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英柱石梅中堂
趁着军队补给休整、转运伤员的时候，钱程和伊兰瑞尔收到邀请，来到一处工坊。
赵飞雁在门口等着他们，打了个招呼，就匆匆迎了进去。
之前的朝会中，她监工铸造了那两个大金人，还给皇帝设计了表演用的机关。
那件器物由蒸汽驱动，按照事先铺好的轨道运行，上面设置铜铁的枝干，由齿轮和绳索连接。外面包裹着丝绸、珠宝，还有专门的乐队为之配乐，掩盖噪音。运转起来，像是舞动的繁花。
此外，还有用穆王药掺杂矿物，做出的各色烟花。发射烟花的位置和装置，也都经过专门设计。不计成本的投入下，表演达到了预想的效果。
钢铁、蒸汽和穆王药，把帝国国威彰显得淋漓尽致。皇帝非常高兴，赏赐了很多钱财宝物，让她今后有要求就随便提。
赵飞雁事先问了钱程的建议，拿到赏赐，就请求分给属下官吏和工匠们。之后，她没索要更多，连授职的仪式都没参加，只说在西洲有了些发现，要赶紧去研究，就匆匆跑过来了。
果然，皇帝正在兴头上，非但没怪罪，还赞赏了她。
钱程身后几个挎着剑的儒生，留在工坊门外，四处打量。有人认出赵飞雁，便小声嘀咕起来，说她就是那个皇帝养着、专门琢磨奇技淫巧的。
不过另一个人当即反驳，说工艺技巧本身没有对错，皇帝搜刮天下民脂民膏，满足自己享乐，才是问题所在。国君自己引导风气，哪能去怪为了生计跟随的人？所以，工匠是没有错的——千错万错，都是皇帝的错。
这么一说，众人纷纷以为然。
没走几步，他们的目光就被前方的东西吸引。
屋里横放着一条几丈长的圆筒。它由一个个铁筒前后相接而成。上面安装着长串晶石，绕在筒外。
晶石的位置，除了同样长条形的法阵，还有一条长蛇图案，盘绕在长铁筒上。图案颇为粗糙，应该是和筒身一起铸造出来的。那些晶石，就镶嵌在蛇身上，像是闪着光的鳞片。
“这是什么？”钱程扫了眼，问道：“抛射石头的轨道？”
“是的。”赵飞雁乐呵呵地说：“还记得我们守城那次么？和那种投石轨，是一个原理。不过，这个是用在船上的，改良的版本。”
“之前进攻港口的时候，舰队和敌人留守的战船打了一仗。事后有人去打捞沉船，看有没有什么值钱东西，就把这些带晶石的部件上来了。”
她指了指那根长铁筒：“我问了加拉西亚的工匠，让他给你详细介绍吧。”
说着，她喊过来一个西洲人。
“大人，这是放在船中央的武器，我们管它叫蛇砲。”西洲工匠看了看钱程，恭恭敬敬地说：“最早的时候，就是单纯想把投石轨做的更长些，增加速度和射程。但是太长，船上就放不下。所以，当时工匠的第一反应，是把长轨道缠绕起来，减少占用的空间。”
“不过，用的次数多了，大家就发现，这样并不能达到预期效果，射程的提高并不明显。为了尽量增强武器性能，从我师父的师父开始，就做了大量的实验。”
他说着，渐渐来了精神，看起来也没那么拘谨了：“我们发现了一些规律，比如，射程可能只和法阵强度，还有轨道发射方向的长度有关。也就是说，无论缠的多密集，总长度多长，效果也不明显。”
“但是，这样发射的石弹，总体来说更平稳。”工匠拍了拍铁筒：“具体原因，得去大学问了。不过，用着舒服就行——当年教会还说这东西是借助了蛇的邪恶力量，后来因为太好用，也不提这些了。”
赵飞雁点点头。
“我的想法就是借此改造我们的鼎。”她说着，拿起桌上的纸卷，引他们走向外面。
一个架子上，放着一尊胳膊粗细、长度也差不多的小型鼎，只是形状有些不一样。它表面光滑，看起来是一次铸造出的，甚至没有塞引线的孔洞。尾部位置，环绕了一圈粗大的晶石法阵。
“我先前看过一个理论，说旋转的弹丸，飞行的时候更稳定。”赵飞雁拿起桌上一个陀螺，顺手拧了下：“这可能是很古早的说法了。”
“以往有想在鼎身铭刻凹槽，有人想利用特制弹托，但都不算成功。”她摊开纸，把草图指指给钱程：“看了他们的武器，我有了个想法。”
“我把蛇砲的法阵，从螺旋线，改成尾部的一个圆圈。只要启动，就能驱动弹丸，原地旋转起来。”她指了指大鼎尾部的法阵：“为什么一定要同时实现旋转和发射？也可以先转起来，再用穆王药炸出去。”
“这样，也不需要再用火绳了。”她拍了拍大鼎：“我在底部装了块燧石，在弹丸上也嵌一个。这样，转起来的时候，它自己就能产生火星，引燃装药了。”
“不过，弹丸也得改一改。”她指了指旁边一个尖头的铁质圆柱：“我觉得，这种头部和锥形箭头相似的形状，是最好的。”
“我们打磨箭矢和石弹，用的是机械驱动的砂轮。它打磨圆柱，比打磨球体更方便，只是以前有飞行不稳的问题，才使用球形。”赵飞雁比划起来：“而这种圆柱，加工起来反而简单。”
“那就试试吧。”她反复强调之下，钱程明白了意思。
赵飞雁如释重负，当即喊来几个助手，把那尊实验用的鼎，抬到后门外。
这里原本就是一片荒地，后方有个矮丘。赵飞雁等人挖土垒墙，把它当成了靶场。
门外放着一个大木箱。赵飞雁打开盖子，让大家看清楚内部的结构。
助手们把手臂大小的实验用小鼎，固定在一个小船一样的木槽里，周围伸出宽大的层层桨叶。最外面的大箱子，其实是个水槽，里面装满了清水。
“这也是模仿船？”钱程好奇地问。
“对。船上开火的时候，后退的并不明显，应该是水的作用。我试着模仿船和桨，把它放在上面——反正现在也不怕漏水了。”说着，她让助手拿出弹丸。
一名助手打开一个袋子，小心翼翼地把丹药抖入鼎身。另一个助手放入弹丸，用小棍轻轻捅进去。
赵飞雁给他们打了个手势。
伊兰瑞尔急忙捂住耳朵。
第506节 第七章 “王蟒”
助手激活了法术，晶石依次亮起。法阵固定着弹丸，让它在原地旋转起来。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爆炸响起，弹丸砰地钻出鼎身，转瞬间，就落在对面土丘上。
发射瞬间，鼎身和木槽向后猛地退去。桨叶把大团水花扬了起来，泼了一地。但箱子依然稳定，没有因此后退。
“我还没想好，这部分怎么解决。总不能每次都让它泼水。”赵飞雁看了看水箱，评价道：“下次试试做一个大点的桶，把大鼎套进去，每次开火，就喷水出来缓冲——就是每次都得加水，不过这样好像也能接受……”
“不，已经足够了。”钱程毫不掩饰地露出惊喜过望的神情：“你还记得，单人用的小型鼎，问题在哪里么。”
“符文。”赵飞雁不假思索地说：“那个大小的弹丸，刻不上符文，碰见杂胡巫师的骨头牌子，都能飞一边去。”
“对。”钱程兴高采烈地说：“今后，就不用发射弹丸了。”
“是啊。”赵飞雁拍了下手，也兴奋起来：“总觉得，这是个很有效的方法——我再做一个试试。”
“需要什么，直接找我要。”钱程果断地说：“把资料送一份去凉州，让你师弟也多试试。如果成功了，尽快告诉我。”
赵飞雁没和他客气，点了点头。
等其他人离开，她又含喊住了钱程。
“还有件事。”她笑了笑：“你准备给这新器物，叫什么名字？”
“那几个西洲人管它叫‘衔尾蛇’，因为像是把蛇砲的法阵头尾接起来了。”她抬手指了指大鼎，眼神里很是爱惜：“这是他们传说里的名字。我们有类似的神话么？”
“记不清了。”钱程摇头：“和蛇有关的、流传广泛的神话……我就记得女娲了。咬着自己尾巴的女娲？”
他挠了挠头，觉得不太好想象。
“要么，就叫‘王蛇’得了。”他拿起另一枚弹丸，掂了掂，又提议道：“嗯，比蛇粗多了……叫‘王蟒’吧。”
赵飞雁不太擅长起名字。她思考了片刻，点点头，又叹了口气。
“可惜，也不知道这种东西，是会带来更多征伐，还是反过来……”
“更多更好的礼器，肯定是好事。这可是仁义的象征。”钱程倒是很有信心。
他敲了敲鼎身，小声说：“实话说，我有个预感。它会带来很大的变化，也许，我们都难以对付的王朝，终究会被这‘王蟒’摧毁的。”
“暴君的家族才应该担心充满礼义的‘王蟒’。”他摊摊手：“我们为什么要担心？”
***
昆仑山。
青鸟盘旋了一圈，纵身飞进一处隐蔽的洞口。
经过一条走廊，她停了下来。不可见的光束扫过全身，随即，地面在嘎吱声中打开了。
她站立的地方，地板迅速又稳定地下降。眼前，呈现出一座巨大的洞窟。
它体积庞大，分为多层，一时看不到尽头，似乎掏空了整座山。绝大多数地方，都笼罩在黑暗中，毫无动静，不知沉寂了多少年。
顺着轨道飞速移动，又一道大门在身后砰然关闭，眼前突然呈现出璀璨的“星空”。
青鸟调整了自己的视觉，借着上空的光源，打量了下眼前的景象。
周围墙壁仿佛山体，还留着开凿的痕迹。纷繁复杂的影像，层层叠叠地投射在四面八方，不时有光点闪动，引发一连串的反应。
她抬眼看向中央位置。
一位戴着玉头饰的姑娘坐在垫子上，摇晃着豹子一样的尾巴。她把先前边角里的一处影像，拖到旁边，饶有兴趣地观察着。
那上面的树状图像里，与其他部分不相连的地方，亮起一个醒目的光点。紧接着，接二连三的小光点，也从中衍生出来，亮成了一片。
而更远的地方，一些没什么交集的位置，从红色光斑变成了绿色。
青鸟好奇地看了一眼。
“火枪”的位置终于亮了起来，“前装线膛炮”正在闪烁，“新式火力”、“火药帝国”都变成了绿色。
豹尾姑娘抬起手，在“坞堡骑士团”和“军事蛮族化”上，画了两个叉。
“不错，不错。”她乐呵呵地笑着，挥手把画框丢到侧面，又看向另一处影像——那里，一个年轻人手里拿着什么，正和一个女子谈话。旁边，还有个尖耳朵姑娘，好奇地四下张望。
画面里的人说了些什么，青鸟离得远，没听清，却看到她突然开怀大笑起来。
“王母？”她奇怪地问。
“哈哈哈——”西王母笑得前仰后合，露出颗虎牙来：“女娲咬着自己的尾巴……亏他想得出来，哈哈哈……”
“啊……”
“这人太有意思了，我得留意下。”西王母评论道：“你看，他们这儿——”
画面中的男子，突然回头，朝这边瞥了眼，眼神似乎穿透了画面。
西王母和青鸟同时顿了下。
但那人的视线没有停留，失去焦点般左右扫视了下，最后一脸奇怪地转了回去。
***
工坊里。
钱程突然转头，左顾右盼。
“怎么了？”伊兰瑞尔奇怪地问。
“好像有谁看着这里。”钱程警惕起来。
“哪有。”赵飞雁看起来不信。
“我这方面感觉很准，从小就发现了。”钱程说着，自言自语道：“不会吧……女娲够不到这儿吧……”
“你要猜，不如猜西王母。”赵飞雁指出：“昆仑山离这边近一点，或许是她。这应该是好事吧，听说她管长生。不过具体的，你得去问殷姑娘。”
“那个好战暴力婆婆？”钱程随口聊起来：“其实按我看的古籍，她不该掌管长生的领域。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啊……”赵飞雁再次愣了愣：“你讨论神灵的时候也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