟人射了下来。
鸟人打着旋掉到水里，看起来很轻，居然没沉，只是随着波浪起伏。海洋汗想了想，让船只减速，放下小船，去探查一番。
两个倒霉胡人被其他人推去打捞，不情不愿地划着小船，费了老大力气，靠近了目标。
鸟人被射穿了翅膀，摔得挺惨，但居然还活着。划船胡人感慨了下对方的生命力，就拿出套索。
鸟人试图反抗，但胡人驾轻就熟，很快套住对方，拖了过来。仔细一看，原来是个长了翅膀的年轻女人，穿着身普通衣裤，只带了柄短剑，连其他武器护具都没有。
“这是个妖物。估计是西戎的斥候吧。”一个胡人探头探脑地打量一番，判断道。
“斥候身上就这点东西？”另一个胡人明显不信：“这穷的，却似个羊群疫死光的倒霉蛋……”
“俺觉得应该是斥候。不然，飞这儿来做甚？”第一个胡人说：“你那符文呢？且拿出来，待俺问问她。”
“先捞上来，都快泡死了。”后者建议道。
“也是。”前者点点头，有了想法：“俺瞧这鸟人生的俊俏，不如先绑了回去，给可汗作小妾。可汗高兴，回头少不得赏点财宝。”
两人达成一致，把鸟人拖上来捆好，划着小船走了。
不多时，战船继续前进。
出现敌方人员，说明敌人舰队前锋已经不远了。然而，他们又搜索了半日，也没找到对方。
海洋十分广阔，哪怕现在的舰队航行时，一般不会离岸太远，这么大的面积，也够找一阵子了。
当然，对船上的人来说，这也算不上意外。草原上交战时，找不到对方才是常见情况，战争的首要步骤是侦查和索敌。在海上，显然也差不多，以前的经验，甚至可以直接套用。
由此可见，草原人都是天生的航海民族。
想到这里，众人的信心又增加了。
到了休息的时间，大家纷纷拿出干粮，准备充饥。这时，瞭望哨兵再次摇铃铛示警，说看到了狼烟。
众人匆忙回到位置，战船随即转身向那里驶去。
按照战前安排，他们不久就在视野中看到了其他的前哨小船。于此同时，也得到了发信船只的位置。
那条船燃着发信的烟，后面跟着好几艘敌人的大小船只。敌人明显认为他是向附近的主力求援，紧追不舍，想要借此找到确切位置。
然而小船只是不紧不慢地行驶。双方处于相同风向，又有航速的优势，甚至可以不时转向，让西洲舰船无法用固定在中轴的投石轨瞄准。而被迫跟着转弯时，这些西洲船只，比他们还要笨拙。
西洲舰船的舵，效果并不如中原船只优秀。他们的帆，调整起来也更加困难。最主要的是，作为划桨船，大部分西洲战舰，只能使用训练低劣的奴隶桨手。这些人划桨的时候，能让船保持前进、不原地打转就不错了。
担任前锋的战船，桨手素质要好一些，但也不能指望太多了。
他们不想交战的时候，被追击的船只就反过来攻击他们，不断用船上的巨大床弩射击。西洲舰船除了中轴石砲，就只有甲板上几个精度拙劣的小投石机，根本射不过他们。那条领头的桨帆船，连船身的防护法阵都黯淡下来，看来一路上没少被骚扰。
这种情况下，西洲前锋陷入了尴尬的境地。如果就这样返回，肯定会被对方尾随。但前进的话，也没法消灭它。一时间，只能就这么缀在后面，不让它轻易得逞。
然而这时，周围十几条船已经集结过来，从各个方向包围了他们。
海洋汗很是得意，觉得这种寻常战术居然莫名地好使。接下来不管敌人头朝哪边，都会露出侧腹，可以随便撞击。
只是海上控制船只，比控制战马麻烦了很多。虽然已经尽力而为，但战船们还是没法协调时间，同时进攻。有艘最笨的，干脆没撞到人，从对方船尾后面一头滑过去了。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仗着人多势众挤了上去。防护法阵很快因为相互挤压破裂，船只也都停了下来。
现在连踩桨轮都不需要了。海洋汗的手下全都拿起弓，从舰船各处，拼命向敌人射箭。露头的西洲水手都被射倒，其他人被压制在甲板下和船楼里，只能放任他们从容跳帮。
但敌人对密集箭矢，看起来已经有了经验，大部分人还是完好地躲在船身里。大船上，还有人发起反击，趁他们刚落脚，有个全身披挂的大块头当先冲了出来，在几个随舰法师的掩护下，带着水手，向甲板上反扑。
双方打做一团，叫骂不止，外面的人也没法随便放箭。海洋汗眼见跳帮的人要撑不住，只能再次亲自出马，拉开弓，觑着领头的西戎壮士，一箭射在面门上。随着那人倒地，其他西洲人士气大跌，再次溃逃回了船舱里。
水手们和敌人拉锯了半天，才算取得了胜利。结果，天色都快黑下来了。
海洋汗无奈，只能让人收拾残局，留几艘船送伤者和俘虏回去，其他的则对了下海图，继续散开前进，搜寻敌人。
夜里。
轮休的人已经睡熟，甲板上的人也哈欠连天，以至于远处天际隐约亮了些，也没人注意。
恼人的铃声却在这时又突然响了起来。
“灯！”瞭望哨兵放下窥筒，大喊：“前面，都是灯——”
众人再次手忙脚乱起来。一个头人从甲板上跳起，冲进船舱，把里面的人挨个踹醒。水手们骂骂咧咧地爬起来，试图弄清情况。
等甲板上恢复正常，船只已经开始转向。舷侧的人视野宽空，能看到之前行船方向，远处的场景。
大团的灯火变得逐渐清晰，层层叠叠的风帆与高大的舰艏楼，在月光下拉出连片的黑影。对方也发现了他们，几艘大船上，已经亮起了法术能量聚集的光芒。
轰鸣声接踵而至，数十团火球划过天空，弹丸砸在小船周围，溅起一片水花。
水手们被意外精准的攻击吓得大叫，海洋汗只好用更大的嗓门喝止，让所有人都去帮忙，赶紧往回跑。
换班了的水手们这次尤其来劲，小船一溜烟地逃走了。
第543节 第四十二章 巨舰
旗舰舰楼上，钱程看着远处的战舰不断调动。
阵型的调整和安排是伊兰瑞尔在指挥，她从她母亲那里获得命令和信息，协调凉州舰队进入位置。
名义上的主将钱程，由于对水战一窍不通，只能闲着。
视线所向的地方，一条平板船宽阔的甲板上，一个个木箱子载着士兵飞了起来。
这种还不太成熟的载具，叫“扶摇”，本质就是之前的飞行箱子。因为控制太麻烦，实战中，只好带上两个人，一个专门负责驾驶，一个专门负责攻击。
天上，一群骑着大鸟和飞马的精灵已经集合起来，向远处飞去，他们甚至还带了几头腾蜥，跟在后面。但凉州人没有跟随，还在慢悠悠地集合。
因为还比较生疏，所以他们也没跟着加入前卫，只继续聚集人手，准备截击飞过来的敌人。
造出来之后就会发现，这种东西其实和战车差不多。既然如此，也按照战车的方式进行编组，摆出彼此交叠的鱼鳞状，就可以了。
空中与地面不同，多了一个高低的方向。因此，棋盘形的阵型也拉成了箱形，在空中整齐地推进，用冲锋打垮大股敌人，再解散成小队，追击溃逃者。
只是这样，想覆盖一片天空，需要的数量就非常多。好在飞车比飞行的动物容易制造得多，只要有足够的材料，随时都可以成十地造。
现在的主要问题是，他们还是没有足够有效的攻击地面手段。单纯射箭和丢“掌心雷”，效率实在太低。由于价格昂贵，数量有限，又没法对战局产生关键影响。因此，凉州人一直想制造更大、更有效的飞行机器。
与“扶摇”相对，这种飞行器被称为“大鹏”。正如名字暗示的，它的体积非常庞大。
中原人的思路是一贯的。就像楼船是海上的堡垒一样，“大鹏”是可以在空中飞行的堡垒。
它必须足够坚固、足够庞大，能搭载众多的武器，拥有结实的防御，可以击溃现在所有的空中敌人。同时，它还需要携带足够多的弹药，能够把敌人军营和城市，炸成一片火海。
这个要求，现在看有些高过头了。实验中，作为动力的杖型法术源数量太多，难以控制，每次都以半空中散架告终。赵飞雁对钱程直言，要么寻找新的推动方式，要么大幅降低要求，否则，以现在的术法技艺水平和材料加工水平，是肯定没戏的。
虽然很可惜，但空中堡垒只能暂时告一段落了。
即使如此，凉州的飞车数量也不少，它们加上之前各地招募的西洲飞行巫师，占用了大量船上空间，还影响了正常的武器搭载。没办法，众人索性把一条没建好的船，临时铺全甲板，专门拉这些器具。
钱程收回视线，走到外面，看到伊兰瑞尔正举着窥筒，观察舰船列阵。
凉州的船只同样没有与精灵战舰汇合，只是按照先前约定，自行组织。因为双方的船型和作战方式都差别太大，不这样，也没办法。
不过伊兰瑞尔的适应能力明显比他预料的还强。观察了半天之后，她已经按照自己的观察，给每艘船做了标记，计算它们的航速，和水手的熟练程度，重新修改先前的阵图。
现在，她一边与精灵指挥官们联系，一边让钱程的传令兵给几艘笨拙的凉州军舰发信，催他们尽快做好准备。
“长门”的位置在中央靠前，处于舰群右方。高大的舰楼，让她可以方便地看到周围舰船的动向，十分方便。钱程一开始想把指挥位置放在前沿，更快的“三圣王”级，或者飞行信使往来更方便的平板船上，但最后还是按她的想法，来到这里。
舰楼另一边，舰长正向船上的屯长、百人长们训话。
“‘长门’，是陛下的军舰。”舰长大声说：“打坏了也是陛下掏钱修，所以不要给我缩手缩脚的。”
众人轰然应喏，舰长便让他们各自散去备战了。
钱程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也没去管他们。
这几条最大船，确实是少府直接拨款，雇了大量人力来修的，要不然凉州自己，也不可能这么快造好。
皇帝对所有够大、够宏伟、能展示威严和财富的东西，都充满兴趣。兴建巨大的战船，和兴建宏伟的宫室一样，非常对她胃口。听说凉州要造大船，就立马让人给钱。
不仅如此，据说皇帝还调拨巨款，招募大匠，在交趾大举造船，想要兴建能航入南方深海的巨舶，寻访传说中的天竺洲。
实际上，这是非常不划算的事情。
船只的设计和兴建不是一蹴而就的。按精灵的记录，最早的时候，他们的船队只在阿尔维林周围和大陆航线上行驶。后来技术渐渐发展，开始向南大陆航行，同时前往东边更恶劣的坠星海。而现在，精灵船队已经开始探索东西方的大洋。
每一步拓展，都在前一步的基础上进行，依靠发展起来的技术，应对更麻烦的海况。先前的积累，让商人和探险者都有足够的动力继续探索，而每次大探索也能得到更广袤的土地和更多的航道，带来更多财富。
但在中原四周，没有这种老师带学生般，逐步提升难度的空间。向东向南，都是波涛汹涌的大海，探索的难度太大，所得到的又很少。现在的固定航线，有朝鲜到辽东、辽东到齐地、齐地到会稽、会稽到交趾。不过毫无例外，都是沿岸或者在内海航行，没有敢于深入大洋的。
把钱投入远航是得不偿失的，至今也只有一些东渡或者天竺洲之类的传说，算是与之相关。然而，只要皇帝有兴趣的事，哪怕吃了大亏也不停。别的不说，只看她被方士们骗得这么惨，还持之以恒，就知道这人的性子了。
白芷之前给皇帝说过，有余力可以探索海外，可能有意外收获。不过现在看，皇帝似乎单纯把探索当成了求仙。钱程弄清之后，就果断劝她不要提这事了。
反正不管说不说，皇帝都坚决不会停下来的。说多了，大家又觉得她才是罪魁祸首。这种事情，还是少参与为好。
至少，皇帝对于大举建造舰船，是真的舍得花钱。在这上面产生兴趣，再怎么说也比被方士骗钱好，大家也就默契地不提这事了。
第544节 第四十三章 前卫
南大陆舰队旗舰上，已经可以看到地平线上渐渐出现的人类舰船。塔科马离开观测法阵，吩咐副官让法师进入位置。
他旁边的女法师却没有按照命令行动，还维持着高傲矜持的姿态，在原地观看着。
“如果你不想参战，至少别在这种重要位置挡路，克莉娅女士。”塔科马头痛地说：“这次不是小打小闹，我甚至不知道能把几条船带回去。请您稍微严肃下，可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