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英柱石梅中堂
第二天一大早，钱程就催着众人赶紧出发，说还有很多地方要去。
其他人都没什么问题，但莫德雷德似乎是之前吃的太多，懒洋洋地非要多睡会儿。
“你看你，除了吃就是睡！”让娜斥责道：“你就不能像话点，别这么懒么？”
“狮子也是整天懒洋洋的。”莫德雷德辩解道：“我就是这样……”
“就是太懒，所以才被人吃光了啊。”钱程在一旁提醒道。
“你见过狮子？”白芷疑惑道。
“听说过，但是没见过。”钱程回答。
“那你这么说的这么确定？”白芷指出。
“有些名气却从来没见过，那肯定也是被吃光了。”钱程判断道：“所以这么推测，应该是没问题的。”
“为什么先想着吃光啊……”白芷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不过其他人倒是不怎么关心这个问题，连让娜都觉得，按东方人的表现，钱程的推断确实很有道理。
“说起来，我看过第一纪传下来的文本，讲的是些妖怪的故事。”钱程继续思考：“但是先贤夫子们仔细考证后，都认为第一纪大乱世之前，是没有法术和妖怪的太平时代。其实仔细想想，这也并不矛盾。”
“能进入太平世，肯定是十分稳固而强大的。”他判断道：“那些恶鬼啊狐狸啊什么的，很可能也是被先民吃光了。”
“停！”白芷急忙打断：“别瞎想啊！你知道有多少谣言都是被你们这么瞎想想出来的……这关系到我们的名声问题了。”
“当年我们也是清纯的形象，你看现在……”她似乎早有不满，抱怨起来。
“没有瞎想。”钱程认真地说：“我是仔细思考过的。你看，如果当初第一次食谱战争你们打输了，也就无所谓清纯不清纯了——清炖差不多。第一纪的历史，可能就是另一个走向的历史吧。”
“别这么说了。”让娜在旁边忍不住提醒道：“这种话题……”
“我知道你的意思。”钱程摇摇头：“但生存的权力不是靠别人的怜悯和施舍，而是自己打出来。都是天地万物的一员，没有哪个族群注定就要存在下去。我们也好，她们也好，如果当初不是最善战的那一批，那现在被当成食物的，难道不会是我们么？”
“大家都一样。想在混乱而危险的自然里存活到现在，只能依靠一代一代人的拼搏。”他笃定地说：“今人所拥有的进食和捕猎的权力，就是当年那些先人的遗惠。今人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先人的慰藉。无论我们还是她们，我们能站在这里议论这个话题，就是胜利者的权力，是值得自豪的事情。所以为什么要讳言这些？”
“捕捉和食用这些生物，是族群力量与荣耀的彰显，是告慰那些为了让后人幸福而奉献的先人。祖先付出了这么多，才造就如今的局面。难道如今形势安全了些，就开始为了无聊的情绪质疑生存的基石？为了可笑的信仰否认先人的牺牲？”
白芷沉默不言，让娜也无话可说。她觉得，这话起码有一半是对自己说的，但她却发现自己确实找不到有说服力的反驳理由——当年族群严峻的形势，还有先人前赴后继的牺牲，对教会和有些知识的西洲人来说，并不算陌生的话题。
或许我们真的安逸太久了。让娜突然想到。
“安逸”看起来像是个与这片大陆格格不入的词，因为这里就从未太平过，贵族们从来没有停止过大大小小的战争。
然而在外人眼中，这些“战争”恐怕和小孩子打闹差不多。让娜现在很怀疑，他们在这种“安全的战争”里，究竟学到了什么。
这时，远处半山腰，响起了号角声。
“那是什么？”白芷问。
“替天行道会在召集教众。”钱程答道：“他们准备出击了。”
“准备去进攻谁？”白芷瞅了眼渐渐升起的杏黄色“替天行道”大旗，问道。
“往西边有几个北方贵族据守的城堡，他们打了两次都没成功。先前的晁主教，也在战斗中殉教了，所以这回时机一成熟，他们就抓紧时间出发。”钱程回答。
“那个城堡叫什么？”让娜问：“我看看有没有印象——虽然这个地方我也没怎么来过。”
“不是什么有名的去处。”钱程说：“这种大大小小的坞堡，西洲这边不少。就是因为一个个处理太麻烦，才交给他们自己想办法的。只要能打下来，就算他们的功劳。”
“至于这个，他们自己也懒得记名字，就管那里叫冯家庄。”他介绍道：“本来还有个德家庄，就在不远处，是群巴里希散兵聚集起来占据的，和他们是盟友；另外还有个达家庄，应该是一群维塔利亚佣兵经营的。这三家庄子，当初就彼此支援，互为犄角，所以才难以对付，寻常贼寇都打不下来。”
“巴里希人？”让娜惊讶道：“那那个德……德家庄现在还在么？他们能守住么？”
“听说上回见势不妙就投降了。”
“达家庄呢？”
“庄客谈好价，把庄子连庄主卖给替天行道会了。”
“……”
“冯家庄撑到现在也不容易吧……”白芷嘀咕了一句。
“我听说冯家庄内部也早就有人不想打了。宋主教说，他们一直在试图联络庄里的人当内应。”钱程说：“不过庄里领头的人，都在想着怎么样结束才对自己更有利，顺便压制自己的对手。结果相互逼迫治下，反而使得所有人都没法带头投降，只能硬着头皮拼到现在。”
“吴先生说这回要换种方法了，硬打下去就怕和之前一样有意外。”他说：“不过加拉西亚向导说，这些北方贵族一个个脸皮厚又心黑，坑起自己人来比巴里希人都狠。压力减小些，反而容易破坏他们的联盟。这应该是个好办法吧。”
“我不太了解那里的人。”莫德雷德说：“之前的远征，还有帝国号召大家入侵加拉西亚，才导致这里来了这么多人吧——对了，有阿尔比昂人么？”
“有个红头发的，或许是你们那边的吧。”
“他人呢？”
“听说巴里希人在庄里，就反水入伙了。”
“啊……”莫德雷德挠了挠头，犹豫了下。
“没事了，我们走吧。”她点点头，说道。
第383节 第一百一十八章 盯梢者（上）
“他们来了。”
雅克坐回位子上，小声说道。
远处，两辆大车正在缓缓驶进这个小镇。
“还真往这儿来了。”亨利疑惑道：“这些人肯定不是一般的商人。”
“东方人的队伍。”雅克简洁地说：“来探查新路线的吧。听说男爵的态度最近正在摇摆。”
“怎么了？”旁边，一个大汉问。
“牧人王的税率太低了。”亨利说：“算上给部落头人行贿的费用，也只相当于对往来商人抽五成的税，现在商队都宁可绕路往北走。”
雅克点了点头。
如果沿着南部的大道，就得遭遇至少十个男爵这样的领主。加拉西亚的王权在南部近乎崩塌，领主们完全进入了没人管的狂欢中。商人从这里过，一路交掉五十成的税都正常——而且前提是他们真能活到最后走出去，而不是连人带货消失在某个树林里。
当然，王权没崩塌的时候，他们要付出的代价，也比牧人王那边高得多。
“走北路，只要给牧人王交一次税，当然税率低。”旁边，列奥指出：“整片领地都是牧人王的牧场，他还指望商队多从那里过，好一直发财。谁在那里劫掠商队，谁就是公然劫掠牧人王的财产——要知道，连公爵都不敢惹他。”
“呸，都是异教徒！”恩里克愤愤地说。
“人家有钱啊。”雅克摊摊手：“你是见识太少，而我可是听富尔诺说过，当初男爵去逐日王廷拜见的时候，都被吓了一跳——咱们这种，估计是理解不了人家有多富的。”
其他几人闻言都点点头。
王廷就在北方不远处，是牧人王手下距离这里最近的封臣领地。那里新来的居民，现在已经开始播种小麦，而他们夏天就特意在贫瘠些的地方补种的牧草，如今已经可以使用了。
逐日王廷技术先进，组织严谨，兵力强大，周围小领主都十分敬畏他们。对于他们这种穷佣兵来说，更是想都不敢想的。
“不过牧人王为什么跑去种田了啊。”山姆百思不得其解。
“我觉得比乌尼亚人种的都好。”
“太不……太不敬业了吧。”
“人家叫‘日逐王’。”列奥用生疏的发音纠正道：“安东尼奥神父专门给我说过——”
“神父还说，东方人的文字顺序不影响意思呢。”雅克立即反驳。
列奥挠了挠头，不知道怎么回答。
安东尼奥神父是小有名气的学者，最近一直在认真研究关于东方的知识。至少对于这帮人来说，他的话就是仅有的权威判断了。
“呸，都是异教徒！”恩里克愤愤地说。
众人默契地没理他。
“希望这些人能带着画册。”旁边，山姆打趣道：“上回彼得队长搞到了一本东方人的册子，结果连续一个月都没去娼馆。那之后他就天天骂街，说看了册子之后，再看娼馆里的婆娘，总觉得太丑，连兴趣都提不起来——他现在怀疑册子里是有什么邪术。”
众人纷纷大笑起来。
“原来是东方人的画册。”雅克笑道：“一个月没去娼馆，我还以为是东方的漂亮小羊呢。”
“呸！羊都比老罗伯特店里那群歪瓜裂枣的婆娘好看！”
“你们还真对比过啊……”
“不愧是卡里多尼亚人。”
“你他马说谁呢，阿尔比昂佬！”
“好了好了——”列奥急忙试图让众人安静下来：“咱们还有正事，冷静点！就是个册子，激动什么。”
“也不是册子。哦，不止是册子。”山姆提醒道：“我觉得，这东西其实很重要。在东方人那里，画册的重要性估计会比我们猜测的重要的多。”
“为什么？”雅克问。
“彼得队长分析过。”山姆想了想，复述道：“他说，东方人进军的速度一直非常快。别的他不太了解，但有一点大家已经确定。牧人王的军队行军赶赴战场时，是没有随军娼妇的。”
众人多少了解一些，虽然还是免不了疑惑。
这里聚集的人都是些老佣兵——不一定打过多少正经仗，但见识总归是有些的。军队行军，必须带着大量随军娼妇，是基本的军事常识，否则没走到目的地，士兵就该自己散伙了。
因此，众人都很惊讶牧人王大军的移动速度，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维持军队的——山姆之前认为原因显然是他们的羊很多，但其他人都觉得，羊充其量也只能帮忙维持阿尔比昂和卡里多尼亚的军队了。
“现在应该很明确了。”山姆说道：“肯定就是那册子的功劳。”
众人恍然大悟。
“不过书本都是很贵的东西。”雅克怀疑道：“安东尼奥神父手里，也只有那点书。牧人王的军队规模这么大，是怎么搞到这么多册子的。”
“人家有钱啊。”列奥提醒道：“你没看日逐王都这么有钱么。牧人王是他的封君，怎么可能缺这点。”
“呸，都是异教徒！”恩里克一脸嫉妒地说。
其他人倒没什么反应。牧人王兵强马壮，富甲天下，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没什么好纠结的。
“别管这么多了。”亨利提醒道：“咱们还得盯着这伙商人呢。”
“所以男爵到底想干什么？”列奥疑惑道。
“防探子吧。”亨利回答：“大家都在传言，女王要求封臣们向自己效忠，我们这边的贵族似乎不太情愿，在商量着团结起来对抗她。神父说，这边早晚得打起来，现在公爵那里正在派人到处招揽佣兵，还把骑手们派出去，抓捕北边来的探子。”
“真的假的。”山姆也疑神疑鬼起来：“列奥，你同乡不是在骑手队里么，他怎么说？”
“他知道的还没神父多。”列奥说：“他们那队人反正什么探子也没抓到，倒是劫掠了几个河边的村子，发了点小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