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英柱石梅中堂
“是几位英明的国王。”有人告诉他：“我们都还记得他们的事迹……”
“对啊，都是国王。”钱程点点头：“现在，有个乡下来的姑娘突然做了国王的工作，还完成得很不错，你们觉得，会发生什么？”
那几人面面相觑，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题。
“国王很信任她……”有人试图解释。
“国王过去显然很信任她，我也能看出来。”钱程纠正道：“现在的话，应该也还信任她——但之后呢？以往历史上，有这种并非王族，却很有威望，也能统率军队的人么？”
“重点不是她想做什么，而且其他人怎么看。”他说：“甚至不是国王本人怎么看，而是国王身边那些支撑着王廷的人怎么看。”
“同样，他们看的也不是这位姑娘有没有这个心思，而是她有没有这个能力。“他看了眼众人：”如果她有这个能力，那么她就是一个威胁。因为哪怕她自己不想，有这种想法的人也会聚集在她周围。到时候接不接受，还不一定由她说了算。“
“教会现在已经怀疑她了，不就是因为她威胁了教会的权威么。虽然连我都能看出来，她没这么多心思。”
“那是有人故意陷害她。”有人说：“她传播的也是天堂的福音，能如何损害教会？”
“谁知道呢？”钱程嘀咕一句：“这种事情不都是需要的时候现场编理由么。也许她打算死后去天堂造反？”
“总之，功劳太高的人在哪里都不好办。”他摊摊手：“哪怕是真正的贤人，也会对流言感到恐惧。你们既然是她的朋友，就得为她想想。”
那几人平时估计从未想这么多过，如今也都不作声了。
“听从你的建议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么？”有人问。
“当然。”钱程回答：“她的功劳很大，但也只是在巴里希那里很大。放在天下看，也不算太起眼。巴里希国内，非常讨厌和非常喜欢她的人都有，但我们这里没这回事。”
“而且今后她就是朝廷的人了。”钱程指出：“她就算回去，敌视她的人也得多掂量掂量，值得为此和朝廷过不去么。”
“你也好好想想吧。”他转向让娜小姐：“我们这里的贤人说过，是鸟选择树木，树木怎么能选择鸟呢？你是有才能的人，当然有挑选在哪里效力的资格。”
让娜小姐无言地看了他片刻，钱程坦然地和她对视。
“你自己也是这样做选择么？”她问：“你们也挑选君主么？”
“当然。我朝国君素有德行，所以万民咸服。” 钱程似乎已有准备，直接打起了官腔：“要知道，我们现在的朝廷，就是推翻了先前的暴君建立的。”
“你们的忠诚究竟是对谁？”她追问道。
“我们忠于天下。”钱程理直气壮地回答。
“那如果现在……”让娜小姐还想继续问。
钱程左右看了看，急忙进入下一个话题：“我们现在继续谈谈教会……”
“你看。”让娜小姐摊摊手：“有些问题是没法妥协的。”
“我知道你对我有善意，但这种事……”她叹了口气：“打个比方，如果让你信奉我们的神，以此作为交换，你能接受么？”
“为了你？”钱程毫不犹豫：“当然愿意。”
帐篷里一下安静了些。交头接耳的巴里希人全都停了下来，惊讶地转向这里。
钱程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手里还抓着笔。他看向让娜小姐，发现对方也愣愣地看着他。
“怎么了？”他问。
“等一下，大人。”一个巴里希人带头出声道：“您的意思是，为了让她留在您身边，您愿意接受对神的信仰？”
“是啊。”钱程点了点头：“这不是她提出的么？”
“不是假意改信……”另一个人提醒。
“有必要么？”钱程反问。
他没明白巴里希人怎么反应这么夸张。多信个神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虽然战场上打起来过，但这种事情可能其实也没什么——诸夏子孙现在还拜蚩尤来着。
如果花些祭品钱就能把她换回来，肯定是赚大了。她的赎金，都远不止这个价格了。也不知巴里希人怎么想的。
他回头看了看另一边。
夏洛特无奈地扶着脑袋摇摇头。白芷翻了个白眼。只有阿蒂拉似乎也没明白什么情况，一脸疑惑地和他对视。
巴里希人已经按捺不住，小声讨论起来。让娜小姐试图阻止，也拦不住他们。
钱程还没做出反应，另一边，夏洛特拍了拍桌子。
巴里希人似乎很注重她的话，很快安静下来。
“我提议，尽量加快速度吧。”她指出：“阿尔比昂人的借口无非是那几个。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尽快安排一次正式的公开审理。”
“我会和这里的教会联系。”她转头看向钱程：“你觉得呢？”
“不太好吧——”钱程急忙说。
然而周围的人都没有反对的意思。白芷跟着表示赞同，那些巴里希人也向夏洛特致敬，请她公正处理。让娜小姐自己都一副坦然的样子，没有像之前谈及阿尔比昂人那样明显抵触。
钱程轮流询问众人，然而他们似乎都觉得这样不错。他自己忧心忡忡，但也只好答应了。
不久，众人陆续走出帐篷。
等远了一些，那几个巴里希人立刻交头接耳，讨论起来。
“你听清楚了么？他愿意为她做什么？”一人兴奋地说：“我就说，圣女这么有魅力，一定能感化他的。”
“听见了。这不是吟游诗人唱过的么，为了爱，他能够……”另一人急忙小声接道。
“你们在说什么！”让娜小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气急道。
众人对视了一眼，默契地闭上嘴。
然而没多久，等让娜小姐被带去另一边，他们又热切地交流起来。
“看到了么？”
“天神啊！我还没见过她露出这种表情，这是害羞了？”
“只是生气了吧……”
“她生气的样子也这么美丽——天哪，我要和那个小子决斗！”
“说起来，他们到底认识多久了？”
“有段时间了。而且，似乎圣女在远征的时候，就专门去和他谈过。别是已经……”
“他们当过朋友，也当过敌人？骑士小说里好像也有这种故事……”
“……”
一听到男女对话，立刻想到告白，立刻想到浪漫经历，立刻想到骑士爱情，立刻想到持久的暧昧，立刻想到吟游诗人故事中的各种不可细说的情节。巴里希人的想像惟在这一层能够如此跃进
后面，士兵催促着，把他们轰进营帐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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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桎梏死者，非正命也。——《孟子·尽心章句上》
欲加之罪，患无辞乎。——《左传·僖公十年》
（孔子）曰：“鸟则择木，木岂能择鸟？” ——《左传·哀公十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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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节 第一百七十七章 公审村姑让娜（上）
帐篷里。
“我想先把她留下来，这样就有机会慢慢讲道理。”钱程说：“可惜她说得太果决，我也没办法了。”
“我本来也不觉得能说服她。”夏洛特摇摇头：“你在试图让她上当答应？”
“是啊。都是些简单实用的手法。”钱程回答：“我一直觉得自己口才不错来着……”
“是被她看出来了吧。”白芷说：“我看她还试图反击你。”
“我也没想到。不是说她没念过书么，怎么这么难缠？”钱程有些疑惑：“书读的少，应该好骗吧？”
“她确实有本领吧。”白芷接道。
“不过你们为什么非要公开审判她？”钱程依然不解。
“我们审理之后，其他人就没借口了。而且之后继续扣押也好，索要赎金也好，都可以按我们的意思。”夏洛特说：“他们为了防止被阿尔比昂人要去，也就同意了。”
钱程总觉得这样不好。只是大家都支持这个处理方式，夏洛特已经开始筹划要邀请哪些人来参加公开审判了。
等她们也离开，钱程又去问了加拉西亚的顾问，甚至找了几个和她亲近的巴里希俘虏。然而这些人都觉得，公开审理或许会更好。他一直问到晚上，也没有更好的方案了。
钱程左思右想，还是叫来一名属吏，又把阿蒂拉也喊了过来。
“那个让娜是西洲的义士，还是名女子。公审她，于礼义不合。”钱程说着，从旁边取来一把剑，给了属吏。
“她是巴里希国王的重臣，也是个体面人。再说我和她终究有故交，不想让她在法庭上受辱。”钱程说：“你们把剑给她，如果她不明白其中的意义，就告诉他我们的意思。”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她不想用剑，需要其他的东西，就按她说的做。”
属吏点了点头，捧着剑离开。阿蒂拉似乎还是不带明白，只好跟着走了。
钱程长长叹了口气。
他拔出自己的配剑，对着晶石灯，转了转剑柄。
这时，外面传来白芷的招呼。钱程应了一声，她提着篮子走了进来。
“看剑呢？”白芷一边问，一边将饭食放在桌上。
这几天，她提出自己给钱程准备饭菜，改善下伙食。如今战事结束，一切都渐渐安定下来。能吃到好的，钱程自然不反对。
他点了点头。
细长的剑身闪着寒光。钱程凑近了些许，在光滑的剑身上，能看见自己的面孔。
他的脸颊依然消瘦，这段时间的紧张工作让眼窝也显得有些凹陷。因为没时间认真打理，脸上也胡子拉碴的，配上略带阴郁的眼神和已显散乱的头发，让他看起来沧桑了不少。
“转眼间，拼命这么多年了。”他自言自语道。
白芷顿了下，用带着惆怅怜惜的眼神扫过他。
“怎么又开始感慨了？”她故作轻松地说。
“有感而发。”钱程简短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