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英柱石梅中堂
“大家都向东方人学会了很多——不知道她有没有。”
大臣啪地一声，关上了窗户。
第496节 第二百二十七章 女巫之锤
新都。
钱程坐在书案后，奋笔疾书。
面前这一摞，是先前清除土人淫祀时，有功的人员名单。
打击血祭淫祀，是实打实的政绩，因此各地官吏都很是积极。另外，也有不少民间人士参与其中，需要根据功劳，给予奖赏。
这一批人员里，功劳最大的，是一个关中来的巫师。他一个人前后杀死了六十多名女巫和邪教徒，摧毁了三处祭坛，高居榜首。
钱程对此毫不意外。
天下很大，各地的术法和传说也不尽相同。秦人的巫术体系，就很……简朴。
钱程以前研究过他们日常使用的法术书，发现也没什么好研究的。里面就是一些如何打鬼的简单技巧——没错，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打。
作为这方面的老手，钱程很容易就看出，这些法术的核心，就是借助特定的素材或仪式，把看不见或者摸不着的鬼，拖到现实之中。然后，用秦人最熟悉的方式，打死它。
——打死之后，有些还可以吃。
其他地方，就并不相同。像宫中流行的楚地巫术，就以诡异奇谲、虚诞怪迂著称——这种神秘怪诞的氛围，似乎很对皇帝和贵戚们的胃口。
而他自己来自齐地。当地的术法，流行阴阳变幻、五行轮转那套。总之，既不那么神秘而不可控，也没那么简单粗暴，是种很讲求技巧和巧妙设计的思路。
钱程看待另两种，也觉得有些违和。当然，在追求实用性上，各派都是共通的。反正，这家伙解决了问题，那给他奖赏就是了。
他看了眼秦巫的战绩汇总，和县里提供的证明。又对了下一同附上的个人资料。画像上，是个披头散发的中年男子。
这是秦地巫师的日常打扮。据说秦文公当年遇到一个怪物，就率领骑兵攻打它，但没能取胜。期间，有个人掉下马，把头发摔散了。怪物见了，显出畏惧，当即逃走。从此之后，秦人的仪仗里，都有披散头发的武士。而民间巫师，也常常作这种打扮。
话说回来，国君碰到怪物，就带人上去砍，好像也挺符合他们那边作风的……
齐国的君王，很久没有这种人了。往前追溯，姜太公自己倒确实符合这种形象。只不过狐狸山那边讨论姜太公，会引发过激反应，所以他也没怎么说过。
他把视线转回公文上。
此人第一次行动时，带着几个助手冲进了一个女巫的祭祀场，杀死了包括女巫在内在的十一个人，但环境太昏暗，他的助手不小心，把被绑去当做祭品的人也给打伤了。
第二次就熟练了些，解决了一个举行血祭、试图让自己获得更强力量的当地村霸，斩首十九级，还活捉了一头七级食材……
钱程浏览了一遍，认定结算没有问题，拿起印章盖下。之后还得给长安发文书，再命令县里拨款嘉奖。不过这些都有既定的流程，不用他操心了。
这时，穿着一身正装长裙的夏洛特，从外面施施然走了进来，拿着一卷羊皮纸，放在他的书案上。
“又来一份？”钱程见怪不怪地问：“怎么突然这么热情了。”
“这次是白银之锤修会的感谢信。”夏洛特理了下裙子，坐了下来，解释道：“他们感谢你之前提供的帮助，还花了一大段赞扬你的功绩——我的顾问说，这些人赞扬大主教的时候，都没写这么长。”
“是什么锤？”钱程正试图记下名字。
“叫白银之锤。他们一直在大陆各地狩猎女巫，已经坚持数百年了。”夏洛特说：“有一部长诗，就是叙说他们的牺牲和奉献……”
“又来一个锤子？”钱程有些奇怪：“上回来找我的也是什么锤。威廉敏娜姑娘那一伙，又是另一个锤……为什么都是锤子啊？”
“神圣，白银，殿堂，这些也都是常用的修饰词。用的时候，都是从里面挑。”夏洛特想了想，总结道：“教会里，大家都喜欢这类象征吧。”
“哦，他们还要给你一个专属的荣誉称号。”她又瞥了眼羊皮纸卷，念道：“为了纪念你的功绩，他们决定称你为‘粉碎女巫的神圣之锤’。”
“还真就这几个词互相搭配啊……”钱程一时有些无语。
“这儿呢——徽记都做好了。”夏洛特拿出一个画着明显是锤头图案的徽章：“你就是女巫之锤了。”
“所以我也是锤子了……”钱程疑惑地挠了挠头。
“他们的激动是情理之中。”夏洛特没在意他的困惑，摊了摊手：“从我在骑士团受训开始，我们领地内审判和消灭的女巫，一共也就一百上下。其中还有些，很可能是无辜的，只是来不及审理，就被村民自发杀死了。”
“能一次狩猎这么多真正的邪恶女巫——”她试图寻找个合适的形容词，但最后还是没能如愿。她也不再维持优雅的神情，耸了耸肩，冲着钱程吐了吐舌头：“反正我是真没想到。这么厉害，真的让人很吃惊。”
“那个数字不止女巫。只算女人的话，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程指正道：“总数里面，男巫也挺多的——可能不比女人少。或许还有些男扮女巫和女扮男巫也说不准……这样，就更不好说了。”
“那女巫到底得有多少？”夏洛特好奇地问：“不知道这个称号，是不是实至名归。”
“谁知道啊，我们还真没统计过。”钱程抽出一份公文，翻了翻：“很多犯人是被当场格杀的，也没仔细统计身份。再说，西凉州土人太过愚昧，淫祀猖獗。这回只要是搞淫祀的，我们就都一并处理。这种事情，谁有空去数男女。”
“白芷以前给我说，对待男人和女人，应该公平持正，我觉得很有道理。君子是不该被外物影响，忽略本质的。”钱程比划了下：“所以，女巫之锤也不确切，应该男女一起锤。”
“这样啊……那就叫‘平等之锤’？要我给他们说么？”
“咱能别锤子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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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秦文公时，雍南山有大梓树，文公伐之，輒有大风雨，树生合不断。时有一人病，夜往山中，闻有鬼语树神曰：‘秦若使人被髮，以朱丝绕树伐汝，汝得不困耶？’树神无言。明日，病人语闻，公如其言，伐树，断。中有一青牛出，走入丰水中。其后牛出丰水中，使骑击之，不胜。有骑堕地復上，髮解，牛畏之，入不出。故置髦头，汉、魏、晋因之。
（《录异传》）
PS2：
周车三百五十乘，陈于牧野，帝辛从。武王使尚父与伯夫致师。王既誓，以虎贲、戎车驰商师，商师大崩。商纣奔。（《逸周书·克殷解》）
伯夫有好几种说法，一百个人/某个百夫长/南宫适的代称。
致师就是出去找人挑战。（类似斗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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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7节 第二百二十八章 晚倍恶来信（上）
第二天。
钱程依然在案头奋笔疾书，一手迅速写着什么，另一只手则抓着印章，显得十分忙碌。
穿着一身便服的夏洛特，抱着另一摞文卷，依旧迈着优雅的步伐，从旁走来。
“又换了一身……”钱程抬头瞅了眼，嘀咕道。
“这次居然直接发现了，看来我也没白挑选。”夏洛特莞尔一笑。
以前难道没及时发现？钱程愣了愣，回想了下，发现好像还真是这样。一时间，没来由地有些心虚。
为了转移视线，他又临时打量起夏洛特的衣服。
这一身衣裙，颇有中原风格，但不算是中原的服饰。按钱程最近刚学会的词汇，应该叫“东方式”风格。
这是西洲服装设计师们新近总结出来的。钱程之所以清楚，是因为三天两头就有人去找夏洛特，推销自己的设计。
按他的了解，西洲设计师自有一套套路：如果夏洛特这种级别的女贵族，穿着自己设计的衣着，出席高档次的社交场合，就意味着自己的能力得到了认可，很快就要发财了。
加拉西亚的设计师们，每天都要寄送大量图样或成衣。绝大部分，通不过女仆们的检查。剩下的，则进入夏洛特的仓库里。可能哪天她正好看见，觉得喜欢；也可能某位侍女有意无意，全力推荐。总之，其中的复杂往来，够单独写一本小说的。
钱程觉得，她们挑衣服的态度，都和国君挑选后宫差不多了。
不过钱程也懒得去管——他自己也曾经利用过这个习惯，试图推销丝绸。而且，比较起来，中原的富人，何尝不是一样的心思。
关中陵邑里的富商贵戚，他也跟着白芷见过不少。与那些人相比，西洲贵族的奢侈，简直就像乡下的暴发户，去建章宫门口炫耀一样。
“我们那边的有功者，也都整理好了。”正想着，夏洛特直起身，理了下长发，坐在他旁边。
她躬身的时候，钱程就忍不住扫了一眼——天可怜见，这种领口的上衣，以前也经常见殷琼穿。只是着实想不到，居然还能穿出这种效果……
钱程急忙拿起杯子，抿了口水，试图掩饰尴尬。
“别装了。”夏洛特弯起眉毛：“喜欢看什么样的衣着，下回告诉我，我让侍女去订做。”
“不用了，还是节约些吧。”钱程放下水杯。他略微抬头，和夏洛特的视线碰触了下，也跟着笑了笑。
“说起来，刚见你的时候，你穿得和让娜一样。”他回忆道：“当时也没想到，你也这么会打扮。”
话说完，他隐约觉得说得不太好，正想改口，发现夏洛特湛蓝的双眸依然盯着自己，一时顿了顿。
“那时候，确实没有打扮的心思。”夏洛特也跟着回忆起来：“每天，都是哪里的农夫斗殴了，哪里的罪犯逃来了，哪个村子又抗税，哪个乡绅庇护了邪教徒……”
“修女们也不太在乎，倒是我的侍女，提醒过几次，让我注意形象。”她勾起嘴角，露出愉快地神情：“我当时想，父王和教会的这个安排，意图已经很明显了。既然如此，也没必要太操心仪态——等我的骑士出现了，再抓紧时间打扮下，也来得及。”
“我也在边塞待过，那种日子可没那么欢乐。”钱程咧咧嘴，叹了口气：“看起来，你对当时的生活，倒是没什么遗憾。”
“当然。因为最后，我真的等来我的骑士了。”夏洛特仰起头，语气安静下来：“比起我认识的很多夫人小姐，我算是很幸运了吧。”
钱程一手抓着笔，一手抓着印章，愣了愣。
“我也很幸运。”他笑了笑。
屋里一时陷入沉默，钱程继续忙碌起来。夏洛特也重新恢复了矜持的仪态，端坐着打量起周围散落的文卷。
“又增加了这么多？”她略有些惊讶。
“最后几个文件了。”钱程低头书写着，回答道：“巴里希宫廷里送来的情报，还有几个晚倍恶头领的信。”
“吸血鬼最近也开始频繁找你了。是因为之前女巫狩猎的事情，害怕了么？”夏洛特问。
“不是，是生意的问题。”钱程答道：“现在西凉的工坊发展很快，说实话，都有些超乎我自己的预料了。”
“目前，申报上来的，就已经有了粗陶、纺织、印刷等等。”他拿着一张表，感慨道：“我自己都没想到，只是一个念头，一步改进，就能引出这么多……”
“想找你合作？”夏洛特皱起眉头，提醒道：“吸血鬼一个比一个狡诈而阴险，最好别上他们的当。”
“不止狡诈阴险，还很贪婪。”钱程如实道：“信在那边桌上——霍尔泰因伯爵转述的时候，估计已经对措辞做了不少润色，但我还是能看出他们的急切和愤怒。”
“是那位女伯爵吧。”夏洛特坐在一旁，提醒道。
“哦……”钱程又忘了名称的区别，自顾自地点点头，开始盖章。
“他们想要什么？”夏洛特也没有继续纠结称呼，追问道：“现在给他们的，还不够宽厚么？”
“不是之前那些。”钱程说：“是他们现在想要继续扩大工厂，却发现了一大堆问题。最要紧的，是材料短缺。”
“他们那个工厂，一开始就有设计问题。用来劳作的亡灵和相关法术材料，损耗非常快。现在，已经要靠晚倍恶的库存支撑了。”他扫了眼表格，说道：“从商会提供的数据看，应该是真的。这样下去，迟早得面临停工。”
“现在只有两种选择，一是寻找廉价的替代品，二是找到能大量补充的途径。”他总结道：“除此之外，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所以，他们首先联络了一些巴里希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