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英柱石梅中堂
“我……我当然能……”对方扫了眼众人，急忙答道：“不就是赶路么……”
“我带着两万多人行军，就已经要费很多心思了。”夏洛特平静地坦言道：“至于更多的部队，请恕我无法像您一样吹嘘，因为我确实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路不是随便走的。我在乌尼亚待过很长时间，知道这里的情况。”她扫了眼军队，继续道：“这些道路平时就有商队通过，远征前也特意加固了一次，因此可以留给辎重车辆通行。道路另一边空出来的部分，应该是留给传令兵和紧急调动部队用的。”
“田间的小路，步卒行进没什么问题。不过像这样几条路线同时使用，骑士团的普通军士也很难做到。因为军队进发不是郊游，必须保持严格的秩序，否则整支队伍都会混乱起来。这么长的队列，哪里出了问题，都会拖累全军的速度。”
“像那样变换道路，我们也不行。”她指了指桥头并在一起，等待过桥的队伍：“而且，好几座浮桥都是临时搭建的，显然是他们先头部队的功劳。这说明他们之间联络畅通，分工也很明确，而且早就对这些情况有所计划了。”
“士兵越多，行进就越困难。想提高行进速度，就更困难了。”她收回视线：“没有一位将领不希望自己的兵力超过对手，只是大部分人做不到而已。”
“我知道你们都在说，我不过是个乌尼亚乡下长大的姑娘，因为走了狗屎运才获得现在的地位。”她毫不忌讳地扫了眼众人：“但你们将会明白，我并不是个可有可无的装饰品。至少，我能努力做好交给我的工作：无论是在骑士团，还是在这里。”
众人一时默不作声。
“至少我没这个意思。我支持她的看法。”或许是因为同样和皇室不对付，公爵对她倒是很客气。他向夏洛特点了点头，说道：“远征军因为过于高估自己的实力和神对他们的宠爱，已经完蛋了。我听说，现在，东方人正在追猎那些在他们的领地上犯下罪行的人。难道你们也想和他们一样么？”
“你准备抛弃你的封君，去讨好东方人？”伯爵气愤地说。
“当然不是。”公爵理直气壮：“我只是认为，我们需要寻找更加……温和与体面的手段，来解决这个问题。你们刚才还嘲笑夏洛特陛下，但我所建议的，不同样是贵族圈子里公认的规矩么？不是对保护我们家族的利益，更为有效的措施么？”
“没什么，我不在意。”夏洛特摇摇头：“我现在也不指望他们。”
“说实话，我的大臣们在帝国里找来的那堆‘朋友’，没一个能够帮忙的。”她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他们还没东方人可靠。”
第158节 第一百二十五章 进发（下）
“对了，您应该认识一个东方人吧？”人群中，有人突然说道：“就是‘地狱之门’要塞的领主，那个程公爵。”
“谁？”夏洛特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之前作为使节来到我们这里，但没多少人重视这件事。我听说，只有您和他熟悉些。”那人继续道。
“哦，你说他啊。”夏洛特大概了解了对方的意思：“我确实见过他。怎么了？”
“我的天，教会居然没针对您……”那人感慨道。
“你还真吓住自己了。再说教会也没那个心情去顾着她。”公爵嗤笑了一声。
“大公主的事情，还不是因为皇室自己的问题么——您知道，强势过头的人也是很容易栽跟头的。”他说着，瞥了夏洛特一样，又看了看其他人。
女侯爵神色不虞，但公爵并不理会，径直用嘲讽的语调说了出来：“现在，我们的王储殿下，可爱的小康拉德，估计坐不住了。当然，严格地说，应该是他的外祖父，博拉尼亚公爵忍受不了外孙的这位异母姐姐了。”
“他大概不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还想趁机削弱大公主的实力。没有他们的配合，教会想把大公主打发去修女院，可不会这么简单。”公爵摇摇头：“当然，格里茨伯爵手里如果再多些士兵，估计也不会这么简单了。”
“我倒是希望能去修女院躲一阵子。”夏洛特苦笑了一声：“可惜大主教不放我走，其他朝臣们也坚持要我留下来主持局势。现在只是应付成群结队的求婚者，就够我烦心的了。”
众人倒是很容易就能理解她的苦恼。
她既然放弃宗教职务，继承了世俗国家的王位，婚姻也是迟早的事情。突然从不起眼的偏僻地区，一名军事修会首领，成了王国的女王，连许多贵族都没反应过来。
一时间，无论合不合适，众人都准备去试试运气。各种乱七八糟的访客让加拉西亚宫廷上下都不厌其烦。
皇室和几支大诸侯相互警惕，一方面竭尽所能，试图寻找机会，一方面努力监视其他人，阻止他们吞并这个能瞬间改变力量格局的势力。
王室的支持者们原本希望，能有个强势的男性君主来挽回大局。但看现在的局面，各大势力谁也无法摆平其他人。这种时候，联姻无疑会导致王国被趁势割裂，让自己的利益受到损失。一时间，事情陷入了僵局。
之后，帝国方面始终被乌尼亚与东方的事务牵制，在这里迟迟没什么进展。另一边，王党的贵族们眼见她渐渐适应了新位置，也不太着急了。
夏洛特本人乐见其成，这件事就一直拖了下去。
“如果您认识他，我们或许还能谈谈。否则这次恐怕也是白跑一趟。”刚才那人出声打断了众人的思绪：“我上次见到了东方公爵，他根本就不打算与我们谈判。”
“我们自己都不看重交情，你怎么认定他们会看重这些？”夏洛特嗤笑着反问道。
“不对啊。”有人突然想到了什么：“前几天，在南边，有逃脱的人说，看到了那名公爵率军攻击他们——你确定你见到的是他？”
“没错啊？”前使者睁大了眼睛：“是那些人看错了吧。”
说话的人摇了摇头：“那里有士兵是从东方逃回来的，显然认得他和他的旗帜。”
“那他是怎么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的？”前使者惊讶地说。
“愿神保佑我们。”旁边，女侯爵深吸了口气：“我听说，他已经被击杀了数次，却每次都很快重返战场。那边回来的教士说，他在的地方，圣物召唤的神罚都大大减弱了……”
其他人意识到了什么，面面相觑起来。
“要么他不是一个人。”前使者断言道：“要么他就不是一个人。”
众人纷纷低声祈祷起来，连平日里最不虔诚的人都忙不迭地掏出神徽，小声念叨着。
夏洛特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们。
“我对他多少有些了解。”她说：“放心吧，他应该不会在这里的。”
“为什么？”公爵也十分疑惑。
“他一定在前线。”夏洛特抬头，看向南方远处：“按他的性格，不会一直呆在这里的。”
她伸出手，下意识地从鞍袋中取出一把扇子，把玩起来。
“我听说，这种流行的扇子，是您最先使用的。您是如何得到它的？从哪位巧匠那里购置而来？”女侯爵敏锐地观察到了它，出声问道：“我以为这种太淑女的饰品……”
“什么淑女啊。”夏洛特笑了笑，故意透露道：“也不是购置的——您应该不知道吧，它本来就不是大陆上的产物。这把扇子是之前，那位……呃，程公爵送给我的。”
女侯爵尖叫了一声，手里的扇子掉到地上。
“咚”地一声震响传入耳畔。
他们刚刚经过的那座山头上，有人敲响了乐器。紧接着，一连串音调不同的鼓声逐个响起，山下，士兵们迅速开始了动作。
一队战车沿着道路，从远处驰来。后面，长长一队马匹拉着一个奇怪的巨大金属管，紧跟着驶过这里。一条小路上，军官摇动旗帜，吆喝着什么，士兵们纷纷离开道路，让一队全副武装的骑手快速经过。不远处的路边，有人推下大车，士兵们麻利地跑到车前，开始披挂铠甲。
女侯爵惊魂未定地看了眼军队，小声和公爵讨论起来。夏洛特侧耳听了下，他们似乎在谈论如何温和而体面地与东方人协商，处理当前的问题——谈判的对象太大，无法达成一致的话，先讨论自己的领地也可以。
夏洛特转过脸，努力忍住笑容。
“这不太好吧，陛下。”一名加拉西亚来的贵族凑了上来：“如果被教会知道……”
“这种事情瞒不住的，现在，恐怕也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再说，教会高层显然知道他是谁。我知道，大主教也知道。”夏洛特摇摇头，轻声说：“现在，教会哪有时间和力量来管我们啊。这些话在贵族之间传出去，也未必是坏事。甚至在教会那里都一样。”
贵族沉默了片刻，看了她一眼。
“我承认，我以前也低估您了。”他说：“您已经很成熟，也已经努力地适应自己的职责了。”
“当然，很多事情会逼着人成熟的。”夏洛特耸耸肩：“不努力的话，只怕哪天被东方人欺骗，自己都没察觉到呢。”
贵族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夏洛特再次回头，向身后南方方向望去。
晨光中，使团在周围骑手的催促下，继续向前进发了。
第159节 第一百二十六章 前哨战（上）
钱程骑在马背上，又转头看了眼旁边一辆战车。
最早的时候，指挥官都是在战车上的。不过现在，更多人喜欢骑马行动，钱程也不例外。指挥车本身依然存在着，但已经变成了承载旗鼓和其他器具的运输车
那辆车上，放着一个半人高的器械，栓在车座上。它的中间凸起一块表盘，上面有指针在缓缓转动。
这是一种计时器具。
现在，军中对准确计时的要求越来越高。制定计划时，能把时间确定的越准确，执行起来也就越有效率。但现在的计时工具，经常很难发挥作用。
日晷没法测量精确的时间；滴漏要更准一些，但携带起来并不方便，行军时也很难使用；而其他各类器具，很多都是天文观测用的，笨重到根本没法搬走。
他之前用的沙漏也是同样的问题。路上颠簸起来，谁也不敢说这家伙还能稳定工作。
现在这个，还是白芷她们从长安带来，给他试用的。
朝廷很重视时间的问题。
最早的时候，大家对此的关注并不多。直到秦灭六国，在各地直到边境建设通讯传输机构，人们才注意到，各地的时间似乎有所差别。
比如涿郡的时间，就和咸阳总是不同。按理说，正午时刻都是按太阳位置计算，不该有什么问题，但两边的时间却一直对不上。
这件事当时闹得很大。
“敬天授时”是朝廷的义务，也是合法性的要求。此事不止是天文问题，还有浓厚的政治意义。
秦始皇对统一这些各种各样的东西，都有着十分浓厚的兴趣。在朝廷的干涉下，各项工作很快进行起来。秦始皇还下令广招天下有才能的人，准备将时间的问题规范起来。
被招揽的人里，有人声称自己得到了先人传授的技术，懂得如何制造精密的时钟，来测量时间。只是，这项发明的普及比预料的缓慢得多。直到现在，这东西还在不断改进，恐怕还算不上成熟。
不过钱程依然很喜欢这东西——当然，如果它能更便宜、或者更轻便些，就再好不过了。
他把时钟固定在指挥车的底板上，每天去哪儿都带着。
习惯性地瞥了眼时间，他又抬起头，看向远处升起的几根彩色烟柱。
“一百余骑卒，五百余步卒。”不用通报，他便直接念出了信息的含义。
“这个方向最大一股敌人，就在这里了。”他判断道。
身旁，白芷骑马跟着他，并不做声。
钱程也顾不上她，指挥起来。
不远的前方有一处村落，两条道路在这里交汇。其中一条在他们脚下，另一条斜着穿过村庄，避开一片树林，消失在远方。
村庄在树林右侧，之间是一大片空地。村庄再往右，还有大块的农田。村后有一座小堡垒，卡在路口处，如今正在被人围攻。
钱程再次扫了眼地势。
“甲偏向左，沿着道路绕过树林，在路边就地等待。丙偏向右，沿田间直路，驱逐遇到的敌人，一直绕到村庄后方。”他转过头，向旁边的传令兵迅速命令道：“乙、丁两偏，随我一同进发，逼敌人迎战。”
两名传令兵麻利地复述了一遍，转身出发。不远处，甲偏的八辆战车随即行动起来。其他车辆也开始行动，按命令行进。
“前队左屯的骑兵进入树林设伏，敌人如果向那里移动，不用等候命令，立即配合战车夹击。”他继续命令道：“前队右屯进入村庄，驱逐零散的敌人。后队全队随我行动，一定要把敌人带到预定的位置。”
又有传令兵随之出发。
他的指挥车上也有通讯法阵，但现在已经开始失效了。钱程皱了皱眉头，但也没什么办法。
好在他已经有了数，该如何应对这些敌人。
他掏出窥筒，看着甲偏的战车排成纵队，绕过稀疏的树林。左屯的五十名骑兵则直接冲了进去。林地中传出几声喊杀与惨叫，便重归寂静。留在这里的敌人已经被解决了。
身后，作为主力的乙、丁两偏也整备完毕。车士们开启了搭载的法阵，队伍里，淡淡的法术的光辉随之亮了起来。后队骑兵也列好阵型，等待接下来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