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英柱石梅中堂
“你之前说，也有和非人类通婚的？”她继续打听着钱程老家的民俗。
“有。”钱程说。
“其他人怎么看？”她问。
“还能怎么看，这种事情，也是习以为常了。”钱程回答：“官府向来只认户籍上的登记。民间也还好，就是偶尔会有些沟通问题吧。”
“哦？”伊兰瑞尔好奇地问：“会是什么样的问题？”
“我小时候，有个一起上学的孩子，他母亲是鸟类的妖怪。”钱程回想了下，说道：“有一天我们在练习射箭，我正好看见那夫人从远处天上经过。”
“我觉得挺新奇，就对他喊，‘二黄，快看！你妈飞了！’”
“后来，我们俩就打了一架。”钱程如是说：“可见，难免会有些误解的。”
“……”
这时，他正好看见殷琼，随即向她招手。
“你们在干嘛呢？”殷琼问道。
“我教他些剑术。”伊兰瑞尔站起身，彬彬有礼地答道：“希望今后他能有更好的自保能力。”
“能学一点是一点。”钱程在旁边应和道：“虽然应该没多少时间了。这里的军队还在增加，我听说，阿尔比昂女王已经亲自率军出发，现在正在路上。”
“他们实力如何？”殷琼关切地问。
“不知道。”钱程摇摇头：“说实话，我也不觉得他们会是个长远威胁。”
“为什么？”她追问。
“这个国家，早晚会有内乱的。”钱程说：“内部都整合不好，怎么去威胁别人呢？”
“你是如何得到这个结论的？”伊兰瑞尔似乎有些诧异，也询问道。
“他们的女王，在位多久了？”钱程反问道。
“三十多年了吧。”伊兰瑞尔想了想，答道。
“有继承人么？”钱程继续问。
“从未公开确认过，但大家都认为，她有个私生女。”伊兰瑞尔答道：“不过她也不急。有传言说她和普通人类不一样，寿命要更长。”
“你看，这就是问题了啊。”钱程击掌道：“如果你是那个私生女，你会有什么想法呢？”
“地位得不到确认不说，自己甚至可能活不过母亲。”他指出：“这种情形，是会让人绝望的。”
“那如果她立储的话……”殷琼插嘴道。
“那恐怕也不行。”钱程继续道：“就算她当了王储，如果女王还活着，她难道一直这么等下去？等多久？再等三四十年么？”
“天下岂有四十年太子。”钱程断言：“不信就等着吧，这人一定会谋反的。”
伊兰瑞尔和殷琼半信半疑地对视了一眼。
“我看，这阿尔比昂，才是药丸啊。”钱程感慨道。
“那，其他人呢？”殷琼问：“这里的其他军队，你觉得如何？”
“教会的部队挺不错。”钱程说：“他们把神父派到军队里，我觉得是个很好的想法。”
“我打听过，他们平时经常会组织士兵一起举行仪式，也很关注士兵的思想变化，不断试图坚定他们的信仰。这样的军队，战斗时一定会很顽强的。”
“另外，这些人受自己的上级教士管辖，而不是归其他军官。这点就比其他那帮人高出太多了。”钱程指了指周围那些驻军：“如果教会能把这一套普及开，他们完全称得上天下强军了。”
“我们恐怕学不来。”殷琼接道：“这些人都是狂热信徒，我们想学，也没这个条件。”
“是的。”钱程点点头。
他看了看周围，继续评价道：“其他几支……教会拉来的那些雇佣兵还不错，我来这边这么久，总算见到正常的步卒了。他们前哨的布置也不错，昨天和匈奴人交手了一次，把匈奴人压的很憋屈。”
“帝国的新军团也还行，弗里德元帅和格里茨伯爵也是尽心了。”他挠了挠头：“那些领主们带来的兵……看守营地应该能做到吧？”
殷琼笑了笑。
“那些士兵被送去干苦力了。”她说：“教会的人刚刚把材料运齐，临时征召了大量民众和士兵，拉去帮忙修路。他们很不乐意，但也抗拒不住上头的命令。”
“另外，又有一批匈奴使者去拜访教会的人。”她继续道：“匈奴人刚刚放弃了两座新占的城池，夏洛特小姐说，他们使节也变得很客气。”
“这帮家伙还说我会演戏。”钱程笑了笑。
他回头看了看伊兰瑞尔。
“你看，机会就在眼前。”他提醒道：“现在，新的大战已是箭在弦上了，希望你们能做好选择。”
伊兰瑞尔点了点头。
“这里的人类如果进军……局势真的就完全不可控制了么？”她想了想，还是问道。
“你听说了么？前两天，他们收复了一座城市，那里之前也发生过女巫的暴乱，也有市民配合她们，试图投靠匈奴人。”钱程淡淡地回答：“现在，那里应该没有人了吧。”
“教会的人懒得花时间去识别谁是无辜的，就把所有人杀光了。他们宣称，这些会由神来判断的。”
“我们那边，每座城池里都是异教徒。”钱程嗤笑了一声：“想想也知道，会打成什么样。”
“这场战争，会超出他们自己预期的。”他笃定地说：“当然，大势如此，他们也无法选择回避。”
“我会把这些消息都上报的。”伊兰瑞尔沉默了片刻，说道。
“你要回去了？”殷琼好奇地问。
“是。”她答道：“王公们正在召开会议，他们希望我尽快回到阿尔维林，报告详细的事态。”
“别忘了我们的约定。”钱程并未挽留，只是提醒道。
伊兰瑞尔捋了捋长发，看向远处，微笑着摇了摇头。
“议会和精灵王会做出自己的选择，而我也会做出自己的选择。”她认真地说：“我不会忘记的。只希望你能安全地渡过这场战争。”
“如何活下来，我很有经验。”钱程自信地笑了笑，点点头。
伊兰瑞尔也跟着笑了笑。
她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包，取出一块亮晶晶的石头，递给了钱程。
“留着当做纪念吧。”她说。
钱程也不客气，伸手接过。
“我现在也没什么好东西，可以相赠了。”他环顾四周，一时想不起拿什么好，思量了半天，拉来行囊，掏了一会儿，取出一根柳条。
“我的故乡，人们都是用柳枝来送别的。”他说着递了出去：“可惜这偏僻地方连柳树都找不到，就把这个给你吧。”
伊兰瑞尔看了眼。那柳枝上还有法术的痕迹，至今还是青色的。
她抬头看向钱程。钱程坦然地与她对视。
伊兰瑞尔移开视线，微微叹了口气。她接过柳枝，念诵起咒语。
精灵法术的光芒在指尖舞动，裹住了原本的咒法。那枝条看起来更鲜绿了些。
“留着吧。”她把枝条放在钱程手中，推了回去：“我早就明白你的心意了。时间还很长，我们还得经历很多世事，不需要为这种小事纠结。条件有限，也不需要硬凑一个礼物出来。我不在乎这些的。”
钱程疑惑了下，随即点点头，向她告别，便离开了。
殷琼跟在他后面。过了一会儿，她还是忍不住问：“那不是别人送你的么？这样好么？”
“没事，那只是送别时表达心意的。翻遍古书，也没见人专门留存。这不属于正式的礼物。”钱程回答：“一路颠沛，我自己也没想到它还在。”
“当年孝文帝赐给中郎将卫绾的剑，他没有转卖掉，还被当做罕有的奇事。御赐的尚且如此，何况平常东西。这也并不违反礼制。”
“放心吧。”他拍了拍殷琼的肩：“我们可是要做大生意的，这点小礼物不足挂齿。人家伊兰瑞尔自己都这么说了，你还纠结什么。”
他顺手把柳枝塞回包里，抛下迟疑中的殷琼，大步离开了。
第99节 第七十四章 长安（上）
都城长安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城里全是大小宫殿、官署、兵营、工场，住人的地方还不到三分之一。另有些属于官府的馆舍，还有各国使节居住的藁街。
四方边境的蛮夷酋长，每每怀了异心，兴兵作乱、或是杀害汉使，首级便悬挂在这藁街上——这是十年前的事情，现在不是有点名头的君王都没资格挂——引得众人纷纷围观。
常侍苏白芷的马车从陵邑出发，向长安城驶去。
相较起来，长安其实算不上人口繁多。关中之地，城市的规模并不出众。秦栎阳、秦咸阳、还有早年的汉长安，论大小都只是一般。从战国直到汉初，人最多、最繁华的城市，基本被齐都临淄包揽着。长安城也就是最近这段时间，才算繁荣起来。
城市的规划，现在看来也挺失败。当年的设计者大概完全没想到，这座城市会膨胀到什么规模。
宫殿东一块西一块占了不少地方，民居分散而且远远不够用。虽然在城中的角落设置了两个集市，但位置并不好，交通不方便，面积也太小。主要集市，已经全都跑到城墙外面了。
如今，皇帝自己都直接放弃了。建章宫也建在了城外，还专门修建了跨过城墙的通道，连接城内宫殿。
话说回来，大家也早就清楚，这城墙其实更多是用来应对内部纷乱和意外事件的。真到有大军兵临城下，再好的城墙也不会有什么实质性作用——中土人打了几千年的仗，还从没见过一个帝国能只靠一座城撑着的。
城外，有一处少府下属的营地。白芷看到时，里面正在试验新武器。
一个拖着火焰的东西腾空而起，又栽落到远处的泥土里。
这也是一种使用火药的武器，不过它的历史并没有大鼎那么长。春秋时，有人改进了穆王药，反其道而行之，将药填在竹管里，把装药的部分自己发射出去。
这东西不需要占用大鼎，也不需要使用弓弩发射。但它力道太弱，做得太大又容易出意外，飞行的时候也很不稳定。人们一直只把它用来搭载小型符文，用来向空中发射照明术，或者携带彩烟，传递信号。最多也就是需要时，临时拿来放火。
直到法术进一步发展，炼药的技术也逐渐成熟，人们才开始把它造得更大，并把更多的法阵和晶石装在里面。
而这东西真正出名，已经是秦代了。
当年张良为了报仇，一直试图刺杀秦始皇。但皇帝周围戒备森严，一直没有行刺的手段和机会。
最好的伏击场合是出行时。但秦始皇的座驾防备严密，又有最好的术师布设法术，寻常弓弩根本没办法。秦始皇又广收天下兵器，各国的鼎都被他缴获。而另行铸造这种大件物品，是肯定会暴露的。
张良四处寻访，最终找到了办法。他和同道中人共同努力，改进现有兵器，造出了一枚铁椎。
这东西前面是锥形，后面有个长杆。头部填满了穆王药和晶石粉末，还在针对性地在最前端，增加了破坏防御法术的部分。
张良才华横溢，武器的表现也不负众望。他和助手带着这大铁椎，提前在博浪沙埋伏。秦始皇车队经过时，没料到有人能在警戒区域外发起攻击。大铁椎一举摧毁了目标。
然而秦始皇生性谨慎，他们瞄准的只是个迷惑刺客的空车。事后张良等人遭到追捕，只能各自逃命。
而这种武器具体的名称，留侯张良自己也没有明确说过。人们一直就这么把它叫大铁椎。
但军队中对这东西依然很谨慎。
张良的大铁椎是用风系法术辅助发射的，也通过法术，稳定铁椎飞行的轨迹。他进行的是刺杀行动，只有一次机会，自然会不计成本地对它进行加工。然而想要在军队中大规模使用的话，那些繁杂的法术就得尽量省去。
直到前几年，终于有人设法实现了有意义的改进。朝廷正式决定，条件允许时就大量生产。它到底该叫什么，才引起广泛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