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英柱石梅中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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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节 第十五章 教化万民
钱程与夏洛特走在营地外的小路上。远处灯火通明，不断有人来来往往。
“晚上也在工作么？”夏洛特问。
“不，晚上只有水力工坊那边不能停工，所以得安排人。”钱程回答：“亮灯的地方，是在上课。”
“在工地上课？”夏洛特疑惑道：“谁还专门跑这儿来。”
“就是做工的人啊。”钱程回答：“我就近在这里设立了学校。”
夏洛特转过头，看着钱程，愣愣地眨了眨眼睛。
她也不知道自己一天之内意外了几回。
“我带你去看看吧。”钱程说。
他们沿着小路走了两刻钟，来到一处空地上。
空地中间立着个一人多高的牌子，一名儒生打扮的中年人站在牌子前，伸手指着上面的字。
那些字是晶石笔写成的，在法阵的作用下，散发出幽幽光芒，在夜色中十分清晰。
“苍颉作书，以教后嗣。幼子承诏，谨慎敬戒。”中年人一字一顿，缓缓地念道。
“苍——颉——作——书——”一大片人坐在地上，跟着他慢慢念诵。
夏洛特放眼看去，发现这些学生里，有好些是西洲人。
“他们……”
她说了一半，钱程比了个安静的手势，把她拉到一边。
“怎么了？人家上课呢。”钱程问道。
“那些是乌尼亚人么？都是平民？你连他们也一起教？”夏洛特一连串的问题。
“在这边干活的，确实是原来的乌尼亚人为主吧。不过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是哪儿人。”钱程如实回答。
“你连他们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夏洛特不知说什么好。
“这很重要么？”钱程不以为然：“孔子说‘有教无类’，他们从哪里来，又没什么影响。”
“我的大臣们没提过这件事。”夏洛特摇了摇头：“不是自己来一趟，我甚至都不知道你在做这些。”
“这也没必要宣传吧。”钱程看起来没当回事：“教化民众，兴办学校，本来就是当政官员该做的事情。我这边充其量是情况特殊，当地民众底子太差，只能把他们聚集起来，抓紧时间一起教。”
“这……能做到么。” 夏洛特还是有些怀疑。
“当然，我们老本行就是教书。”钱程反倒没当回事：“军中原本就有教人识字的，我们多给点俸酬，让他们辛苦这几天，也就这么回事了。”
“这边的西洲人算是学习能力强的，很多都是大军刚来就与我们接触，现在已经学会些了。正好我这边新来的移民需要教育，就把他们也收进来，一起教。”
“不过更多的人，学《仓颉篇》的水平都没到。我们就按教幼童启蒙的办法，去教他们。”钱程介绍道：“白芷建议编些开蒙和习字的册子，府里就尝试了下，印了一批。她现在还在忙着改进的工作，应该很快就能广泛使用了。”
“我以为只有教会会这样教授学徒，不过这个规模……”她扫了眼挤满人的空地：“真难以想象……”
“不教不行。”钱程摇摇头：“干活的时候，要是听不懂命令，岂不是误了大事？这种工作可不是田里挖沟这么简单。”
“我原本是想依照中原的办法，一个家乡的人编在一起，只要有一个会雅音，其他人听他的就行了。不过这边没这个条件。”
“很多人都是零星逃难来的，得我们从新组织。至于原本就有组织的人，我也不相信他们的头领。”钱程厌恶地皱了皱眉毛：“这里的土著豪酋一个比一个烦人，不守礼义，不知德行。我想要教化民众，却还得经过这些无礼之徒，不是南辕北辙么？我直接教就是，管他们干什么？”
夏洛特看得出，钱程决心很明确。
以往大陆上的领主扩张领地时，基本都得与当地势力合作。哪怕驱逐了原有的大小领主，也会和更基层的乡村势力妥协。当地人向新领主效忠，新领主则承认他们原本的特权，换来双方的合作。
然而钱程十分看不起西洲豪酋，说是仇视都不为过。他一直对这些人以蛮夷相称，根本没想过和他们妥协的事情——夏洛特都能察觉出，他们的观念里，对蛮夷随意让步，是难以忍受的屈辱。
都护府大小官吏，很多都是那次围城的亲历者。亲身的经历，让他们完全不信任当地贵族和豪强。
夏洛特觉得，他们对待自己态度还算不错，也是因为钱程的关系。否则，也最多是像他们面对那些没参战过的西洲人一样，始终不冷不热的。
“不过，这教的是东方文字吧。”她又看了眼晶石牌子：“他们没什么意见么？”
“学会这些就有工作，有能力的话，还可以当官吏。他们当然愿意了。”钱程回答。
“他们不是乌尼亚人么？”夏洛特嘀咕道。
“也就贵族有‘乌尼亚’这个概念吧。”钱程挠了挠头：“我也问过这些人，他们算是哪儿人。大家普遍都说是某个村子的，也有些知道自己的领地。”
“按他们自己的介绍，他们是下科尔斯人，帕拉科扬人，阿克鲁拉人……但乌尼亚人这个说法——真的有乌尼亚人么？”
“而且也没有乌尼亚语。”他摊摊手：“各个地区的语言差别很大——我觉得根本不是同一种语言。具体哪个算是乌尼亚语，我也搞不清楚。”
“教会和贵族习惯用古帝国时期流传下来的那一套文字。至于农民，他们根本不识字，也用不上这些。”
“所以，现在直接教他们中原的语言文字就行。”他回头指了指晶石字板：“这就是他们学习的第一种文字了，大家都不在乎的。”
“他们从哪个村子来，都不重要了。知道自己是朝廷子民，就足够了。”钱程说：“再说那些村庄，今后也会废止了。”
“为什么？”夏洛特脱口而出。
“本来也没多少了。”钱程说：“之前打仗的时候，这里的村落就基本完蛋了。剩下的那些，我们也准备迁徙、裁撤。这里的居民点完全没什么规划，我们就全部重新安排了一遍。现在就等后续的人从中原和西洲各地迁来了。”
第271节 第十六章 进仕之途
“这么快……”
“人又不多。现在辖区内这么大的地方，男女老少加起来也就不到十万人。”钱程摇摇头：“我们现在还在从各地召集无家可归的人，再加上中原陆续来的移民，希望能把人口尽快增多些。”
“居住地现在已经划好了——当然，在那之前，他们得先和未来的邻居们一起修大坝。等服役结束，他们的语言基本过关，彼此也熟悉了，再安排入住。”
“这么多来自不同地方的人，管理起来也不容易吧。”夏洛特说。
“都护府那边原本就是什么人都有，我们都习惯了。”钱程倒是无所谓。
“我们这边一直以为你们都是同一种人。”
“不一样，有中原人，有西域胡人，有归顺的匈奴人，这些年甚至还有羌人。”
“说实话，我觉得这边没几个人能分清。”夏洛特承认道。
“这倒是。”钱程点了点头：“西洲人屠城的时候，可从来不去区分你是诸夏还是胡人……”
夏洛特尴尬地移开视线。
“你知道么，其实现在，抵抗西洲人决心最大的就是原来那些西域胡人了。”钱程苦笑着说：“他们根本没处跑，不像我们，背后还有玉门关。”
“朝廷原本想在西域试行迁徙，之前不算太顺利。然而那场打完之后，幸存的胡人，有钱的都变得异常积极，纷纷响应朝廷号召，主动往关中搬家。没钱的人，就只能跟着我们了——他们中有很多，和西洲人是有血仇的。”
夏洛特静静地沉思了一会儿。
“我大概明白了。”她点点头，继续问道：“你这边，教书的人够用么？”
“现在还勉强行，将来肯定不够。”钱程如实说：“我需要从中原再招募人来。”
“他们肯来这里么？我记得你说过，对那边的人来说，这里其实是蛮荒之地。”夏洛特提醒道。
“放心吧，肯定有人来的。”钱程倒是很有把握：“我和你说过，我们那边是如何提拔人才的么？”
夏洛特摇了摇头。“提过几次，没细讲过。”
“其实也不复杂。”钱程说：“主要的途径，大体上有三种。”
“最安稳的办法是凭借父辈的功劳。”他介绍起来：“爵位是可以世袭的，而且二千石以上的官员，任满三年，就可以推荐一名子弟去朝廷里担任郎官。以往，郎官基本是被开国时立下军功的勋贵后代，还有高级官吏的子孙垄断的。”
“这种官职是做什么的？”夏洛特问。
“算是皇帝的侍卫官。”钱程回答：“主要工作是守卫门庭之类，当然也会参与政事。各种郎官有千人以上，其实就是让他们熟悉环境和工作流程，给担任正式职务积累经验的。”
“哦，这样说我就明白了。”夏洛特露出理解的表情：“和我们这边贵族们的侍从差不多。不过帝国很大，所以皇帝的侍从也多了些吧。”
“也没错。”钱程想了想，赞同道。
“还有一种是察举。”他继续介绍：“每年，各郡国都要选拔人才，向中央推荐。这个制度也是很早就有，不过现在变得更完善了。各郡的孝廉名额，按人口比例分配。推举的人去长安参加考试，通过之后也加入郎官，等待后续安排。”
“你也是这样被提拔的吧。”夏洛特说。
“我？我不是孝廉，我那种算是秀才。”钱程纠正道：“仔细说来的话，我当初是经过童子科的渠道，后来去了太学。”
在夏洛特面前，他没来由地想吹嘘一番。
“太学的选拔标准，原本是十八岁以上、仪容端正的人。不过才华特别出众的儿童，也可以破格收入。民间对此很是推崇，有叫神童的，叫圣童的，说的就是我们。”
夏洛特倒没有表露出什么情绪。
“选拔人才也看外貌？”她问。
“是啊，这个是很古老的传统了。个子太矮，相貌太差，都是做不了官的。”
“苏姑娘当初也是看上了这些吧……”夏洛特呢喃道。
钱程疑惑地看了看她，不知这和白芷有什么关系。
“当然了。”他只好继续吹嘘：“她那种出身，我要是没这些优势，也不屑于跟我一起玩吧。”
夏洛特闻言，嗤了一声。
“太学是什么？”她没有继续问，而是换了个话题。
“就是最高级别的学校。”她的话题变得太快，钱程有些跟不上。也不知她为何突然没了兴趣，只好继续回答新的问题。
“我这种平民出身的人，走这条路才是最容易的。直接去郎官那边的话，我们是基本竞争不过那些勋贵子弟的。”他说：“这也算是正规渠道，相对还算通畅。从太学出来，就可以去官署担任职务了。”
“各级官员都会募集人才充当自己的属吏，尤其是那些高级官员，他们的副手和幕僚，很容易得到提拔——这就是第三种渠道了。”他说：“我当时受到太学里诸位先生的推荐，丞相府那里正好有个空缺，愿意留给我。”
“结果白芷极力拦着我，让我别去。我犹豫了一段时间，就借口说之前答应过别人，要在太学那边帮忙处理完事情。其他人认为这是遵守诺言的义举，就没催我。”
“谁知没多久，丞相被查出有罪，牵连了一大群人。我虽然躲了过去，但原本的空缺也没了。之后，我索性真待在太学里，一边当个博士糊口，一边等待机会了。”
“那又是什么官职？”夏洛特问。
“顾问，议政，教学，礼仪。”钱程列举起来：“博士的数量也不少，精于各方面的人都有。总的来说，这些事情都参加吧。”
“听起来像是教会的学士。”夏洛特看起来依然有些意外：“我以为你说自己是学者，是说自己学问渊博的。原来职业就是学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