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英柱石梅中堂
“大家担心过于主动的行为会引来人类的反扑。他们会更加憎恶我们，要把我们赶尽杀绝。”
“我们不进攻，他们就喜欢我们，不想把我们赶尽杀绝了？”元老反问：“以前是真的没有力量，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为什么要放弃呢？”
“那灼枝家族……”
“想清楚，年轻人。如果我们也持保守的观点，他们反而会选择其他路子，证明自己的不同了——这是为了获得公民的继续支持，而不是有什么原则性的不能容忍之处。要知道，他们一样可以从这次战争中大赚一笔的。不用担心他们，他们不会认真阻止我们的。”
“哎，这就显得我们必须靠着他们一样……”
“得了吧。这么多年下来还不明白么？命运女士不会永远垂青谁的。学会在衰落时延续下去，是很有用的本领。那些鄙陋无远见的蛮人，认定自己是那可笑神灵的特选者，才会显得那么顽固——但我们不能学他们。我们是文明族群的领导者，不能依赖这种可怜的方法维持自尊。”
“得让大家都赶快点。”元老急促地说：“我这辈子第一次觉得，时间如此紧迫……我们需要战争。不管哪个方面，我们都急需一场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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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码字完全没感觉，写出来的东西自己都怀疑发出去行不行。
因为对写作状态影响很大，所以我称之为大疑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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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9节 第一百六十二章 尼丘老人
加拉西亚西北，镇中旅社里。
查理费力地推开鼾声如雷的老板娘，甩了甩酸麻的手臂，悄悄地离开了屋子。
他迅速穿好衣服，来到一个街巷后，等待预定接头的人前来。
上个月，这个领地的伯爵突然开始募集军队。
据说，伯爵和几个贵族密谋，趁玛利亚·夏洛特率领大军出发的时候，发起叛乱，攻击她的后方。他们已经联系了几个商人搭桥，又找了一些佣兵首领谈判。
管商业信息采集的上级、管贵族动向侦查的上级，都在督促查理他们尽快去调查。查理被催的很是无语，怀疑是不是整个凉州都知道了，都跑来催他。
他也不知道伯爵是为了什么目的。不过鉴于他已经密谋了不短时间，合同都快签好了，所图应该不小。他的几个朋友都猜测，可能与对付东方人的计划有关。
但凉州不愿意派兵来对付。
上头的人告诉他，凉州自己的兵力也很紧张，腾不出精力来对付伯爵了。按目前他观察到的情况看，上头倾向于干掉祸首，直接解决问题。
他的老乡们大多害怕贵族，觉得得罪这些人会得罪神灵，但查理自己倒是无所谓。
好几年前，他有次去教堂，一时憋不住，想去后面撒泡尿，却听到敲击和呼救声。查理顺着声音翻过墙头，发现了一个被关起来的男童。
查理没细想，就把小男孩救了出来。事后大家才发现，原来教堂的神父一直偷偷监禁着他。然而神父并不承认，还十分愤怒，诅咒查理永远也上不了天堂。
然而神父之前也说，天堂是符合人们一切美好愿望的地方——但查理并不喜欢小男孩，连当初照顾他侄子的时候，都被烦得要命。
查理觉得，人和人的愿望经常不一样，甚至相互矛盾，不知道天堂是怎么解决的。他的伙伴们也说不清楚，只能猜测，大概类似于，同时存在着一个不用上税的农民天堂，和一个随便收税征兵也不怕国王管的老爷天堂。否则，就没法解释神父说的教义了。
当然，神父的小男孩天堂，不去也就不去了。
他小时候，神父还夸过他长得俊俏。现在想想，就一阵恶寒。去不了，可能还是件好事。
他家里虽然有些资财，但在教会的压力下也不好过。父亲为了保住生意，只好让他跑远点。他流浪的时候，碰到了东方大商人在招揽打听消息的伙计，就报名参加了。
想要盈利，及时获得信息是很重要的，本地商人一样专门雇佣线人和传递情报的员工。这些报告消息的人，也就是所谓记者，是很热门的职业。
记者的价值，就在于比同行跑得快。查理在跑路方面颇有优势，又从小见识过经商的事情，很容易就得到了这份工作。
伯爵开始筹备叛乱的时候，他们这些人是第一个知道的。
领主想要打仗，只靠自己领地上的资源和士兵，是远远不够的。他们总要到处借钱或是拉关系，然后大量雇佣佣兵，购入粮食。商人会承包军粮的运输，也会有人负责从提供娼妓到维修军械在内的必须业务。
以往，领主密谋时，会尽量减小动静，寻找可靠的中间人。就算国王知道，只要自己动作够快，也是可以达到目标的。当然，想完全隐瞒，是根本不可能的。
他们的大老板苏白芷经营起了一道细密的商业网络，不断向她输送着各地市场变动的消息。哪怕不知道佣兵的动向和商人的秘密协议，看看当地市场上粮价的波动，都能猜出最近会发生什么。
领主们大概也不是不知道，但他们也没什么办法。东方人有规模庞大的仓库，有完善的征兵和输送规则。这些说出来只是几句话的事，但真想学，就完全学不来。玛利亚·夏洛特陛下有凉州人手把手教着，都只能在各方面做不少妥协，甚至主动放弃了更激进的建议，更别说这些人了。
当然，如何对付伯爵，就不是查理要考虑的了。他只负责收集和传递消息，而具体行动，他不擅长，也不归他们这伙人负责。
他自己之前也没接触过，只听自己这边的记者头目克劳斯说过几回。克劳斯当初讲，凉州那边，负责进行重要的刺杀和破坏任务的，并不是之前大家认识的游侠儿，而是一伙总督更信得过的人。这次，估计也是他们来进行最后一步。
克劳斯也只知道，那些刺客原先大多是落魄的下层学者，因为受到了统治者的迫害，只得流亡到这里。其中有些人，对于自己的遭遇十分愤恨，于是决定不能再白等，转而行动起来。
目前知道的，就是刺客们崇敬一个古代的大人物，似乎是这个组织的创始人。但这些人对自己的经历、信仰和所属都讳莫如深。连同这位创始人的名字，查理等人都不清楚，只知道大家尊称他“尼父”。西洲人半懂不懂，于是跟着称他为“尼丘老人”。
那些东方人认为，世间出现这么多问题，秩序遭到了如此恶劣的破坏，就是因为不合适的人待在了不合适的位置上。让他们离开，是符合道义的事情。而某些不愿离开的人，就需要一些适当的帮助。这显然也是合乎道义的。
“尼丘老人”说过，见到符合道义的时期却不去做，是没有勇气的表现。东方人好勇成风，不能忍受这种指责，行动的时候就十分主动。
刺客们联络用的标志，是一条狗。
查理很奇怪这是什么意思，有人告诉他，这叫“丧家之犬”，也是“尼丘老人”留下来的典故。每当谈起这个，东方人总是有些悲伤，又带着些自嘲。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含义，西洲众人就不了解了。
克劳斯不让查理他们问更多，怕他们惹来麻烦。
这些人应该不受苏老板的领导，对总督而言也不算下属。他们称他为“钱夫子”而不是“钱使君”。
西洲雇员们猜测，他们的领导者，可能和尼丘老人一样，都是在山中修行的。听说钱先生早年的时候，也是经常在山里活动。所以，他应该就是尼丘老人当今的继承者了。
当然，总督也可能是为了避嫌，才选择这种间接方式的。不过这些，和他们也没什么关系了。
第430节 第一百六十三章 要面子的人
车上。
克劳斯定下心，整了整自己的礼服，认真翻着账本，核对上面的数字。
作为这一带的经理人和有头有脸的情报贩子，他有很多工作要忙，无论何时也不能落下。而且，因为任务重要就慌了神，对他这种人来说，是很失态的行为。这是好面子的克劳斯不能容忍的。
再说，他是个穷学徒出身的商人，能混到如今的地步，良好的心态必不可少。无论情况变成什么样，都不能让自己误了正经事。毕竟，他们用来出人头地的本钱，也只有更多和更及时的努力了。
——当然，还有些不好明说的手段，和一点点运气。
这三条，哪个更重要，克劳斯自己都说不清楚。或许，他那些破产乃至身死的同行和对手，应该知道吧。
刺杀行动应该很快就要开始，但他还在忙着翻看手里那本商会发下来的账簿。封面上的标志，注明了它的来历。
苏老板的商会名字，是找了位知名学者给起的。
据小道消息，她和总督是旧识，本来准备让他帮忙的。但总督不想掺和她的商业网络，就没接受，让她找了另一个学者，给商号想个合适的名字。
那位老经师常年研习典籍，对于如何取名，自然是信手拈来。
他认为，商人想发财是天经地义的，苏氏也不缺赚钱的手段，不用他专门说好听话奉承。而对自古经商之人来说，难的就是义利之辨。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要求，就是忠诚。缺乏忠心，是自上而下，大家都不信任商人的主要原因，也确实导致了很多商人的败落。
老经师认为，忠是商人保全身家的需要。他希望，苏白芷不要真的成了吕狐狸，所以决定把这个字也加进去。
至于哪个重要，也需要思考。
一般说来，义才是更重要的。孔子认为，忠诚是有前提的，适用范围是有限的。而仁义，是每个人都应该去做到的，是无条件和广泛适用的。所以，义应该在忠之前。
但苏白芷的情况很特殊。她得比一般人更顾虑皇帝的因素，还得考虑怎么改善名声和与士人的关系。她的位置太危险，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老经师为人忠厚，受人所托，就仔细琢磨。最后决定，把商号的名字，叫“忠义堂”。
大家都觉得这名字很不错。苏老板自己，最后也接受了。
当然，克劳斯也很好奇，如果总督真的亲自起，不知道会起什么。想来，还是总督亲自命名，更有面子吧。
不过总督拒绝，也是情理之中。他一直与东方的贵族和大商人们打交道，大概能理解他们的顾虑。大皇帝对待自己的贵族和官吏，像对待养马的奴仆一样苛刻，随时都在监视他们有没有相互串通。这些人的日子，其实也很不好过，小心谨慎，是没办法的事情。
但这种事是好是坏，他就不太清楚了。
克劳斯认识几个落魄的小贵族。他们经常给他充当线人或掮客，有时候也会客串打手——没钱的贵族，一样得放下面子。
按他们的抱怨，西洲的国王，也纷纷开始学着大皇帝的样子，对臣属提出更高要求。好的不学，却去学这个，让大家很是不满，觉得国王们一点都不顾及贵族们的脸面，时不时就会聚集起来骂骂咧咧地说一顿。
克劳斯懒得理他们。
他也是个复古主义者，但他希望的是回到古代强盛的帝国里，大家都有面子的时候，而不是几百年前，贵族们最肆无忌惮的日子——那个年头，他这种人，日子比现在还难过的多。
他又不傻。相反，作为一个贸易中间商和情报商人，他对自己的位置很清楚。老爷有没有面子，说到底，管他自己什么事。他又不是老爷，也没什么特殊爱好，怀念自己更没面子的时候干什么。
克劳斯自己，现在在苏老板的商会里担任雇员，同时也是玛利亚·夏洛特陛下的众多宫廷商人之一，甚至还在几个山区小领主那里，挂着管家或是商业顾问的头衔。
而他其实还是个秘密异端组织的成员。
现在他所在的组织，叫“末日复仇会”，是几个东方学者和一些对教会不满的教士建立的。
他们认为，这个世间的罪孽实在太重、太多，上天将会派出复仇天使，在终末来临之际，率领古往今来蒙受苦难和冤屈的人，向整个世界发起大复仇战争。最终，罪孽的现世会被彻底毁灭，义人们将重新铸造出一个真正的大同世。
而现在，人们需要的做的，就是为这次终末的大复仇积攒力量。
末日复仇会的理论，对不少人都颇有吸引力。不过，这个教派的境遇却不怎么样，还引起了圣城方面的注意，要求各地教会彻查这些成员。时不时，就有人被教会抓住，或者赶的到处乱跑。
好在总督那边，对此一直不闻不问，他们也有个安身的地方。克劳斯给末日复仇会偷偷提供了不少钱，也费心思帮他们联络下人脉。
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同时在多个组织与秘密结社中混，也是很常见的事情。但克劳斯自己有时都感慨，这回为什么一反常态，参加这种看起来就没什么赚头的组织。
细想起来，或许是为了面子吧。
平日里，克劳斯是没什么面子的。
贵族就算一直依赖着商人，也瞧不起商人。而商人中，那些家传的大商人，也瞧不起他这样的人。
他做了什么不体面的事，才达到如今的地步，懂行的人都能猜出些一二。
因为按正常的秩序，他是个穷鬼。而穷鬼，是不能也不应该发财的，更别提要面子。
不少贵族和大商人明里暗里嘲讽他，说他整天就靠不体面的手法牟利。他自己早就麻木了——而且这本来就是大实话。相对体面的手法，是那些家底殷实的人专用的，他怎么可能凭此翻身呢。
不过，如果不发财，就真的能保持体面么？
克劳斯不觉得，那些人会认为城里的穷鬼市民能有什么面子。
他自己这辈子，是肯定没什么面子了。
自己的儿子，继承了自己的老本，或许能好些——当然，很可能也不好。一方面，贵族们依然会看不起他，另一方面，谁知道会不会有个和自己一样的人，用和自己一样没面子的手段，把钱从儿子手里赚走？
如果真这样，到底是谁没了面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