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1982有个家 第658章

作者:全金属弹壳

王东方也下意识的说:“挂空档跟你穿不穿裤衩有什么关系?我说的是渔网挂空档,拖网刚才一直没在海底滚动,它飘起来了,落空了!”

王忆讪笑道:“哦,这意思啊,咱俩说两岔里去了。”

“可是不对啊,我这里没问题,铁轮一直在转着呢,所以拖绳一直在震动。”

王东方说道:“转个屁,拖绳确实在抖动,因为渔网里已经有墨鱼了,墨鱼在挣扎、海水在冲刷,这样渔网肯定不能说是一动不动。”

他收起烟袋杆接过拖绳放了放,说:“海底高低起伏不一样,高了要收绳、低了要放绳,这都得靠经验。”

王忆恍然的点点头。

他掏出烟卷给王东方和王真刚各递了一根,王东方一起给接走了,说:“小爷不抽烟,你竟然不知道?”

一根叼嘴里,一根夹耳朵上。

美滋滋。

王忆掏出防风打火机给他点燃香烟。

旁边船上的杨会说:“王老师,给我用一下你的打火机,我的火柴在海上不好使。”

“有没有好处?”王东方开玩笑的问。

杨会说道:“有啊,今天拖墨鱼回去,我给王老师做、做墨鱼流沙包。”

“用墨鱼汁和面、用鸭蛋黄做馅,这两样是好东西啊,墨汁有清凉解毒的好处,鸭蛋黄能补肾壮阳……”

王忆服了。

这怎么什么也能跟在腰子扯上关系?

因为水下有拖网,两艘船不敢靠近,王忆拿着防风打火机也没法送过去。

王真刚冲他招招手。

他拿过小喷枪后看了看说:“好东西。”

然后一甩胳膊,小喷枪精准的落在了杨会摇橹的船上。

见此周围的渔船上一起响起赞叹声:“好!”

放下拖网后要起网还得好一段时间,王东方就一边拖拽着拖绳一边跟王忆闲聊起来:“现在墨鱼不行了,不多了,以前我小时是真多!”

“那时候都不用开着船出海,找几样简单的东西就能在礁岸上徒手捉墨鱼。”

王忆问道:“咱这不是穷海吗?”

王东方吐了口烟圈说:“是穷海,可是渔汛期总不能还没有鱼吧?那时候墨鱼多,分散开来总有一些回到咱天涯岛四周的海底礁石来产卵。”

“是不是,小爷?我没瞎说吧?”

听他提前以前,王真刚也来了谈兴。

他说道:“是,在海里用网捕捞墨鱼叫拖墨鱼,在岸上那叫撩墨鱼,撩捕墨鱼。”

“我小时候立夏后墨鱼更多,祖辈有话,立夏东南风,墨鱼匆匆入山中。我爹就领着我撩墨鱼,为什么叫撩啊?”

他放开船橹比划了一下:“因为就是用长撩杆来扫荡水下礁上的墨鱼,让它们受惊往外逃窜,然后用网兜抓它们。”

“我小时候咱外岛老百姓日子更难,大人小孩都很少有鞋子,一立下不光大人小孩就一起光着脚,这样我光脚背着竹篓、扛着长竹杆,跟着我爹在岛上转悠,有时候也摇橹去一些险要的岛屿,两人一起撩墨鱼。”

他回忆着童年时光,苍老的面容露出了少有的笑容。

王忆从没见过他这么高兴的样子。

王东方都没有见过,他说道:“小爷,你不是面瘫啊?咱队里人都说你在北高丽那地界冻坏面神经成面瘫了。”

王真刚没接话,他摇摇头继续摇橹。

老人眯着眼睛看着褶褶生辉的海面,依稀看到了童年时代。

人变岛屿变,唯独太阳和海洋不变。

现在的阳光和海面,跟他小时候一样啊!

船上的气氛变得沉闷起来,王忆便改了话题说:“我前几天看书还看到了关于咱外岛的墨鱼记载,咱们外岛捕捞这东西已经有3000多年历史。”

“在唐宋以前,咱们墨鱼鲞还是朝廷的贡品呢。”

“现在咱外岛的墨鱼鲞也是好东西。”王东方骄傲的说,“王老师你等着,等你嫂子晒出墨鱼鲞后,我给你送过去尝尝,好吃!”

王忆说道:“好,不知道咱今天能捕捞到多少墨鱼。”

王东方摇摇头说:“捕捞不了多少,现在鱼获少了,都让柴油味给——额,算了,这是瞎说。”

他本来要用岛上流行的老理由:改革开放了,外岛机动船多了,海面上一股子柴油味,把海货都给赶跑了。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现在外岛各公社就他们生产队的机动船吨位最大、喝油最厉害,排出的油污也多,所以这个理由不能用了。

他继续说道:“我听我爹说,民国时候咱们福海渔场有墨鱼拖1000多号,年产墨鱼5000多吨,那时候渔场特别兴旺。”

随意的聊着天,王忆在船上站起来。

放眼望去,海上波光盈盈。

辽阔海面上有三四十艘鱼船分布的星罗棋布,有绿眉毛船、有阔头舢舨、有带角船、有平底船等等。

渔船大小不一、造型不同,但船上渔民的工作一样,一派繁忙景象。

渔网一直在海底慢慢的拖动,王真刚时不时的抬头看看天色,然后估摸着差不多了,他吆喝道:“好了,起网了!”

“起网了!”

“起网了!”

号令被周围的强劳力吆喝着传向远处,一艘艘渔船开始减速起网。

王忆来到船中搓搓手,协同了王东方准备一起去拉下纲。

刚才几分钟一网就有好几个墨鱼,加上他之前见识过海蜇渔汛期撩海蜇的盛景,所以他这会带上了期盼:

“东方哥,你说这一网咱俩能拖上来吗?这墨鱼可是怪有劲的,拼死挣扎起来不好对付,里面只要有个两三百斤墨鱼,咱俩恐怕就拖不动吧?”

王东方听到这话不说话,只是嘿嘿的笑了起来。

渔网挺沉的,两人一起喊着号子,统一了拉网节奏慢慢的把它给拔了上来。

光凭渔网这重量,王忆估摸着得有个一百斤两百斤的。

结果渔网出水面,这里面墨鱼也就一二十头!

挺大的渔网,里面干巴巴的只有一团的墨鱼,并不是王忆以为的一网都是墨鱼!

不过里面有一条加吉鱼,红灿灿的鱼身很漂亮,另外又有一些螃蟹。

螃蟹比墨鱼还多!

王忆都惊呆了,问道:“怎么回事?咱们运气太差了吧?这能有多少墨鱼?”

王东方说:“不少,我估摸着五六十斤是有,数量不多,但是很肥啊,嘿嘿,果然碰到了硬货!”

他拿起个墨鱼让它先喷墨,然后在阳光下照了照又笑起来:“好运气、好运气,果然是硬货。”

王忆问道:“这一网就捞到这么点墨鱼,就是硬货?”

当我摆出黑人问号脸的时候,不是我有问题,而是你有问题!

王东方说道:“我说硬货不是说数量,不过这数量也不少了,你以为咱一网能捞上来多少?你以为拖墨鱼跟撩海蜇一样,随随便便就能撩上来个几百斤?做梦啊!”

王真刚坐下歇息,说:“刚才东方说了,民国时候墨鱼多,那一千多号的拖网也不过能拖上来五千吨的墨鱼。”

“今天咱的收获行了,待会还要下网呢,今天至少下三网,咬咬牙狠狠心能下四网。”

王东方帮腔说:“对啊,你算计一下,要是咱每一网都有五十斤的墨鱼,那四网下来二百斤,一吨才两千斤而已,咱一天一艘船就捞了十分之一个一吨,不少了!”

王忆叹气。

生活不易。

难怪队里的工分不多,这捕捞工具落后加上海里货少,队里一年到头捕捞的鱼获并不算多。

捕捞的墨鱼不多,还很累!

第一网的墨鱼收起来交上大船集中收存,然后王真刚紧接着又指挥下网了。

王忆看出王真刚的体力不行了,应该是当年行军生涯给他身子骨伤害挺大的,于是他主动上去摇橹,让王真刚专门指挥。

王真刚笑了笑问道:“爷们,你能行?”

王忆说道:“嗨,我已经是个摇橹小能手了。”

“当然我现在经验还差一些,不过你和东方哥可以给我指挥,什么时候该加速什么时候该减速,什么时候该前进什么时候要后退,你们说,我来操作。”

他把话说的太满了。

拖墨鱼时候摇橹没有那么容易,他们时不时要逆潮行船,这样摇橹很费力气。

而且这摇橹跟以往不同,以往王忆可以自己分配体力进行工作,这次得听从人家的吩咐。

人家让加快速度摇橹他就得加倍使劲,人家让他拐弯他还得用巧劲,这样把他折腾了一个鸡飞狗跳。

渔家还有一句农谚,叫‘拖船橹、擂台鼓,敲煞擂台鼓、摇煞拖船橹’。

王忆这次是真体会到这句话的苦处了。

男人三大苦,摇橹打铁做豆腐。

古人诚不我欺!

摇橹十多分钟后他开始手心发热,头上冒汗,继而手臂发软、腰酸背疼。

王真刚冲他招手接班。

但王忆不愿意被人看轻。

现在不管是队里的党员干部还是说普通社员,都知道他以后要接班王向红当生产队的队长。

要当渔家的领头人可不能不通海工,不能让社员看不起,于是王忆咬咬牙发狠了。

老子跟你这条船橹拼了,奶奶的,有种折腾老子一个血尿出来!

血尿没折腾出了,血泡折腾出来了。

没过半个小时,他这两只早年曾经上撸下挊的手上了起了水泡,摇橹使劲大、船橹杆子粗糙,他又干了半个钟头,水泡碎了成血泡了!

这是真的疼。

但王忆没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