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英柱石梅中堂
让娜小姐愣了下来。
不间断的振动越来越强，军官们目瞪口呆地看着扬起大锤的士兵。后者也意识到了什么，半张着嘴，手停在空中，呆呆地看着众人。
让娜小姐转头看向远处。
北边，一处土坡后，一群骑士狼狈地向这里逃回，有人不停地挥动旗帜，试图发出警告。
转眼间，他们身后，几面旗帜露出地平线。
长长的骑兵队列突兀地出现在视野中，又从坡顶疾驰而下。
“敌袭！”让娜小姐声嘶力竭地喊道：“敌袭！”
第170节 第一百三十六章 破军（下）
士卒一片大乱，几名军官大喊起来，试图维持秩序。约翰爵士和纪尧姆侍从一跃而起，跟着她向拴马的地方跑去。
外围警戒的骑士们快马加鞭向敌人出现的方向赶去，试图拦截。大队步卒匆忙集结起来，赶往支援。贵族们厉声呵斥，让自己的士兵准备作战。
营地只搭了一小半，乱七八糟的材料丢了一地，步卒与随军仆从跑来跑去。几只羊趁乱挣脱了绳子，四处逃窜。
让娜小姐急匆匆地赶到营外。
数百名骑士聚集起来，排成横队。几名贵族身先士卒，来到队列前，大吼着鼓励骑士们。
敌人迅速接近，骑士们有人喊着杀敌的口号，有人念着祈祷词，冲了出去。
“我们需要支援！”一名军官慌乱地向让娜小姐喊道。
“镇定！”让娜小姐吼了回去：“我们有最优秀的骑士，他们会给你们时间，好好整顿你的士兵！”
军官忙不迭地点点头，转身返回。
她再次看向不远处，东方人的前锋已经与骑士们战作一团。
战马本能地躲闪，试图避开正面相撞。双方骑手挺起长矛，刺向对方，马匹交错间，便有不少人栽落下来。然而涌来的东方人数量太多，很多人只能拔出短兵，在人群中勉力支持。东方骑手穿得如同铁塔一般，驱使战马用力向前挤去，很快淹没了巴里希人单薄的队伍。他们也抽出长刀与钉锤，和骑士混战在一起。
让娜小姐面色沉重地看着更多的东方骑兵绕过他们，奔向乱哄哄的营地。
侍从们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什么。
他们清楚，这点时间，根本不够步兵整队。
几名贵族打着旗帜，指挥士兵们急匆匆地赶来支援。
看到让娜小姐，那几人停下来，礼貌地和她打招呼。
“形势很危急。”为首的人说：“所以我们很想问您一下——”
让娜小姐回头看向他们，示意他们说出来。
“神给了您启示么？”那人问：“我们这次真的被保证了胜利么？”
“我不……”她迷茫地环顾众人。
贵族们、队长们、士兵们，乃至她自己的随从，所有在场的人都将视线转向她。
让娜小姐沉默了片刻，似乎下定了决心。
“我向你们保证，我们必定会胜利！”她高高地举起旗帜，大声喊道。
“万岁！”所有人都欢腾起来。
“万岁！！”听到这里的声音，远处的士兵们也明白了什么，欢呼声此起彼伏。
震耳欲聋的喊声中，让娜小姐抬起头，看向昏暗的天空。
她用力抿了抿嘴，压住想要大吼哭泣的冲动。
放低视线，飘扬的旗角下，东方骑兵已经绕向营地西侧。那里已然陷入完全的混乱，士兵与仆役像受惊的羊群，抛弃了搭建一半的营地，四处逃窜。火焰从不止一个地方升起，浓烟很快窜入天空。
受到鼓舞的士兵们反倒没有畏惧，骑手们成群结队地赶去阻拦。步兵军官们加快了速度，连拉带踹地试图让士兵组成队列。
很快，越来越多的人匆匆忙忙地赶来，靠着人多势众，勉强堵住了东方人前进的步伐。
“这样不行。”让娜小姐瞥了眼周围：“敌人从哪来就临时让人抵挡，应付不了太久。我们得尽快恢复指挥。”
说着，她跳上马，再次向营地中央返回。
几名随从只好又跟着她，一路驱开混乱的人流，寻找其他将领们。
不少仆从和雇佣军已经开始动摇，看到她出现，人们又渐渐稳定下来。尚有组织的部队都开始了行动，自发向遇袭的方向赶去。
让娜小姐逆着人潮，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那边是谁在防御？”她指着安静的东边，问道。
众人都表示不清楚。
让娜小姐抬起头，在暮光中，依然能看到将帅们的大旗。再远处，隐约有什么动静。
然而周围太过嘈杂，大家也不清楚那里的情况。
直到那里突然响起喊杀声，甚至盖过了身边的喧嚣。
让娜小姐觉得自己脑袋里嗡了一下，侍从急忙拉了她一把。
没过多久，大群惊慌失措的兵卒从东方奔来，头也不回地逃出了营地。
附近人群的惊呼声中，那里的旗帜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带队的小军官左右看了看，策马向暂时还没动静的方向逃去。
他的士兵们随即一哄而散。
东方骑兵越来越近，甚至已经能看到带着羽饰的身影从缝隙间闪过。乱糟糟的人群你推我挤，试图寻找安全的地方。
“快走！”一名骑士抬头看了眼让娜小姐的旗帜，冲着她大喊道。
让娜小姐眼睛瞪得滚圆，怒吼了一声，向敌人方向冲去。
乱哄哄的士兵们匆忙避让。
“回去！回去抵抗！”她大吼着：“你们要丢下武器、放弃荣誉么？在异教徒面前溃逃、放弃天神信徒的尊严么？王国在看着你们，神在看着你们！”
然而喊杀声越来越近，人群也越来越不安。让娜小姐这次清楚地看到，一队裹着华丽披风的骑兵从侧面经过，绕过这群骚动的士兵。经过翻倒的大车空隙时，有人张开弓，顺手向不远处一名正四处张望的巴里希骑兵放了一箭。
箭矢没入那个倒霉蛋面部，他重重摔在地上。
周围的士卒彻底失控，争先恐后地逃散而去。
显然，他们更害怕放弃生命。
让娜小姐回过头，呆呆地看着背对自己逃命的人群。
几名侍从驱马挤过逃兵，硬把她拽了回去。
“还有时间！”约翰爵士喊到。
“什么时间？”让娜小姐茫然地问。
“集合剩余的骑兵，我们去其他几支军队那里寻求庇护！”约翰爵士回答：“能带出多少就带出多少，尤其是精锐士兵。”
让娜小姐似乎还没回过神，依然有些发愣，握着旗帜的手都有些发虚。
一名侍从接下她的旗，其他人簇拥着她，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半小时后，一支队伍冲开了前来拦截的东方游骑，逃离了战场。
让娜小姐回过头，战场上到处都是逃亡的士兵。东方人也散作小队，紧追不舍。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在兵刃和马蹄下。濒死之人的哀嚎声，在远处依然清晰可闻。
更多的人则放弃了抵抗，直接坐在地上投降。
不过敌人的数量似乎不多，依然有不少人逃了出来。
“我们无法向南了。”一名小贵族说：“东方人的主力就在那里。”
“他们想阻断我们和洛伊兹伯爵的联系，防止增援？”另一名骑士怀疑道：“那我们更应该赶往那里……”
“不。”小贵族摇摇头：“洛伊兹恐怕也已经完蛋了。”
“他有三万人，怎么可能没一点动静？还是说东方人能同时消灭我们两支队伍？”骑士显然不愿相信。
“该死，就算三万头羊，这点时间也抓不完！”另一名贵族喘着粗气咒骂道。
“我们难道拖了很久么？”小贵族指了指身后：“一个小时，还是两个小时？”
众人无言以对。
“不管怎么说，趁他们暂时力量不足，我们得尽快去和友军汇合。”骑士指出：“东方人数量不足，我们才有机会逃出来。如果再被抓住，就一点作用也起不到了。”
大家都表示赞同。
许多人都看向让娜小姐，希望她能表个态。然而她还是一脸恍惚，自始至终不发一言。
“我们走吧。”为首的贵族说。
又过了一个钟头。
南方，马蹄声渐渐响起。
钱程选出体力尚足的部下，快马加鞭奔赴战场。
天空已经黯淡下去，远远望去，能看见熊熊燃烧的火光。
西洲败兵三五成群地出现。很多人见到他们，转身就逃。但也有人只是暂且避开，在不远处静静地观察着。甚至有人只是麻木地坐在路边，睁着眼睛看向他们。
钱程留下一小队士兵，将西洲人管理起来。剩下的人则继续进发。
途中，他们还看到两队败兵正在互相攻击。其中一队人带着不少细软——有些一看就是他们自己趁乱，从贵族那里捞来的。另一队人显然在觊觎这些财宝，双方很快动起手，打斗起来。
钱程所部经过此地，把财宝和首级都顺便带走了。
钱程大声吆喝，催促士兵不要停留，继续进发。
不久，他们赶到战场，然而战事已近结束，这里只剩下烧焦的木材和满地横七竖八的尸首。
经过战场中央时，钱程看到几名军吏正在指挥士兵清理战利品。一处倒塌的帐篷下，掏出了不少精美器物。旁边甚至还有几箱保存完好的酒。
“怎么一个个打仗都和郊游似的……”钱程忍不住摇头道。
将军的旗帜就在前方不远，钱程急匆匆地找他报告去了。白芷安排好事情，发现其他几名军官的部队也已经陆续赶来——大家的速度并没有差太多。
她也向将军旗帜那里赶去，还没到，就认出了钱程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