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英柱石梅中堂
“你得说明什么叫真爱。”钱程回答：“何种程度为真？什么才算爱？不说得明确些，恐怕会变成白马非马之类的诡辩……”
夏洛特翻了个白眼。
“当然，我倒是希望它存在。”钱程笑着说：“——我还指望着爱情能帮我的计划成功呢。”
夏洛特又沉默了一会儿。
“曾经我觉得，爱情是会带来奇迹的。它有着巨大的力量——”她继续小声说：“或许你不该轻视它。”
“爱情？”钱程露出满不在乎的神情，伸手指了指旁边的大鼎：“比得过仁义礼教么？”
说话间，大鼎旁，写着“礼”、“义”、“廉”、“耻”的四面小旗依次放下，轰鸣声再次响彻山间。
城堡外墙的一角崩裂开，守军慌乱地逃离那里。一座箭塔也被砸坏了半边，碎石在断裂的脆响声中哗啦地坠落下来。
钱程拿起窥筒，打量了下城墙的受损情况，伸手招呼主簿，让他记录下来，自己继续耐心地等待。
时间过得飞快。
眼见太阳要落山，周围依旧毫无动静。
城堡外墙已经塌了一段，援军还是连影子都没有。
“恐怕侍女没按事先说好的告诉他们。”钱程摇摇头。
“你如何保证她听你的？金钱买通未必靠得住。”夏洛特说。
“她也是个小贵族，有自己的产业。”钱程叹道：“哎，没想到，在西洲也能碰上这么忠义的女子……”
“你准备如何处置？”夏洛特问。
“算了吧。这种行为在《春秋》里也会被赞许的。”钱程摇摇头：“再说，这次也不会空手而归。”
“准备攻城！”他大声发令。
加拉西亚步兵整顿阵型，向前移动了一段。一群都护府士兵正在穿上第二层甲胄。其余的人最后检查着弓弩，将几辆架着大盾的车子推到前方，准备作为掩体使用。
大鼎继续轰击着。
“不用担心。或许没什么能战胜伟大的爱情——除了礼器大鼎。”钱程对夏洛特说：“如果一轮不够，就再来一轮。”
夏洛特无语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这时，城头上，突然有人摇起了白色旗帜。
“现在投降了？”
冯·克瑞根爵士再次被派过去，询问投降事宜。
“夏……呃，大人们质问你们，为何不早早投降，到现在才知道认罪？”他厉声喊道。
“我们一直想要投降的！”城头，一名军官点头哈腰地说：“只是侯爵小姐不让我们投降——我们刚刚才设法趁乱制服她和她的卫兵。”
“对了，我听说，率先投降的人能够得到奖励。请您一定要转告大人们，是我站出来投降的。”他提醒道：“是我，不是侯爵小姐——”
“知道了！”爵士多少有些瞧不起他：“不过我个人还是很意外，想要抵抗到底的竟是个女人。”
“她？她已经疯了。”军官似乎很不高兴：“最早，她还是很理智的，认为我们不能战胜女王和都护，反对叛乱。只是现在，她满脑子都是自己的情郎，认为我们多抵抗一会儿，就能让她的情郎有时间逃得更远。”
“该死，我还是个单身汉。为什么要为了这点佣金，替她的情郎送命？”军官抱怨道。
爵士耸耸肩，让他打开城门，带人出来迎接。
一刻钟后，一队加拉西亚士兵在城头升起了王国旗帜，又把都护府旗帜也挂了起来。
随着战斗停歇，大鼎周围的魔力也渐渐稳定下来。
钱程的车上，一个大盒子响了几下。
“那是什么？”夏洛特好奇地问。
“白芷给我的，一种方便携带的新式通讯器。”钱程说着跳下马，走了过去，打开了盒子。
“今天是西洲人的情人节。”那条魔力通讯写到。
我正打仗呢，怎么一个两个的满脑子都是这东西。钱程无语地想。
白芷两天前和他们告别，前往附近一座城市，处理紧急公务去了。今天突然联系他，也不知是什么情况。
钱程不知怎么回答，索性直接回了个收到的信号。
“你和谁在一起？”通讯里继续问。
“夏洛特。”钱程觉得没必要——当然也无法隐瞒，索性直接答道。
“你们那边现在如何？在做什么？”
钱程略微思忖了下。
这个器械传输不了太长的信息，也无法使用复杂的文字。钱程不知怎么把战况描述给她，决定先简单说下，具体的情况，等回头碰面了再谈。
他原本准备回复，说敌人已经投降了。不过那支不见踪影的敌人，还是让他放心不下。
钱程看了眼旁边正在清理中的大鼎，顺手用俗语回道：“刚打完炮。”
随后，他又把情况简短说了句。只是对方一直没有回答，看起来已经明白情况了。
“不过今天好奇怪啊。”他嘀咕道：“军用的通讯器不是更完善么？为什么不用那个询问，用这个私人的简易东西？难道有什么隐情？”
钱程抓了抓脑袋，还是找不到头绪，便不再想了。
不久，他也跟着部队进入了城堡。一名军吏赶来，给他带路。
侯爵小姐被几名士兵看押着，坐在一间小屋里。
屋里的陈列很简单，看得出这只是个临时的居住场所。墙壁上甚至没有什么饰品，只有一个冬青枝编成的花环。
“你抓不到他了。”她看见钱程，径直开口道：“我知道你贿赂了我的侍女。我拜托她告诉男爵，让他尽快带着部下离开这里。”
钱程转身走了出去。
夏洛特在门口等着他。
“我确实估计错了。”钱程承认道：“可能我的确——按你的话，低估了爱情。”
“恐怕问题不止这些。”夏洛特耸耸肩：“你不是自己联系上她的侍女吧？”
钱程点点头。
“伊兰瑞尔的关系。”他说：“她的线人里有人提到了此人……”
“我觉得，你还是别去亲自做这些事情了。”夏洛特苦笑了下。
“啊？”钱程有些疑惑。
“在我这个位置，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夏洛特认真地说：“如果你还是满脑子的——呃，《春秋》……我觉得你不适合这类工作。”
“人的情感和与人交流么？我会尽力的。”钱程说：“我与很多人都能合得来，从长安到都护府，大部分人我都能相处的很不错。再说，安排侦查敌情时，大将军和骠骑将军都满意我的工作……”
“这可不一样。”夏洛特摇摇头：“我其实也不算熟练，但我会尽力帮助你的。”
“为什么？”钱程问：“当然，如果你不方便说的话……”
“因为爱情啊。”夏洛特抬头看着渐渐黑下来的天空，开朗地说：“这有什么值得忌讳的么？”
钱程略微低下头，点了点头。
第二天。
天还未亮，和衣而卧的夏洛特就被吵醒。
她走出帐篷，来到塔楼，发现大群的光点正从远处，像长蛇般浩浩荡荡地逼近。
被关押的侯爵小姐趴在窗前，神色复杂地看着那支队伍。
钱程站在另一边，把玩着那个冬青环。
“这是什么？”夏洛特问。
“她说是她和男爵一起做的。”钱程说着，将它丢在桌上。
“你做好准备了么？”夏洛特追问道。
“放心吧，没问题。”
钱程回答完，轻轻摇摇头。
“哎，‘伟大爱情’。”
他来到屋外，取出窥筒，打量起来。
那支队伍的前锋已经离此处不远。
钱程仔细看去，队伍里，打着数面巨大的白旗。
“哎？？”
半小时后。
两名代表来到钱程这里，表达投降的意愿。
“我以为你们准备顽抗到底。”夏洛特坐在主座上，斥责道。
两人点头哈腰，忙不迭地表示自己都是被迫的。
“我听说您对待俘虏很宽容。您看，我们什么活都能做，只要您愿意宽恕我们……”他们很快求饶起来。
钱程站在窗前，静静地观看着。
“先前，我们的头领，德·阿罗奥男爵希望呆在这里。”一名巴里希小军官说：“士兵们在这边也一直过得还不错。附近经常能抢——额，征集到粮食，比之前在军队里还快活。我们也无法说服他们。”
“但现在您来了，这边立刻就没吃的了。”旁边那个帝国骑士接道：“这个天气，您也清楚。没有足够的补给，我们在野外根本待不了多久。而且，男爵还逃跑了。”
“他跑哪儿去了？”夏洛特皱起眉头，问道。
“听说是要逃回老家。”巴里希小军官说：“前两天，有个年轻女人来找他。两人似乎很亲密。我敢打赌，他们一定是私奔了。”
“你确定？”夏洛特质问。
“当然。”小军官点点头：“这种事情我何必欺骗您？他们两个那天晚上搞出的动静，半个营地的人都听到了……”
钱程旁边，传来扑通一声。
他回过头，看到侯爵小姐瘫坐在地上。
小军官与骑士也转过脸，探头探脑地打量着她。
“这不是侯爵小姐么……”帝国骑士认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