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1982有个家 第105章

作者:全金属弹壳

没谈价钱,王向红直接上了车。

见此王忆也坐了上去。

上车后他身体随着车子晃悠,午后的阳光很暖,又摇又晒搞的他很舒坦。

价格没谈终归是心里没底,他随意问道:“支书,坐这驴车去公社多少钱?”

王向红还没说话,赶车的掌柜先回头开了口:“后生,你这是故意给咱爷们上眼药?王支书找我的车那是给我赵老鞭脸——他救过我命,我能要钱?”

王忆没想到还有这茬事。

他露出吃惊之色,赵老鞭仔细看了看突然笑了起来:“你这后生面生,我在码头上听人说你们天涯岛新来了个教员,是你吧?”

“是我。”王忆笑。

赵老鞭点头:“我看也是,你确实像知识分子,白白净净的。可是不少人说你这个教员会功夫,曾经在县里集体市场门口一人撂翻了虎头船拳几十号人,这样看你身板不像练过的呀?”

王忆呆滞了:“一个人撂翻几十号人?这是三人成虎啊!”

“不是,他们练得是虎头船拳,三个人可成不了老虎。”赵老鞭笑道。

王忆简单的解释了一下这成语,说这都是外界瞎传。

可赵老鞭不信,非要王忆给他比划一下子开开眼界。

王忆怎么比划?比划一个开原武神范德彪的鹰爪挠?

他赶紧换话题:“老叔,你说我们支书救过你的命?怎么回事?”

赵老鞭笑道:“这话说起来可就远了,六几年公社搞大批促大干活动,我被一帮狗操的定性为自发分子了,他们欺负我啊,加上我家那时候困难,我一时想不开就去投海。”

“结果王支书带人来给收购站送海带,碰上我跳海他一个猛子把我捞上来了。我当时苦啊,跪下就向他诉苦,他宽慰我要坚强。不光宽慰我,得知我家缺吃缺喝还给我塞了五十斤海带。”

王向红笑道:“老辈的事了,你别提了。”

他又问:“老鞭,你不是不干车掌柜了吗?怎么又干起来了?”

赵老鞭说道:“闲不住,得出来挣两口吃食,再说你也知道,我们生产队不像你们在海上一条船能走遍天下,我们在主岛上全靠两条腿。”

“生产队活多人走不开,社员们买东西不方便。整天的东家想扯两尺布,西家要捎一斤糖,队里买粮食、化肥,这不都得找人代捎?”

“我们生产队大,二百多户人家呢,这类事天天都有。所以你看我不干车掌柜了,那留在生产队也没用,以前三更五更的跑夜活,我两条腿都让海风给吹坏了,成了瘸老头,我待在队里没法搞生产,给生产队帮不上忙。”

“而生产队和码头、收购站、供销公司之间又缺一道联系,处处不方便,所以我就想,看样子搞革命还得靠老同志,咱趁着还能耍的动鞭子得发挥余热呀。”

王向红递给他一支烟炮仗:“那你不怕再被定性为自发分子了?”

“怕,怎么不怕?”赵老鞭一甩驴鞭叹了口气,“可队里需要个车掌柜,我家从我爷爷开始干,那时候还是大清狗皇帝坐京城呢,队里要有车掌柜,那社员先想到的就是我。”

“我不好推辞,王支书你没看见社员们看我的眼光,当年我家困难你也知道,你还给我支援了五十斤的海带,社员们也支援我家来着。所以如今社员们需要我来使劲了,政策上也允许了,那我不好推辞!”

王向红不再言语,只是无声的笑了起来。

赵老鞭作为司机,拥有司机的通病,那就是能唠嗑。

他主动攀谈起来:“王支书,大家伙都知道你和县供销总站徐站长的关系,你们队里的东西不都卖他那里吗?怎么还去收购站?”

王忆说道:“我们要去抓猪崽子。”

赵老鞭说道:“那不着急了,今天收购站送来的猪崽子多,一直用大喇叭嚷嚷着养猪致富,说国家放开政策了,允许个体户养猪。”

“可咱这里没有地缺少粮让猪吃什么?猪草不够吃,让它们吃鱼啊?所以他那里猪崽子不好卖,都知道养猪能卖钱,可你得能把猪养肥养大呀,对不对?”

王向红敲了敲烟袋锅:“对呀。”

赵老鞭笑道:“特别是国家政策现在松开了,改革开放嘛,农村可以大包干,都分了船拼命的往海里讨钱,谁还去养猪?”

“以前那是上头有任务,集体必须执行,现在都不把任务当回事啦,都忙活自己啦!”

王向红脸色阴沉下来,不知道在那里思索着什么。

第95章 在收购站进行采购

相比县城,乡里头给王忆的感觉要破败的多。

道路全是泥土路。

那坑坑洼洼可太多了,弄的王忆怀疑这条路成精了并且得了麻风病。

不过这年头农村人多,乡里头还挺热闹。

大路两边店铺也挺多,王忆便好奇的打量。

王向红知道他第一次来乡里,就给他介绍:“咱公社的单位分布的不好,二社七站八所分散的很开,你今天没法全看齐了,要把它们全找齐了得在公社里转一圈。”

王忆点点头。

二社七站八所他知道,二社是供销社和信用社。

七站是农技站、农机站、畜牧兽医站、计划生育服务站、文化广播站、种子站、收购站。

八所是派出所、土管所、司法所、邮电所、变电所、地税所、国税所、工商所。

他们目标是收购站,这个站因为鸡零狗碎的东西多所以设置在了福海乡的外围角落上,具体在东北角。

赵老鞭给他粗鲁而形象的介绍了位置:“有人在收购站门口撒尿,劲大点的能呲出咱公社边界!”

王忆哈哈笑。

王向红指向旁边说:“看,那是咱信用社。”

信用社的建筑相对这个时代来说挺时髦,是一栋崭新的二层楼,铮明瓦亮的。

它外面贴了白瓷砖,门口是对开的四扇红漆大门,两边则各有一扇六块玻璃的红漆大窗户。

四扇门上四块竖长玻璃,上面都贴有红色的标语,依次是:

热情服务,欢迎光临,国家储蓄,为人民服务。

门口站着两个卫兵,穿军装挎着枪。

大青驴慢慢悠悠的行走,最终转到东北角看到了收购站。

王忆本想问问收购站和供销社的区别,本来他以为供销社只是供应和销售,可是姚当兵和潘金海都是采购员,他们可以下乡采购,这样的话岂不是跟收购站的职能重叠了?

问题到了嘴边他又咽下去了。

这种问题在82年应该很突兀,老百姓都知道他们之间的区别,他一个大学生再去问不合适。

不过等到了收购站后他发现自己就不该问,因为答案就在里面呢!

相比贴了满层白砖的信用社,收购站就土气、杂乱许多。

它是一座老式大院,青砖外墙、灰瓦屋顶,一扇大门开的很宽敞,没有门板而是一个铁栅栏门,拉开后露出院子。

主建筑就是青砖灰瓦屋子,门上有一个硕大的红五星,左边是‘变旧为新、变废为宝’、右边是‘发展经济、支援建设’。

这会大院内外很热闹,门口停着好几辆驴车牛车的,行人进进出出,有的手里拎着鸡鸭有的车子里绑着猪……

院里也热闹,好几张八仙桌摆放着,每张桌子后都有人坐着在拨拉算盘或者奋笔疾书。

院子里分类放着各种货物——或者说是垃圾,这收购站在王忆看来跟22年的废品站有点像。

不过要整齐的多。

还没有进收购站呢,嘈杂的声音传进他们耳朵里:

“同志,为啥鸭绒十块钱一斤而鸡毛只给八分?你看我家鸡毛,多好啊!”

“大兄弟,我们队里这猪给收了吧,都喂了一年多了,这猪种不行、咱也没饲料,光靠一点猪草不好好长啊,继续喂也是白喂,队里的好些屎都给它吃了,光吃不长肉!”

“我们不是来抓猪的,领导你误会了,哈哈,我们也是来卖旧货的,我们队里的猪一直没出圈呢,还不能养小猪。”

“咕咕、咕咕,咯咯哒!”“嘎嘎、嘎嘎嘎!”“哼哼、呼噜呼噜,棍儿棍儿!”

王忆喜欢热闹,看着这收购站里赶集一样的景象实在是欢乐,乐的他嘿嘿笑。

门口已经停了几辆车子,他们的驴车要排队。

结果有人回头看清王向红的样子后立马招手:“是王支书来了?”

王向红矜持的点头:“都来了?”

然后有人说:“王支书来了、天涯岛的王支书来了,同志们咱让让吧,让王支书先来!”

排队的牛车驴车纷纷让开。

王忆这才发现他眼里的老顽固支书在乡里竟然很有地位、很受尊敬。

王向红摆摆手:“按照规矩、一切按规矩来。”

一名穿着蓝色中山装、戴蓝色军帽的中年人走过来笑道:“王支书你怎么来我们站了?有啥东西给徐经理说一声,他们差不多也能收。”

王向红说道:“他那里是大公司了,咱渔家人泥腿子,搞不懂公司那一套,还是来收购站好,熟门熟路。”

蓝中山装是个人精,尽管王向红的语气淡然可他还是一下子听出画外音:“你跟徐经理闹不开心了?”

王向红说道:“没有,嗨呀,葛站长你别瞎说,我是必须来你这里,我今天过来抓猪。”

葛站长顿时高兴了:“好、那好,养猪好,多养猪,这两年市里头一直喊,大力发展养猪事业,支援社会主义建设!”

王向红叹气道:“我们可不是不想多养,农民谁不愿意多养猪?但我们岛上猪草少,养多了喂不起,去年猪草就不够吃,猪长的不好。”

一直以来农民的收入来源单一,以前大集体时代外岛渔村除了海上捕捞作业剩下的就是养猪,海上捕捞作业是拿工分、集体分红,一年下来一家扣除在队里开支还能分到一二百元的算是冒尖户。

很多渔民因为家里人多有老人有孩子吃多劳少,平时要去生产队提前预支工钱买口粮,这样一年到头竟然还要倒欠生产队。

养猪是国家支持的集体副业,国家需要猪肉供应城市也需要出口创外汇,所以鼓励各生产队养猪。

问题是外岛没有那个条件,他们全靠猪草来养猪,一年到头又能打多少猪草呢?

葛站长自然知道这回事,他便问道:“你们队里去年过年没过来卖猪,现在猪长的怎么样了?”

王向红摇摇头,叼起烟袋锅吐起烟圈:“不好养,前几天宰了两头,我跟县里头打了申请去集体市场卖了,给队里换点钱、换点票。”

“对了,我今天来你们这里还有一件事,你们这里有电线电闸吗?我们队里有需要。”

葛站长说道:“有是有,但你们要这个干啥?你们队里的电器是手电筒和收音机,这用不着电线电闸。”

王向红不动声色的说道:“今年过年我老战友来看我,他成军区首长了,我通过他的关系搞到了两台发电机,我们队里也能用上电灯泡了。”

葛站长没多想,王向红给他们的印象就是刚正不阿、一口唾沫一个钉。

他高兴的说道:“好呀,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你们天涯岛成先进了,成了第一个用上电灯的外岛生产队了!”

王向红露出笑容。